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鳳來樓的實力, 當真是不可小覷。”


    小魚見我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隻當做是未曾在此事上上心, 便開始將自己知道的關於鳳來樓的一切對我們娓娓道來。


    “這鳳來樓經營模式不似我們商會一般, 以一處為總部, 而其餘各地為分部,每年分部負責人都需要到總部匯報當年業績;鳳來樓的生意也涉及酒樓、客店、綢緞絹布、私貨買賣、典當行等等,可各類店主卻並非同一個人,而店名卻都帶有鳳來兩字;後來我著人深入打聽才得知, 原來這真正的東家賣的便是這‘鳳來’兩字,無論你從事何種行當, 隻要能被‘鳳來’所接納, 貨源以及行貨手段‘鳳來’都能為你擺平, 要求便是店名要帶有‘鳳來’二字, 且必然得遵從這行當裏的規矩, 每年抽取利潤的百分之十作為會費。”


    小魚一提到做生意便是侃侃而談, 說的是津津有味。


    而我雖說對商道還並不擅長,可也能聽明白小魚想要說的是什麽了,她想說的是‘鳳來’極有可能是最近幾年甚至更久以前便已經存在的某個不知好壞的組織, 而這個組織現在儼然已經發展壯大了,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組織、行規, 更有行商的門道以及手段, 隻要能被‘鳳來’所接納,那憑借著‘鳳來’的扶持,想要依靠做生意來養活自己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們還提出了如此優惠的條件“每年抽取利潤的百分之十作為會費”,這樣的讓利運作模式,可以說已經觸及到了各大商行行商的利益了。


    可我瞧著小魚似乎對此道並不反感,還頗為津津樂道呢。


    “說起來,我們遊玩的這一路,確實看到不少商鋪掛的都是‘鳳來’的名號,賣的卻是不同的貨品,原本我還以為是一個叫做‘鳳來’的商會呢……”


    琬兒說這話,很顯然是被這‘鳳來’給吸引了注意力。


    這般看來,盤下鳳來樓不過隻是小魚生意上的一環,她想方設法的想要麵見風來樓的東家,那想必這位東家應該就是‘鳳來’這個神秘組織的某個重要人物吧,不然怎會惹得小魚如此上心。


    “你覺得這鳳來樓的東家與那‘鳳來’的關係匪淺是麽?”


    “公子睿智。”


    小魚故意一臉崇敬神色。


    這個時候毫不吝嗇的加以誇讚,這就是有時相求而故意放低姿態罷了,居然都已經拿她行商時捧人的手段拿來應付我了,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要入這‘鳳來’要求高麽?”


    既然是要收入下線人員的組織,自然便會有可以加入這個組織的具體要求了,隻要打探清楚了他們具體行事的過程,便也大致不難推測出這個組織存在的真真意圖是什麽了。


    小魚知道我願意出手相助了,自然是樂不可支了,忙回應道:


    “這點令我很驚奇,想要加入‘鳳來’的要求其實並不高,恰恰相反,隻要你有一筆可以做小買賣的銀錢,又是窮苦出身的話,它們便會讓你加入‘鳳來’!”


    這樣的要求還算是要求麽?可細細體味過後,便會發覺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條件。


    “我還特意派人偽裝過想要滲入這個組織,可卻沒想到對方的反偵手段也是極為高明的,很快便將我陸續派出的細作給譴退了。”


    這倒是讓人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我不禁反問道:


    “也就是說,對方緊守著必然要出身窮苦的這個規條了?”


    “確實如此。”


    “……”


    這倒像是刻意在遵守某些信條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了……


    我陡然間沉默不語,而琬兒先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不知為何,小魚都覺得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公子這是想到什麽了麽?”


    小魚小心翼翼的開口打破這怪異的氛圍。


    我會突然靜默卻是因為我突然想到了一見陳年舊事,隻是真的已經很久的,久得就隻剩下一縷模糊的印記。


    可有句話卻突然映入了我的腦海。


    “簫韶九成,鳳凰來儀。”


    我情不自禁便將這八個字吐出來口。


    相傳簫韶為舜製的音樂,這裏說簫韶之曲連續演奏九章,鳳凰也隨樂聲翩翩起舞。後來也用來指高雅的藝術可以上通神靈,使吉兆來臨。


    一念及這些陳年過往,我就不覺開始感到有些頭疼了。


    琬兒卻在此時遞了碗茶給我,我一臉欣然的接過,知道這是她對我的關愛,便樂嗬嗬的慢慢將這碗茶飲下,頭疼的感覺倒是緩和了不少。


    末了,我都不覺微微歎了口氣。


    人在少年血氣未寧,又胸懷滿腔的理想抱負有意得誌滿之時,總會做出那麽一兩件讓現在的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傻事來的。


    而這八個字,便跟我當年做的那件傻事有些關聯。


    莫不會,當真如此巧合,兩者不會真有甚牽連吧?!


    “難道‘鳳來’這兩字便是取自於此處?”


    小魚不覺一臉恍然的神色。


    她這話讓我都不覺微微一呆了,臉色都有些不對了。


    小魚那是說者無意,我這便算是聽著有心了。


    可我也隻是不知不覺便將那八個字吐露了出來,而至於‘鳳來’兩字是否當真是出於此句,可不敢將話說得太滿。


    “‘鳳來’既然著重於幫扶弱者,隻要其表裏如一,這對地方安定也是極有好處之事。”


    琬兒這句話,倒有些在為‘鳳來’說好話的意思了。


    可我怎麽覺得琬兒這就是在護著我呢?!


    “既然‘鳳來’隻幫扶弱者,那便不難解釋為何你的人會滲透不進‘鳳來’了,因為弱者最能識別弱者,也更明白互相扶持才能長久的道理。”


    小魚聞言,覺得很有道理,不禁微微頷首。


    “公子此言,便是說我想要麵見這位風來樓的東家怕是好事多磨了麽?”


    小魚的思維轉得很快,很容易便抓住了重點。


    我不禁微微一笑,道:


    “這就得看鳳來樓的這位東家願不願見你了……”


    “啊,那這般說來,我這身華麗打扮的心思,豈不是白費了?”


    小魚這時候才不得不反思,原本以為讓自己看起來更富貴,奪取盤下風來樓時的機會便會更大,可經這麽一說,若是‘鳳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幫扶弱者,那是不是將自己置於更弱勢的一方反而便能贏得更多的機會呢?


    不得不說,小魚在經商方麵還是很有天賦的呢。


    “小魚啊,你為何如此執念於想要見到鳳來樓的這位東家呢?”


    畢竟以現在陳氏商會在洛陽城的影響力來看,小魚想要不及得失的盤下這家鳳來樓,那是綽綽有餘的。


    “因為我總覺得這個‘鳳來’很不簡單,我很想弄明白它們是憑借什麽凝聚在一起繼而形成了這股強大的力量,這股力量將來有無又會不會對富商聚合而成的商會構成怎樣的威脅。”


    小魚的居安思危是個很好的品質,這樣不易使人驕傲自滿。


    “你覺得‘鳳來’力量很強大?”


    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力量再強大也強不過皇權高高在上。


    可小魚卻從另一個角度感覺到了這其中的異樣,這是她身為商人很難為外人道的奇異感覺。


    “我起初也並未將‘鳳來’視作對手,因為加入‘鳳來’無論是人還是資財,都隻能算是小本經營,按照預期是達不到巨大經營效益的,可後來我發現不僅僅是在洛陽,便是在其他的地方,甚至是一些偏遠的小縣城,都陸續能看到‘鳳來’的身影了。大商行以往隻接大單,賺的多可是需要承擔的風險也極大;可‘鳳來’卻是小本經營,薄利多銷,甚至一般商行看不上的小單,它們都能接,而且做的還很好。這般長久積累下來,‘鳳來’這種小本經營所得利潤都能與大商行經營所得想媲美,我甚至都有所預感,將來還會遠遠超過大商行!”


    小魚說得一時興起,臉上都是喜憂參半的神態。


    “我不明白,那股力量的根源究竟是什麽?我覺得也許與‘鳳來’更近距離的接觸,會讓我明白到這其中的道理。”


    這便是小魚執念於鳳來樓東家的原因了吧。


    我和琬兒都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執著的小魚呢!


    看到小魚為這事兒所困擾,琬兒故意看了我一眼,這便是在示意這回她想要幫小魚一把了。


    我回望著琬兒笑了笑,旋即微微頷首,算是同意琬兒的意見了。


    小魚若是想要探究‘鳳來’的力量究竟來源於何處,或許分別身為文臣與武將的我和琬兒,也許能給她一個有趣的答案呢。


    “小魚,你覺得狼與羊,熟為強者,熟為弱者?”


    琬兒麵帶微笑,向小魚提出了問題。


    小魚微微有些愣神,自是知道這是琬兒的一片心意,便恭敬回應道:


    “狼為強者,羊為弱者。”


    這個答案很是明顯不過的。


    “好,那現在一群狼和一群羊打戰,那你覺得這場戰爭誰勝誰負?”


    “這……”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麽?可小魚覺得事情絕不簡單,故而不敢把話說滿。


    琬兒笑了笑,直到小魚性子沉穩,明知是個陷阱她不會傻傻的真往下跳的,旋即也不再賣關子了,直言道:


    “這得看它們彼此的統帥是誰了?一隻狼統帥的一群羊是能打敗一隻羊統帥的一群狼的。”


    琬兒身為一軍統帥,非常明白有能力的統帥對一隻支軍隊的重要性,當然也非常明白一支強而有力的軍隊對一個有能力的統帥來說也同等重要。可琬兒想要告訴小魚的便是,強弱關係並不是如同眼前所見的那般分明,影響結果的往往就是我們常常忽視的過程。


    “主上的意思是狼有時候也會成為羊,而羊也是能成為狼的!”


    小魚很快便得出了自己的結論,而且還總結得十分到位。


    琬兒也滿意的點了點頭,以表讚賞。


    這可令小魚備受鼓舞,旋即一臉期待的又望著我,似乎也開始期待從我口裏會說出什麽有趣的道理來。


    看她如此期待的表情,我自然也不想教她失望了。


    “若是簡單的將門閥士族與百姓劃分強者與弱者,你覺得何者為強者,何者為弱者呢?”


    這回小魚學聰明了,自然不肯乖乖按照常理來回答問題了。


    “兩者也是可以相互轉換的關係。”


    聞言,我不覺哈哈大笑起來。


    “按事實來講,門閥士族是強者,百姓是弱者。”


    小魚沒想到的是,這回我很按常理來出牌。


    “因為門閥士族掌握著一般百姓沒有的東西,比如說耕地、財貨,甚至有些百姓身為農奴,還是士族之人的附屬之物,連人都不算;不僅僅於此,門閥士族還掌控著朝廷的選官製度,士族子弟可以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而一般百姓可能連讀書識字的機會都不會有。這般看來門閥士族不就是強者,而百姓不就是弱者了麽。”


    小魚聽我這番論述不認同都不行了,因為事實便是如此。


    “可曆史的經驗教訓又告訴我們,被逼至窮途末路之時,弱者也可以推翻強者!”


    經我這番提點,小魚終於意識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一點。


    “水能載舟,亦可覆舟!”


    民為水,君為舟,水亦能載舟,亦可覆舟也。


    強弱關係的轉換順應時勢,而百姓雖為弱者,卻也可以奮起反抗推翻由門閥士族推選出來的皇帝所建立起來的皇權,變弱為強。


    而‘鳳來’一心一意扶持弱者,那它的這份力量其實便是來自於普通的平民百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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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卻是隻能是他們才有可能在皇權與士族所支配的洛陽城中都能紮穩腳跟,因為百姓才是皇權與士族的根本啊!”


    小魚得悟其中真理,滿臉喜悅神色,開心得難以自持。可轉念一想,同時推測出了一個可能來。


    “這般想來,能有如此見識與非凡魄力之人,莫非是出自於士族之中的一匹狼,他還是一匹想要做群羊統帥的狼?!”


    我和琬兒聞言,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小魚這融會貫通的本領,也是錘煉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了啊!


    她說得沒錯,而且很有先見之明。


    因為方才我便說過,門閥士族掌控著所有有力的資源,平常百姓無法企及的讀書明理也不過是門閥士族子弟所擁有的特權當中最小的一樣。而能夠看明白君與民關係和道理的人,前提非得是個讀書明理之人才有可能。


    所以不難推斷出創建了‘鳳來’這個組織的人,一定是個出生於士族的子弟,因為隻有士族子弟才能享有讀書明理的權利。隻不過他的出生應該並不高貴,若是太過高貴便很難深刻體會到平民百姓的悲苦,無法感同身受的話便無法真正為弱者所接納。


    這般看來,自己一直派人往達官貴人方向去探聽‘鳳來’的訊息,那很顯然便是沒把力氣都花在刀刃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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