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男子再往前走,他和懷中的女子就要都掉進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下,忙出聲製止:“別過去了!快回來!快啊!”


    可男子像是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雙腳已經踩到崖邊的石子上,水流沒過腳背,一個打滑,兩人就會掉下去。


    薛陽怕驚到他,嚇得不敢大聲喊,屏住了呼吸,眼看男子還在往前走,薛陽顧不得,一個箭步越過去,腳底滑了下,登時失去平衡,朝著崖底重重栽了下去!


    薛陽死命去摳崖壁,奈何離得太遠,怎麽也夠不到,情急之下,他陡然想起這是一個夢境,是曾經魘住自己的那種夢,醒來就好。


    可心口處傳來的巨大恐懼太過真實,他強行令自己閉上眼睛,再睜開卻已跌入穀底水潭之中,明明是燥熱的夏天,可周遭的水卻如寒冰侵入肺腑,凍得他渾身僵硬如針紮一般疼,薛陽張開口,水嗆得喉嚨和胸口憋悶,快要爆掉。


    薛陽掙紮,手上一鬆,卻察覺一人離開雙臂,他低頭去看,原來李沐芷在自己懷中,他放開手,此時已經與他分開,雙目緊閉地越飄越遠,離他超過一臂的距離,再伸手已經夠不到。


    他慌亂至極,隨之而來的是一股莫名的巨大悲痛,薛陽的頭疼得像是被木栓鑿開,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拚命往前劃,想要離李沐芷近一些,要將她拽回至自己身邊,他不能讓李沐芷離開!


    憑著這股強大的意念,薛陽憋住氣,沒有呼吸,雙手大力向前劃動,竟也能前進,眼看就要追上李沐芷,因為沒有呼氣,身體實在受不了,要憋死,忍不住張開口,一連串的水爭先恐後擠進喉嚨裏,進到身體去,薛陽痛苦地要撕裂自己的胸膛,卻是徒勞。


    無法前進,李沐芷雙目緊閉,飄向遠方,他再夠不到。


    薛陽失去意識的前一瞬,徒然伸著手臂,朝向李沐芷飄遠的地方,想要觸碰,身體僅剩的力氣,讓他再無力支撐前進一尺,手指勉力彎曲一下,他腦袋沉沉,再不甘不願終是閉上了眼睛,卻無法瞑目。


    胸口巨大的痛楚襲來,薛陽猛地睜開眼請,坐了起來,他捂住胸口,左右看看,發現自己並不在崖底,而是在李家的臥房裏。


    在水底的窒息感瞬間消失,巨大的放鬆伴隨著失落湧上,薛陽雖然鬆了口氣,身體卻無法鬆弛,溺水的窒息感仍舊曆曆在目,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失去一直閉著眼睛那個人的哀痛。


    薛陽揪住胸前的衣衫,感覺胸腔裏跳動的那顆心,活生生要疼死過去。


    薛陽奇怪,他明明隻是個看客,為何會有這種切膚的感覺。


    那個女子到底是誰,為什麽每一次夢中,她都會變成李沐芷的樣子?


    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待李沐芷竟然如此上心,追到了夢裏?


    薛陽搖搖頭或許做夢都是如此,即便知道是假的,卻還是會當真,處在其中的人,都難以自拔,沒關係,一個夢而已,過兩天就會忘記。


    可他還清晰地記得之前與李沐芷有關的夢中情形。


    薛陽甩甩頭,極其苦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夢到李沐芷,為何她每每出現在自己夢中,他們都是如此惋惜的結局。


    一再告訴自己這些是假的,可薛陽還是久久難以平複心情。


    仰麵倒下,睜著眼睛望著屋頂,神思一派混亂,胸口處時不時傳來夢裏的那種疼痛。


    好容易熬到天擦亮,他感覺身體好了些,恢複了幾許力氣,強打著精神起來收拾東西,好回玉寧山莊。


    將李沐芷為他做的衣裳仔仔細細疊好,裝進了包袱裏,在房裏掃了一圈,再無其他東西要帶。


    等到天亮,他早早去了李沐芷的院子,青梅端著洗臉盆出來,見他這麽早過來,吃驚得很,行禮後讓開了門的位置,見薛陽臉色不對勁,趕緊離開。


    薛陽敲門:“是我。”


    李沐芷的聲音從裏麵飄出來:“薛公子?請進。”


    她正拿巾帕擦著臉,頭簾濕漉漉的,薛陽進屋,就見她一張素淨的臉,不施粉黛,少了往日的老練沉靜,多了點女子身上的嬌嫩和柔美,有點難以移開視線,不禁多看了好幾眼。


    李沐芷覺得他呆呆的,臉色奇差,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般,略帶關切地問道:“你這麽早來找我,可是有什麽急事?怎麽瞧著像是身體不舒服?我帶你去找下朱先生吧?”


    薛陽這才回神,忙移開視線,垂了垂眼眸,麵上似是閃過一絲紅暈,抬手撫上胸口,從夢中持續道醒來的疼痛竟消失不見,他心有戚戚,再摸了兩下,確定現在不再胸悶氣短,身心稍稍安了些,但一想到即將出口的話,他的心就沉到穀底,遲疑再三,還是說道:“父親傳信與我,家中有事,我需得回去一趟。”


    李沐芷顯然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閃了一下,但很快就調整好心情,答應道:“你來宥城確實日子不少了,也該回去了,隻是走得突然,我都沒來得及為你準備東西,你何時出發?可否等我一個時辰?雖然倉促,我心中早就想過,你若要回去該為你籌備些什麽特產東西,一個時辰也能籌辦個差不多。”


    薛陽一愣,問:“你何時想過我要走?”


    李沐芷坦然答道:“你總歸是要回去的,一開始我以為你隻待半個月,我知道,你多留這些天,是為了幫襯我,李家上下都念這份恩情,你既要離開,說不得我得有所表示。”


    薛陽薛陽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一絲變化,卻沒能從她的臉上找到丁點不舍難過的模樣。


    反倒是在隔壁間的李沐宣聽到他說要走,哭個沒完,直拉著薛陽不肯讓他回家。


    李沐芷好勸歹勸,仍舊不管用,她幹脆讓薛陽陪李沐宣這一會兒,她好出門。


    薛陽想要叫住她,他都要走了,就剩最後這點功夫,難道不必應該待在一起,說說話最後告別嗎?


    誰要她買東西?他堂堂玉寧山莊少莊主缺什麽吃的喝的用的?要她巴巴在最後的時候去買?


    薛陽氣得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加之被李沐宣哭得心煩,不耐道:“別哭了,我又不是死了,走了不是還能再回來嗎?”


    李沐宣一聽心中大喜,改大哭為抽泣,連連問道:“真的嗎?薛大哥不能騙我!”


    薛陽沒好氣道:“真的,我還會回來的。”


    不回來他不放心。


    李沐宣破涕為笑,但又發愁:“你要走多久?幾天回來?五天?七天?”


    薛陽耷拉著臉道:“你期盼我回來又有什麽用,整個李家除了你再沒旁人想看到我,回來做什麽?”


    李沐宣趕緊拉攏他:“我啊,還有阿姐,我們都盼著你回來!”


    薛陽冷笑:“算了吧!”


    你沒看你阿姐一聽我要走,歡天喜地去買東西,就差敲鑼打鼓送我出城了!哪裏有半點的不舍和難過?


    李沐宣還在表忠心,薛陽胸口忽地又疼起來,他彎下腰,用手大力按住左胸,氣都喘不勻。


    李沐宣嚇了一大跳,蹦他眼前,拉著他的手道:“你等著薛大哥,我去找朱先生!你可別死啊!”


    李沐宣撒腿往外跑,薛陽本想攔住他,可一張口,疼得越來越嚴重,眼睛都有些模糊,不能視物。


    他後退兩步,摸到了椅子,好歹先坐下。


    胸口一陣一陣疼得越發厲害,薛陽心道,我不會就此一命嗚呼了吧?


    沒時間哀歎,不知怎的,從心底淌出一條悲傷的河,將身心全都包裹住,他快要呼吸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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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是因為清晨的那個夢?


    他哪是為了別人的事傷感的人?


    薛陽百思不得其解,疼得昏天暗地,門口傳來腳步聲,他用盡力氣看去,李沐芷竟從外麵回來,見他癱在椅子上,神情痛苦,忙快步奔到跟前,彎著腰,急急問道:“薛公子,你這是怎麽了?”


    薛陽認出她的臉,心口就一頓,疼痛減輕了不少,她再到跟前,呼吸順暢了許多,薛陽雙手毫不遲疑扣住她的雙臂,耗了大半力氣:“我心口疼。”


    李沐芷一拉他左臂,扛在肩膀,讓他借力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安慰他:“咱們去朱家,朱先生醫術高明,定能治好你。”


    薛陽覺得這個時候力氣恢複了很多,也能捋順神思回話,但一想到去見朱泮洋,他心裏好大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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