今夜的明月,美麗迷人, 可在我眼中, 竟是一片血紅之色。


    可能是額角緩緩流淌的血液沾染的緣故,當血液順著額角滴落之時, 我的眼因刺痛而微微眯成一條縫, 眼前不遠處不斷圍攻上來的黑影也逐漸變得模糊了。


    我大口地喘息著,猛吸了幾口氣, 想要稍微平息一下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手裏還兀自死死拽著那塊翠綠的鳳佩,它就這般靜靜地待在我掌中, 即便被我的血染紅了一大片,在黑暗中也依然綻放出它獨有的熒光來。


    定眼瞧著手中的這塊鳳佩, 我扯開了嘴角,笑了。


    呼,還好,差點就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呢,若是琬兒知道了的話, 定然會很生氣的!


    背後隱隱傳來的疼痛陡然間越發強烈了, 我忍不住皺眉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不敢再伸手去觸摸後背了, 因為我的衣襟早已被血浸濕了一大片,上邊有想殺我之人的血,舍命護我之人的血,可更多的, 應該是我自己的血才對。


    隻因為,身後的那一刀,險些便要了我的命……


    這一路的狂奔,讓血流失得更快了,我想,即便沒有逃到這片絕望之地,我也可能撐不了多久了,因為失血過多,我整個人都開始渾身乏力顫抖,頭暈目眩,四肢厥冷,真的是再也走不動了。


    更何況,現在身處與絕壁之上的我,早已是窮途末路,逃無可逃了。


    身子突然有發軟踉蹌了幾步,腳後跟踢到的小石子逐漸滾落到斷壁懸崖之下,擊打著絕壁而發出一陣簇簇聲響,進而淹沒於無聲了……


    我不禁歎了口氣,努力收斂自己有些渙散的心神,想要看清那群早已將我團團圍住之人的身影。


    前有追兵,後是懸崖,向前定會成為這群人的刀下亡魂,若是退後,即便不知這懸崖之下是石灘還是水流,至少,能夠讓自己活下來的希望又添加了一小半的可能。


    我說過,我要活著,活著回到琬兒身邊的!


    所以,即便是已經身處如此絕境,我也想要守住這個承諾……


    不覺又往懸崖邊上靠近了幾步,用最後那點力氣將鳳佩上被利刃接連斬斷的細繩又重新纏繞回手腕中,緊緊地打了個死結後,又將鳳佩牢牢地握在掌中。


    玉佩熨帖潤手,令我心中似有暖流趟過……


    本來這塊鳳佩是戴在脖子上的,沒想到的是,突然出現的一個黑衣高手從身後突襲淩厲一刀,不但在我後背恨恨地劃上了一道痕跡,還將係住鳳佩的繩子也跟著斬斷,鳳佩就在那艱險的一刻從我懷裏甩落出去。


    在那一瞬間,我想也沒想,舍了手中的長劍,整個身子撲了過去,用手死死地拽住了那塊鳳佩後,隨即整個人都撲倒在地,顧不得身後的那道刀傷,拚勁全力地站起身來,瘋狂地往前奔逃著……


    也不知是上天太過仁厚還是過於殘忍,讓我逃到了這懸崖絕壁之上,我是終於不用再繼續逃下去了。


    那幾位士兵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他們該履行的職責,而我也不願將自己的生死賤價給眼前的這些豺狼宵小之輩,我的生死就托付給老天了,若是懸崖之下是亂石沙灘,那也是上天要滅我高辰,我亦無可抱怨了;若崖下是急促水流,那便是天可憐見,給了我一線生機,讓我有機會繼續做完我未做完的事情,即便希望渺茫,我也想要死裏逃生,博出一條生路來!


    一路對我圍追堵截之人見我已是甕中之鱉,板上魚肉了,反而沒有更進一步的緊逼,倒像是在等某個人的到來一般。


    而我猜測的也並沒有錯,他們在等的,便是那個在身後暗中狠辣出手傷我的那個人,當這個人緩緩地走出人群裏,在很顯眼地位置與我對峙而立之時,我也不禁有些好奇,這般隻會背後傷人的卑鄙無恥之徒,究竟會是誰?!


    我一路逃亡之時,是麵對著月亮的,如今人已經站在了懸崖邊角,回過身來望著那群追殺自己之人,就變成了背月而立,那群人的身影也在月光的照射下更加清晰可見了。


    隻是很可惜,這群人都身著一身夜行衣,看不清麵容,而那帶頭之人卻是一身連帽黑色長袍,雖然他極力將自己的麵容隱藏在風帽之下,可他身著公服衣飾的一角卻還是露出黑色長袍之外,被我窺得一二。


    我不禁皺眉,那般衣飾分明是禦史身著的特有黑色公服,這般說來,這人也是禦史台的麽?


    為何我總覺得,這人的身形,我似乎在哪兒見過,而且越看越覺得熟悉……


    最終,我忍不住先出口詢問,道:


    “你,究竟是誰?”


    隻見那人不慌不忙地從黑袍中抽出一隻手來,而手中拿著一張早已搭好了弓弦的弩,毫不猶豫地將弩對準了我。


    “駙馬爺,你永遠都不可能會知道,我到底是誰……”


    那人不禁發出一陣寒冷笑意,隨即利落地摳動了機括,箭矢飛快朝我射來,在射中我心口的那一瞬間,我的瞳孔陡然縮緊,整個人的身子頹然地往後仰倒,而身後,便是深不見底的幽暗深淵。


    在身子漂浮在半空地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整個人的便得輕飄飄地了,思緒也開始飛得很遠,在我的意識將要陷入完全昏暗一片之時,我的目光還是瞥見了那張極力掩藏在風帽之中的臉,當那人的模樣被這灰蒙的月光照亮之時,他的模樣突然印在了我眼中,我的臉上不覺露出驚恐的表情。


    “怎麽……可能……”


    這幾個詞斷斷續續地從我口中溢出,而我整個人也如同斷了線的風箏,意識也在這一刻丟失,身影逐漸埋進了那可怕的黑暗深淵中,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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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待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一個身形魁梧之人才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仿佛在人群中早已隱匿了許久,隻見此人腰係一把環首刀,緩緩走到黑袍人跟前,隨即恭恭敬敬地行禮言道:


    “末將沈菁?嗑? ?br>  黑袍人冷笑了幾聲,隨即撩開了風帽,堂而皇之地露出自己的廬山真麵目來。


    隻見風帽之下,是一張俊秀儒雅猶如冠玉一般的麵容,那刀削一般地俊逸臉龐令人一見便難以忘懷,隻是那如同墨玉一般的眸子裏,閃耀得卻是狡黠而又陰冷的寒光來。


    這人,不是高辰,又是何人?!


    不,應該說他有著高辰一般的俊逸麵容,卻並非是真正的高辰,因為比起有著女子般婉約多情、溫和如玉地高辰來,他身為男兒身的英武狠邪之氣,反而更加凸顯出來……


    從這一刻開始,他就是真正的高辰,北魏朝廷諭旨欽點的東征大軍監軍,長公主殿下的駙馬督尉!


    ……


    ‘高辰’作勢扶起了沈旖切鎊壬涎錚?魍?14伲緣潰?br>  “沈將軍無需如此多禮,明日你便追隨本監軍返回蒲阪與楊銓軍匯合吧!”


    感覺到了跟前之人語氣中的威嚴與不容反抗,沈??蒼椒9Ь戳耍?Φ閫煩剖牽?潰?br>  “末將得令!”


    ‘高辰’隨即哈哈一笑,隨手點了四個人對他們下達命令,冷冷言道:


    “你們幾個這幾日留在此處搜尋高辰的屍體,限你們三日內尋到他的屍身,若是找不到,你們也不用活著回去複命了。”


    “屬下遵令!”


    那四人噤若寒蟬,又不敢違抗,領了指令,便立馬抄小道往懸崖下探查去了。


    沈餿巳緔誦⌒慕魃鰨?飧叱皆繅咽喬垮籩?瘓靡櫻?緗癲喚魴乜諡屑??溝嫋蘇庥陌瞪鈐ㄖ?校?慌略僨孔車哪凶傭寄延謝蠲?目贍埽??慰鍪悄歉隹雌鵠慈醪瘓?緄母叱攪耍?br>  沈??喚??實潰?br>  “都如此情狀了,監軍難道還擔心,那高辰還有可能活著麽?”


    ‘高辰’淡漠搖頭,笑著言道:


    “沈將軍有所不知,這懸崖之下乃是深潭,而此水與漢水相連,我不懼高辰還活著,即便他摔下懸崖僥幸未死,我那箭中劇毒也定然可要他性命。之所以要尋他屍身,隻是因為主上嚴令交代下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而已!”


    “原來如此。”


    說完,沈??菜嬤?恍Γ?躍醯卣駒諏艘槐擼?桓宜嬉夥髂嫜矍爸?艘恍前氳恪?br>  畢竟,主上所製定下來的計劃才剛剛開始執行,而接下來的一切,還需要眼前之人一力促成才行啊!


    ‘高辰’隨即拂袖,昂首闊步地轉身離去,而他的這群手下也跟隨著一道離去,很快,這裏又恢複了原本該有的平靜,仿佛方才什麽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今晚的月光越發明亮了,微風緩緩吹來,溫和舒適,懸崖邊上一片寂靜,隻有野草在隨風飛舞,一切都顯得那般朦朧美好,除了地上綿延的一路的血跡昭示著就在方才這裏發生了一場血腥屠戮外,便再也難覓有人曾存在過的痕跡了……


    今夜對很多人來說,都將會是難以成眠的一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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