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英華的表兄?趙十二雖然惱的很想揮拳,但怕真是英華的親戚,揮手讓管家們退開,扭頭問英華:“這是你表哥?”


    英華被登徒子這三個字嚇著了,趙十二今日這般實是有些怪,怎麽在表哥眼裏就成了登徒子——難道,在旁人眼裏他一直是在調戲我麽。雅*文*言*情*首*發這幾天和他打打鬧鬧,李知遠都看在眼裏,莫非……英華不敢再想,捂著蹭蹭發熱的臉蛋,退後兩步,冷不防叫一塊大石頭絆著了,朝後就倒。


    “表妹!”張文才鬆開手,張開雙臂去拉,已是遲了。趙十二已是一個餓虎撲食,撲到英華身上,摟著她一滾,自家就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做了英華的肉墊子。英華緊緊的貼在他胸膛裏,吃驚的眼睛瞪的溜圓,都不會動彈了。


    趙十二哎喲哎喲叫痛,手上勁卻不小,緊緊勒著英華的細腰,美滋滋享受佳人壓在身上的滋味。


    “你們!”文才跺腳,臉氣的通紅,“英華,男女授受不親,你還不起來!”


    芳歌下車,過來拉起英華。趙十二不等管家來扶,自個爬起來,湊到英華身邊問她:“摔疼了不曾?”


    今日不隻文才表兄吃錯了藥,連趙十二都怪怪的。英華白了他一眼,看都不看文才,徑直登上馬車,竹簾子立刻擦著趙十二的麵皮滑下來,趙十二摸著鼻子尖,美滋滋回頭,那位文才表兄還在怒目瞪他。


    “你……你怎地如此輕薄。”文才氣的都帶上哭腔了。


    隔著一道薄薄的簾子,英華恍然大悟,原來她是被人輕薄了,惱得她擼袖子就想下去揍人。芳歌拉住英華的胳膊,輕輕搖頭,“莫去。”


    “我……”才不要他替我出頭,英華羞憤欲死,表兄自做多情也罷了,什麽時候趙恒也開始輕薄她了?這些天和趙十二還有楊小八打打鬧鬧,李知遠一定在心裏看輕我罷,英華又悔又羞,眼淚就忍不住一粒一粒往外蹦。


    杏仁拉出手帕給英華擦淚,小聲道:“小姐莫惱,等二少爺回來揍他。”


    越是這般勸,英華越是難受,哇哇大哭起來。


    英華居然哭了!打小到玩到大,就是那一回跌破膝蓋她都沒哭,今日怎麽哭了?時刻準備著挨小粉拳的趙十二突然覺得心裏發慌發堵,甩開扯著他袖子的張文才,大步走到英華的馬車外,大聲道:“別哭了,我娶你啊。”


    好似萬噸銅球砸到水麵,掀起一片驚濤駭浪。趙十二自己先愣了,不曉得我娶你三個字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杏仁手裏的帕子輕輕滑到膝蓋上。芳歌的頭撞到了車廂頂。摸著果子才藏到樹後打算邊吃邊看風景的管家們手裏的果子接二連三落進草窠裏,幾隻無辜路過的螞蟻慘遭滅頂之災。


    張文才怒道:“你休想,舅舅已將表妹許給我了。隻要我中舉,我們就訂親。”


    杏仁撿帕子的手無力的扯住了英華。芳歌驚訝的看向英華,就差問:是真的嗎?


    “姑母是來求親沒有錯,可是我爹沒有答應,我也沒有答應。”怒戰勝了羞,英華用力扯開簾子,惱道:“你休胡說。”


    “表妹!”文才好似才被剪掉尾巴的小狗,又是傷心,又是委屈,眼淚汪汪的看著英華,“舅舅明明答應娘了呀。難道你不喜歡我麽?我喜歡你呀,我願意娶你呀。”


    “哎,你表妹都說了,沒有答應令堂的求親。”英華這般嚴辭拒絕追求者,趙十二心裏的歡喜都要漫出來了。


    “懶的理你。”文才扭頭走到另一邊,“表妹,你以後不可再和男子這般,叫爹爹曉得了,要罵你的。我曉得,不是你的錯,可是爹爹不會信的……”


    芳歌同情的看著英華,這位表兄才華橫溢超出眾生,凡人是消受不起的。杏仁已是絕望了,隻緊緊攥著英華的手腕,不叫她輕舉妄動。英華覺得自己被雷擊中,全身上下無一不麻木,麻木的腦子都不會轉了。


    這人……趙十二恨的牙癢癢,甚想揮拳,手才伸出去,就見李知遠他們三個過來了。


    小青陽看見有個少年書生在姐姐車窗邊說個不停,揚著手裏一根細樹枝就衝上去,大喊:“那廝,吃我一棍。”


    李知遠提著弟弟的衣領,不顧青陽手足亂動拚命掙紮,微笑道:“這是文才表哥?好巧啊。”


    文才見過知遠一麵,對他印像甚好。在這個舉目都是陌生人的地方,他就把知遠看成了自己人,指著趙十二和知遠告狀:“他輕薄表妹,表妹氣哭了。”


    能把英華氣哭哎,長本事了哎。楊小八衝趙十二擠眉弄眼,問:“你是怎麽把人氣哭的,說來聽聽?”


    “他抱我表妹,還……還說要娶她。”文才指著趙十二跳腳,“表妹明明要嫁給我的。”


    張文才一廂情願李知遠是曉得的,趙十二這幾日和自己別苗頭,李知遠心裏也有數。若是叫文才的話坐實了,趙十二家世也配得過英華了,又同是先生的學生,為著英華名聲著想,說不定先生真會把英華許他。英華的性格兒李知遠清楚的很,隻看她看自己和趙十二很是不同就曉得,。英華和自己相互有意,哪怕趙十二真是皇太孫,他也不能插到兩個人中間。


    李知遠微笑道:“文才表哥就愛說笑話。前日還有人到先生家求親,先生待察考人家家世人品呢,何來把英華妹妹許人一說?趙世兄和楊世兄同你表妹打小一起長大,親近些也是有的,你莫瞎說,傳出去平白吃人笑話咱們。”


    楊小八機靈,曉得李知遠言外之意是把這事壓下去,忙尖叫:“我不信我不信。表妹明明是我的。英華,你八歲時吃了我家的茶,你就是我家的人了呀。”他一頭說一頭擠進去,就朝車上爬。


    一隻綠鞋和一隻紅鞋齊齊從簾內伸出,一個輕輕踢在他的胸膛,一個輕輕踢在他的胳膊上。楊小八就滾到趙十二懷裏,又哭道:“她們輕薄我,我不要活了,表哥,你要替我做主呀。”


    英華恨恨的出來,搶了目瞪口呆小青陽手裏的樹枝就抽楊小八。楊小八大呼小號,繞著趙十二轉圈。


    趙十二似丟了魂似的,木木的站在中間。李知遠瞄他一眼,攔著英華,笑勸道:“莫鬧了,仔細又叫你表哥誤會了。”


    英華停下腳步,她不曉得怎麽和李知遠解釋,她和二哥還有趙楊兩個從小打打鬧鬧長大,小時候一屋吃睡,趙楊兩個在她心裏和二哥並沒有區別,長大了也沒想過避嫌。這些話,可怎麽對李知遠說?想著想著,英華的眼圈兒又紅起來。李知遠忙掏手帕與她揩淚,兩個中間隔不到五寸,一個慢慢伸手送帕子,一個慢慢接帕子,說不盡的情深深意綿綿。哪怕是瞎子都能用鼻子聞出來,這兩人,才是真有jq!


    文才擦了擦眼睛,還想把他兩個拉開。芳歌已是跟著杏仁跳下車,把英華護在懷裏,笑:“大哥,你們怎麽去那麽久。”


    李知遠整理思緒,笑道:“我們在前頭發現一個好地方,走罷,到前頭去看看,你們先上車。”


    杏仁跟個護仔的小母雞似的,攔著不讓人過來,讓英華和芳歌上車。小青陽緊跟著也溜上了去。英華默默坐在最裏頭,芳歌把小青陽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問他方才去了哪兒。


    小青陽察言觀色,就指手畫腳說方才去了哪裏哪裏。


    李知遠歎了一口氣,拍拍發呆的趙十二,道:“上車罷。”楊小八笑嘻嘻把他拉到另一輛車上。大家牽馬的牽馬,趕車的趕車,隻有張文才愣愣的站在當中無人理會。


    李知遠微笑道:“文才表兄,咱們還有事先走了。”拱拱手正待上車,文才扯住他的袖子,結結巴巴問:“你們都是表哥?”


    “他兩個是,我們都是你二舅舅的學生。”李知遠笑道:“表哥,不是天底下所有的表妹都要嫁表兄的。”言罷上車。


    “你們要去哪裏?”張文才爬到他那的小驢背上,跟在英華車窗邊,不停的說:“表妹,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


    英華忍了又忍,候車又停下,忍不住掀開窗簾,想叫他閉嘴。卻見道邊一株極高大的香樟樹,綠蔭足有半畝方圓。靠著樹幹處有幾塊大石頭,有幾個書生俱坐在那裏歇腳。那幾個書生看見張文才,就有人揮手,笑喊:“文才,那真是你表妹?生的很俊哪。”英華惱得又把窗簾拉下去了。


    文才原都湊到窗邊要和英華講話了,見得如此,忙跑過去結結巴巴道:“你們莫瞎說,嚇壞了我表妹,我我我……我不放過你們。”


    李知遠先下車,彬彬有禮的朝他們拱拱手,一笑。楊小八笑嘻嘻下來,就去英華那邊抱小青陽下車。趙十二冷著一張俊臉下車,看都不看那邊一眼。


    英華板著臉下車,管家們不敢輕慢,散成一個大圈把他們圍在中間。車外陌生人太多,又不曾戴帷帽,芳歌有點害臊,怯生生先伸腳,楊小八看見她裙下的紅鞋,捂著胸口驚道:“方才是你踢我!”


    芳歌還沒有回話,小青陽一巴掌拍在楊小八腰上,威脅他:“哪有,快讓開些。”


    楊小八拉著小青陽讓芳歌下車,杏仁下車扶著英華,把趙十二和楊小八隔開,防他們和防賊似的。


    論長像,英華清麗有英氣,芳歌嬌豔偏溫婉。兩個女孩兒都是十分顏色,手牽著手走到李知遠身後,一行人繞到大樹那邊去了。


    幾個少年書生看到佳人眼珠子都不錯一下,和張文才要好的曉得他對表妹一往情深,就問他:“那個長圓臉的,也是你表妹?”


    文才搖頭,道:“好像是隔壁人家的小姐。”過了一會他才反應過來,追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覺得這個比你表妹生的美貌。”那人看著大樹,目光好像能穿透樹幹,“不曉得這位小姐說了人家沒有。”


    文才啐他一口,道:“我表妹生的最美。”半晌才反應過來,指著他的好友訝道:“你不會……”


    那人就拱手,笑道:“不試試怎麽曉得,說不定愚兄能抱得美嬌娘歸呢。”


    另一個書生就使扇子在他兩個頭上一邊敲了一下,啐道:“你們兩個白日做夢。你看看人家穿的是什麽,人家出來坐的那車,還有陪人家出來的那三位公子是什麽樣的。醒醒罷你們!”


    文才猶道:“那是我表妹!她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你表妹方才理都不理你。”那人冷笑道:“她和旁人出來玩都不搭理你,你傻啊你。”


    文才想到方才英華說的那些話,還有那個俊美的公子說要娶英華的話,沮喪的蹲下抱頭,惱道:“誰家表妹不是嫁表哥!”


    大樹後頭一條小道通向林深處,走進林子幾步就能聽見流水叮咚,原來靠著山根邊上有條山澗,全石以為底,澗水也有二三尺深,池底生著青苔,十來尾手指長的小魚在一個一丈方圓的小潭裏遊來遊去。


    “這水甚好,我們沿著山道走了到半山,一路都不見有人家。”李知遠笑道:“那棵大樹下也夠涼快了。就在這潭用竹筒引水過去,就省了個挑水的人工。隻隔幾日送柴來就罷了。”


    趙十二微微點頭,不吭聲。英華看著李知遠,也點點頭。楊小八就把他那幾個會蓋房的管家喊來,大家撿了幾塊尖銳的石頭,就在澗邊沙地上畫樣子。商量半日,在離樹略遠處建個草亭,就算要買什麽材料兒,還要雇哪些人手兒。商量了足有一個時辰,管家們領命各自分頭行事。


    日頭已是高高掛在頭頂,知了的叫聲和文才喊表妹似的,聽了就叫人心煩。大家重回樹下吹風,文才他們早走了。李知遠看英華悶悶的,趙十二呆呆的,天又熱,就叫大家歇息。楊小八就使人去左近看看可有地方吃飯歇腳,他不曉得從哪裏摸了一個蹴鞠出來,笑道:“閑的很,來玩玩?”


    趙十二就把外袍脫去,過來搶球。小青陽方才悶了半日,看見有好玩的,興奮的吱哇亂叫。李知遠也脫去外衣,大家一齊動手,用碎石壘了兩個球門。少爺管家們分成兩撥,一撥是楊小八和趙十二,一撥是李知遠和李青陽,兩邊各帶著三個管家搶球耍子。


    這條官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其實不少,這樣大日頭底下有去處可以歇腳,還能看球耍子,誰還肯就去。不大一會功夫就聚起幾十個人喝彩。


    且說張文才和幾個同窗原是去看一個生病的同窗,因那同窗成親之後和兄嫂分了家單過,家裏隻得一個大肚子妻和一個妻陪來的丫頭,大家不好留下吃飯,吃了一碗涼水辭出來。回轉到那棵大樹底下,看張文才表妹的車馬還在,樹下又圍了一堆人拍掌喝采。少年心性都是愛熱鬧的,紛紛下馬下驢過去看。


    諸位都曉得,自古人都雲看棋不語真君子,看人下棋不言語的都少,何況看球。這幾個少年方才因文才的表妹不理他,都替文才抱不平,指手畫腳說人家球踢的不好。


    楊小八興起,把球踩在腳下,喝道:“咱們自己打自己,沒勁,你們誰來和我們比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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