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李沐芷歪在榻上心不在焉地看著書,翠雲見狀,湊上前端了一杯安神茶放下,小聲勸道:“姑娘,喝點安神茶吧,夜裏好眠。”


    李沐芷擱下書,端起茶碗喝了下去,翠雲收拾著茶碗,小心翼翼問道:“姑娘,怎麽瞧著你今天從街上回來後心情就一直不好?”


    李沐芷正要拿書的手頓了頓:“有嗎?”


    “當然了,姑娘臉上都寫著呢。”翠雲轉身將茶碗送出去,李沐芷盯著桌子上的蠟燭,心裏的難過又湧了起來。


    翠雲回來,見她總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實在擔心,走上前去,輕聲問道:“姑娘,您是不是有心事?要是實在不快活,同我說一說也是好的,我雖然笨,不能為您解憂,但聽聽總成。”


    李沐芷望著她清秀真誠的臉龐,淡淡笑了下:“我是想起我爹來了。”


    翠雲聽說過李沐芷的家人都已去世,這麽久以來從未聽她提起過,今日竟然說起,便沒多言,老實聽著。


    李沐芷看了一眼凳子,道:“坐吧。”


    翠雲安穩坐下,李沐芷手無意識地翻著書頁,淡淡說道:“我爹滿心忠義,但性子孤傲,並不適宜做官,雖考中了功名,還是放棄了為官的機會,做了郎中,開了藥房,他醫術好又心地善良,碰上那些看不起病的人,有時候爹就不要藥錢了,那時候鄉親們都送他大善人的稱呼。”


    翠雲忙點頭道:“姑娘就心地善良,想必是隨了父親。”


    李沐芷露出難得的笑意,點了點頭:“是,我爹在我心中,是一個大英雄。他不光待周圍人好,還有一片赤誠之心,當時塔戎派人偷偷潛入胥陽,爹還幫官府抓住了那幫探子,後來官府要賞錢,他一直沒要,最後不得已收下後,就分給城裏的窮人了。”


    翠雲露出敬佩的神情:“姑娘的父親真是個好人。”


    李沐芷又斷斷續續聊了些曾經的往事,翠雲老實聽著,隻望自己能聽她多說一些,好讓李沐芷心裏的苦楚多倒出來一些。


    主仆二人正溫馨地聊著天,門忽然被人從外麵大力踹開,驚得翠雲險些從椅子上掉下來,慌忙站起身,就見薛陽龍行虎步衝進來,單手將李沐芷從榻上揪了起來,惡狠狠道:“是不是爺平日待你太好了?活膩歪了?敢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讓你出門是可憐你,你竟敢趁著外出跟狗男人廝混,今天我就告訴你一聲,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旁的心思想都不要想!”


    李沐芷壓根沒反應過來,薛陽滿麵譏諷道:“你也算是出身書香門第,怎地半點氣節也沒學到?莫非你們李家都是這般狼心狗肺之輩?!”


    李沐芷被他突如其來的發瘋搞得一頭霧水,但她對薛陽的喜怒無常已經習慣,即便被他突然侮辱也不會生氣,隻最後一句事關父親,李沐芷的心底的怒火一下子竄了出來,不知哪裏生出的一股大力,又是忽然發作,她雙手奮力用勁向他推去,竟將薛陽推了後退兩步,身形趔趄了幾下。


    “你平日侮辱我就罷了,你是什麽東西憑什麽說我們李家?貪財好色不仁不義的人明明是你!”李沐芷斥了回去,見薛陽麵如鐵青,嚇得翠雲心裏一抽,生怕薛陽一怒之下會動手,不想讓李沐芷吃虧,她慌忙地跪下求情:“老爺,開恩啊,有什麽慢慢說,別動手啊,姑娘身子弱受不住的,求您饒了姑娘吧!”


    薛陽厲聲道:“滾出去!”


    隨後上前將李沐芷一把扯了起來,翠雲嚇得慌忙跪行上前:“老爺,姑娘今日本來身體就不適,晚飯更是一口沒吃,就算有什麽錯處也求您饒了姑娘吧!”


    薛陽抬腳本是想退後兩步,避開翠雲的哭天抹淚,剛抬起腳李沐芷卻誤會了,以為他要踢翠雲,嚇得渾身一顫,一個箭步衝上來,猛地推開薛陽抬起的右腿,轉身抱住翠雲,道:“你要打要罵衝我來!”


    薛陽被她推得晃了一下,站穩後見主仆二人抱在一處抹眼淚,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好,好,你們主仆情深,勾連下作,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今日既然你們想一道受罰,我就成全你們!”


    翠雲一驚嚇破膽,一聽薛陽這話更是心慌,急急地就要求情,倒是李沐芷率先聽出話中含義,問道:“你今日為何發瘋?什麽叫我外出跟別的男人拉扯?我今日出門翠雲小山跟著,攏共不到一個時辰,我跟誰去廝混?就算翠雲的話你信不過,小山是你的人,你大可以去問問他。”


    薛陽冷笑道:“我自是問過了才來找你對峙!”


    李沐芷撐著腿站起身,毫不示弱斥道:“那就讓小山一道過來,當麵說清楚,我今日同誰、何時廝混了?”


    其實小山並未說李沐芷與旁的男子拉扯,薛陽今日回來,一去偏院,徐彩兒繪聲繪色地跟他描述,從小倩那裏聽來的,李沐芷在外麵同別的男子執手相看淚眼的畫麵,他登時心頭火起,很不能揪出那名男子徒手將他撕個稀巴爛。


    薛陽到底不是小孩子,雖然盛怒,卻也沒失了理智,找來小山問詢一番。


    小山說得很清楚,李沐芷回來途中被一男子糾纏,並不像是認識的樣子,除此之外再無旁的男子出現,隻是李沐芷從那之後就有些不對勁,失魂落魄的樣子,薛陽回想起,當年在胥陽,李沐芷鎮日雲淡風輕的模樣,隻有在遇到她那個表哥尤景鬆才會被打破,剛才他在外麵瞧著,李沐芷神思飄蕩,全然不似往日,進門這麽久,她何時有過這般失魂蕩魄的模樣了?不是為了今日在外麵見到的男子又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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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沐芷忽地想起今日那名叫住他歸還耳環的男子,急道:“若說有男子,不過一名不認識的人,拾到了我的耳環歸還過來罷了,再沒有旁人!”


    薛陽草木皆兵,問道:“若不是與你暗度陳倉,你怎至於為了一個勞什子耳環就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


    李沐芷站起身柳眉倒豎,怒道:“我從進了你薛家的門就一直不死不活,你難道不知?”


    她這般聲勢,倒真比往常多了幾分生氣,薛陽見她理直氣壯,約莫她許是並未有私,心頭也鬆了幾分,話音都降了下來:“不是你行差踏錯,引得男子追尋你?”


    李沐芷恨恨瞪著他:“我當初在胥陽老家,可曾對你有過半分私情?你還不是對我圖謀不軌?你們男子明明見色起意,卻要把所有錯處都推給女子,當真齷齪!花園裏的花開得好,首飾鋪子裏的步搖漂亮,有人去摘花,有賊去偷首飾,難道還都是花的不是,步搖的不是?世間豈有此等道理?”


    薛陽罵道:“給你幾分臉,你還要上天了是吧?”


    李沐芷不理不顧,繼續道:“你生意做得好,去年馮家想斷你財路,朱家視你為眼中釘,莫非也是你的錯?你還要為自己腦筋活泛下跪認錯?”


    她說到這裏,薛陽其實已經大體知道,多半是徐彩兒搬弄是非,可李沐芷出門招人也是事實,她的貌美不容置喙,那時在李家,多少下人仆從私下裏夜裏暗暗地惦記過她,薛陽都知道,一想到她曼妙身姿被別的狂徒垂涎,心頭的怒火就怎麽也壓製不住。


    “你說夠了沒有?”薛陽冷冷道。


    李沐芷盯著他:“你待要如何?”


    薛陽心中有氣,來時路上隻覺得腦子都要炸掉,可心中再有滔天巨浪,也指望不上李沐芷說兩句軟話,眼下即便他不想再爭吵下去,見李沐芷這般怒氣衝衝,到了嘴邊講和的話也再說不出來。


    翠雲見薛陽眼裏怒火更盛,李沐芷又站到近前,生怕她會吃虧,萬一薛陽一怒之下甩她一巴掌,就夠她臉腫小半個月的。


    “老爺,求您開恩,姑娘性子倔,不會說好話,但是她真的沒有同旁的男子拉扯啊,我可以作證,若是有一句謊話,老爺便發賣了我罷!”翠雲跪著前行一步,看似在給薛陽磕頭,實則暗暗將李沐芷扯得後退了小半步,擋在了兩人中間。


    李沐芷低頭看著淚流滿麵的翠雲,心裏頭難過不已,這個丫鬟是真心愛護她的啊,生怕她吃虧。


    “你有什麽氣衝我來,休要難為他人!”李沐芷蹲下將翠雲推到身後,站起身重新擋住她說道。


    薛陽上下打量著主仆二人,冷笑連連:“你對這個奴才倒是上心得很。”


    李沐芷冷嗤一聲:“該說的我都已告訴你了,信不信由你!說罷,今日之事你待要如何。”


    他待要如何?他待要如何!


    薛陽若是知道該怎樣妥帖處置李沐芷,何用三番四次置自己於這種兩難之地?


    她什麽都不知道,隻會梗著脖子跟自己生氣!


    本來因著確信她並無苟且之事消下去的火氣此時又慢慢升了起來。


    眼前這張臉,生起氣來發起狠來也是別有風姿,薛陽恨自己的作繭自縛,這份無能為力的憤怒讓他難以壓製,罵道:“爺是給你臉了,敢這般說話?你以為你是誰?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個什麽東西!”


    李沐芷麵上血色盡失,她咬著牙,眼裏恨意噴薄而出。


    薛陽手指攥得劈啪作響,他按捺著洶湧的情愫,丟了一句:“你最好記得要守住本分!”


    說罷一甩手轉身離開。


    他一離開,李沐芷才踉蹌兩下,險些栽倒,翠雲嚇得慌忙去扶她,主仆二人相顧無言,無聲留著淚。


    三荒客棧裏,掌櫃落月托腮坐在桌旁,手指啪嗒啪嗒地瞧著桌麵,阿沉推門進來,見她這般,問道:“怎地還不歇著?”


    落月想了想,指指桌角的古銅色的油燈,道:“燃起隱魂燈。”


    阿沉凜目望她:“是為了白日那名女子嗎?”


    落月點點頭:“待會兒你到那名女子家附近瞧瞧,回來告知與我。”


    阿沉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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