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被窗簾遮住,對麵的男人背著光,麵容有一瞬間的隱動,他被沈至謙握著手腕,筆直濃黑的眉毛微蹙了蹙,對於沈至謙的問題,他沒有正麵回答。


    “至亭,爺爺壽宴的當晚,我看見你了,起初我一直以為我看錯了,可後來越來越多的線索向我證明,你人就在江市,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你連我都不願意見?”


    在沒有親眼見到沈至亭之前,沈至謙還能守住一份矜貴和沉穩,可是當這個原本大家都以為在這個世界消失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沈至謙臉上的沉肅之色漸漸破碎,被一種巨大的困惑和洶湧的暗潮覆蓋,此時他的眼眸裏萬分複雜,聲音也止不住顫抖起來。


    麵對這一連串的追問,沈至亭顯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他勾起唇角,示意沈至謙放開束縛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隨後走到茶幾旁倒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沈至謙,一杯遞給莊雨。


    本來應該說聲謝謝,可是看到沈至謙壓抑的薄憤,她生生將謝謝兩個字吞沒喉中。


    那張與沈至謙七分肖似的臉龐,並沒有因此介意,他走回窗前,繼續背對著他們,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至亭,我來不是品嚐你煮咖啡的手藝的。”


    他的這個態度,在沈至謙和莊雨意料之內,雖然心有準備,但此時看著那個成熟了許多,卻也冷淡了許多的高大背影,沈至謙的心念還是緩緩沉了下去,他端著看上去精致卻頗有年歲的瓷質咖啡杯走到茶幾前,嘭地一聲放下,“如果你不歡迎我和你大嫂,我們自然不再打擾。”


    說完,拉著莊雨的手就往門邊走,可是莊雨知道這麽多年來,這個人一直是沈至謙心中的一個結,如果麵對麵都不能打開,下次不會有更好的機會。


    她心一橫,從沈至謙的手中掙脫,返身走到了窗邊,站在那個高大的男人麵前,淡聲一笑:“沈至亭,你看上去的確變了很多,但是,靜園裏的那些白菊和果品是你送過去的吧,你連母親最喜歡喝的信陽毛尖都記得那麽清楚,說明你並沒有忘記過去,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對一個真正關心你的人這麽冷漠,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其中又有什麽樣的隱情,難道你不解釋一下?”


    “解釋?”沈至亭一直保持著疏離淡漠的姿態,聽到莊雨的話,突然側過身來垂眸望著她,“你不是已經看過那些名單和照片了嗎,難道還需要我的解釋?”


    果然,前些日子,匿名寄到華府公寓的資料,那份當年登山遊客的名單,還有那些草澤邊的照片,都是沈至亭安排的,莊雨眼眸轉了轉,定下心緒道:“沈至亭,你一直在查這件事,我想真相就在你的心中,隻是你對至謙避而不見,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嗬,你這個女人的確有兩下子,”沈至亭仰頭,猛然把滿滿一杯的咖啡喝完,笑著拋到了地板上,“哥,他這麽聰明,我想下麵的事情,她還是不聽為妙。”


    沈至謙看著沈至亭臉上的陰雲瞬間散去,竟露出年輕人該有的笑容,從門前返身走到莊雨身邊,“你說過,她是你大嫂,沈家的家事不必瞞著她。”


    “可是,我現在改主意了,”沈至亭見沈至謙牽著莊雨的手,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漠然扯了扯嘴角,“從沒見你對一個女人這麽上心,我怕你把什麽都告訴她。”


    “至亭……”沈至謙還想再勸。


    沈至亭已然雙手交叉走到沙發前,麵色肅然地坐了下去,不說話,可意思再明顯不過,莊雨抬眸,踮起腳尖附在沈至謙耳旁輕聲道,“之前,他不來見你,我一直覺得他對你有敵意,但是現在看來,我們想錯了,至謙,這麽多年他化名在景墨齋,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這個原因暫時還不便讓我知道,我避一避也無所謂。”


    沈至謙看著她清麗的臉龐,帶著無限體貼的笑容,寬慰地歎息一聲,在她的柔夷上輕拍了拍,“那你在門外等我。”


    “嗯。”說完,莊雨轉身退了出去。


    門內,沈至亭了然地聳了聳肩:“她說我變了,難道你不是?”


    沈至謙在他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去,並沒有接話。


    沈至亭從上衣口袋掏出一盒香煙,正是上次他在靜園發現的那抹煙灰的牌子,他之後讓夏恒專門查過,所以一看到紙盒上的圖案,他就認出了,“至亭,你做了景墨齋的老板,應該不缺錢,為什麽抽這種煙?”


    幾塊錢一包,大街巷尾隨處可以買到,毫無品位和質量可言,在沈至謙看來,他記憶中的至亭即使從來沒有世家子弟的架子,但對生活的品質還是頗為講究的,然而現在夾著最普通的香煙,卻絲毫沒有嫌惡。


    聽到他的話,沈至亭將遞出去的那支煙掐斷,“你想知道為什麽?”


    “至亭,我是你哥……”沈至謙終於按捺不住,再也無法平靜以對,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兄長的威勢,“可是我到現在好像完全不認識你了。”


    “好,我告訴你,當年我被人救起,睜開眼的第一時間,有人遞給我這種煙,你不明白那種感覺,當時,我想我這一輩子就抽它了。”沈至亭緩緩吐著口中的白色煙霧,淡而涼的眸子中,露出一抹哀痛,“哥,那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你不會明白的。”


    嘭……


    莊雨等在門外,忽然聽到裏麵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執聲,隨後爭執聲被一種悶悶的撞擊聲取代,她有些擔心,剛轉回門前,想擰開門把,但想到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事,自己應該給他們空間,無論發生什麽,都應該不是最壞的結果,所以她忍住想進去的衝動,走到木質的樓梯口坐了下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之久,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拉開,一抹高大的身影立於門前,沈至謙的半張側臉映入眼簾,莊雨聽到他對屋內的人淡淡地說了一聲:“你提的建議我會考慮,但是不要把你的對手想的太簡單,這段時間我會按照你說的,不再見麵,隻是你要還當我是大哥,就不要擅自行動。”


    裏麵的人沒有說話,門被沈至謙重重關上。


    他沉著臉走到台階前,看到莊雨,彎身伸出長臂拉住她手,“走吧。”


    兩人下樓梯的時候,莊雨看見他手背上的一抹血跡,不禁驚地倒吸了一口氣,“你流血了……”


    沈至謙默然瞥了一眼手背上的鮮紅,渾不在意,“別擔心,又不是我的。”


    “你們打架了?”


    “打架談不上,我隻是以男人的方式,教訓了一下那小子。”


    莊雨不屑,從口袋裏掏出紙巾把他手背上的血跡擦幹淨,淡聲道:“你都把他打出血了,還不叫打架?”


    沈至謙拉著她一路走到先前的庭院中,冷笑了笑:“他躲了我那麽多年,無論是什麽理由,都對不住我這個做哥哥的,這樣的教訓,他沒道理不受著。”


    “嗬,”莊雨也跟著笑了出來,“那你知道答案了嗎?”


    沈至謙停步,站在空曠的水泥地上,仰首望了望二樓的位置,紗質的窗簾被人掀起了一角,很快又放了下去,他嘴角勾起釋然的笑容,點了點頭:“他如果還不給我答案,就不是一個拳頭的問題了。”


    莊雨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大概已經解開,也不再多問,體貼地挽著他的胳膊,一路走出了景墨齋,剛出店門的時候,先前的那位主管追了出來,“沈先生,沈太太,我家老板備了一樣禮物送給二位,麻煩稍等。”


    沈至謙剛打開車門把莊雨安置在副駕駛,幫她係好安全帶,那位主管便捧著一個方形的禮盒走了過來,沈至謙接過,淡然道了個謝,然後閃身鑽進駕駛座,把東西放到了莊雨的腿上。


    引擎發動,車緩緩地調了個頭,便向馬路中央駛去,莊雨好奇地盯著盒子看,不知道裏麵是什麽,總之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耳邊,被沈至謙突然探過來的薄唇吻了一下,“送給你的,怎麽不看看是什麽?”


    莊雨愣了愣,“送給我的?”


    沈至謙見她反應遲鈍,伸手捏了捏她耳垂,“小叔子給長嫂的見麵禮,不是送給你,還會送給誰?”


    莊雨白了他一眼,緩緩打開盒蓋,精致的檀木禮盒中,一對通體瑩白,雕工細膩的白玉童子映入眼簾,體型雖然中等,但形象鮮明,栩栩如生,十分可愛,莊雨伸手拿起一隻看了看,越發有些愛不釋手。


    身旁,沈至謙在紅綠燈口將車停了下來,奪過她手中的物件,隨意瞥了眼,淡然的輕哼溢出鼻尖,“如果那小子沒被人忽悠,他拍回來的這對明代玉石童子可價值不菲,看來我們得趕緊為沈家開支散葉,免得浪費了他一番美意。”


    聽到男人的這句話,莊雨感到耳邊一陣發燙,驀地把檀木盒蓋關上,放到了車前擋板上,“你們沈家的男人……”


    “我們沈家的男人又帥,又精明,難道有什麽不好嗎?”


    莊雨說不過他,把頭撇向窗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心中的那一點緊張也隨著男人的的笑聲而漸漸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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