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隻是在楚雲間心裏,埋下一顆對張家生出嫌隙的種子。


    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


    進了八月,京城裏的天氣越發酷熱。


    沈妙言和謝陶坐在長廊的扶手上,各自抱著碗冰雪酪,一邊拿勺子舀著吃,一邊八卦京城裏的人。


    沈妙言望了望四周,壓低聲音:“你別瞧花狐狸總是很風流的模樣,他呀,愛晉寧王妃愛得要死要活,我好幾次撞見他想對晉寧王妃用強呢!瞧他長得跟個女人似的,你說他那玩意兒好用嗎?我聽添香說,有的男人很不中用的。”


    “什麽玩意兒不中用?”謝陶眨巴眨巴大眼睛,舔了舔勺子上的甜冰糕。


    沈妙言拍了下她的腦袋:“當然是那玩意兒呀!還能是什麽!就是那個,那個!”


    謝陶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滿臉好奇:“哪個呀?”


    沈妙言將雪酪碗放到旁邊,捧住滾燙滾燙的臉,“哎呀,等你嫁人就知道啦!反正聽添香說,那玩意兒越大越好。”


    謝陶歪了歪腦袋,不明白地繼續吃冰雪酪。


    而兩人的對話被不遠處的男人盡數聽在耳中,君天瀾身著玄衣錦袍,麵無表情地負手而來,瞥了眼沈妙言,從袖袋裏取出一封請柬遞給她,便又轉身離去。


    沈妙言拆開來,這是溫閣老辦壽的請柬。


    她知道溫閣老身體不是很好,大約是晉寧王妃為了哄他高興,才大肆為他操辦熱鬧的壽宴。


    溫閣老待她極好,這些時日甚至還曾送過很多本千金難求的好書給她,還親自寫信,叫她好好用功。


    所以壽宴她是肯定要去的。


    她將請柬收好,眉眼彎彎:“過些天京城裏的閣老辦壽,我帶你去玩!”


    謝陶點點頭。


    ……


    入夜,沈妙言沐浴過後,穿著薄薄的素紗中衣,坐在榻上看了會兒書,忽然想起草原上謝昭和拓跋珠的舞蹈,便扔掉書,赤著腳跳到地板上,試著跳起舞來。


    她對著青銅鏡轉了個圈兒,覺得怪好看的,便自個兒哼著小曲伴奏,跳著跳著,就轉出東隔間,來到君天瀾的書房。


    君天瀾正坐在軟榻上看公文,聽見聲音,抬起頭,就瞧見這女孩兒跟發癲似的,嘴裏哼著什麽,雙手雙腳直甩。


    他沉默半晌,淡淡道:“你有羊癲瘋?”


    沈妙言跳得正在興頭上,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叫她興致全無。


    她氣餒地瞪了眼這男人,語帶嬌嗔:“我跳得不好嘛?”


    君天瀾放下書,“過來。”


    沈妙言走到他身邊,他忽然一把將她拉到懷裏:“白天的時候,我聽見你和謝陶在討論那個大不大。”


    沈妙言麵頰微燙,避開他意味深長的視線,揚聲道:“關你什麽事!”


    八月的夜,從窗外傳來院子裏昆蟲的鳴叫聲,越發襯得這夜色寧靜深沉。


    燭火幽幽,君天瀾湊到沈妙言耳畔,嗬氣如蘭:“我聽妙妙說,男人那處越大越好……不知我的尺寸,可有讓妙妙滿意?”


    沈妙言臊得厲害,“君天瀾,你不知廉恥!”


    君天瀾握住她的小手,薄唇噙著的笑容越發熱烈,“妙妙都主動摸過了,卻說我不知廉恥?”


    沈妙言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然後他握得緊緊的,她抽不動,便將小臉別過去,不肯看他:“你就是不知廉恥!堂堂國師,卻欺負一個小姑娘!”


    君天瀾低笑出聲,摸了摸她的臉蛋,將她放下去:“與謝陶說的那些話,我聽見也就罷了,可莫要叫旁人也聽見。女孩子,總要矜持些。”


    沈妙言臉兒臊得通紅,瞪了他一眼,跑回東隔間去了。


    溫閣老的壽宴很快來臨,這日天氣意外的涼爽,年輕女眷們坐在溫府花園的水香小榭裏,手持絹紗團扇,說說笑笑,氣氛很是融洽。


    沈妙言與謝陶不被她們待見,正坐在角落鬱悶,張晚梨身著梨花色裙衫,笑吟吟搖著柄團扇過來。


    她如今貴為都禦史夫人,因此不少小姐都對她報之以微笑,想邀她到她們身邊坐。


    張晚梨無視這些人,徑直走到沈妙言與謝陶身邊,笑道:“這是怎麽了?你們被人欺負了?”


    兩人搖搖頭,她在繡墩上落座,瞥了眼那些目光各異的貴女,笑道:“宴席還要半個時辰才能開始,正廳門口有藝人玩雜耍,我瞧著沒什麽人看他們表演,不如咱們去捧個場?”


    話音落地,旁邊夏侯挽挽陰陽怪調地開口:“不過是些表演雜耍的藝人罷了,還捧場……聽聞顧夫人常常給城中百姓施粥,顧夫人還真是有愛心啊!”


    明明該是好話,被她這樣講出來,便引得四周的人哂笑出聲。


    一位捧著夏侯挽挽的小姐以扇遮麵,笑道:“聽聞顧夫人生母隻是個貧賤的丫鬟,她呀,大約還不習慣過養尊處優的生活,所以才會喜歡同那些叫花子在一起。喏,她現在還拒絕咱們邀請她的好意,非要跟罪臣之女,還有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平民女孩兒坐一塊兒。”


    她說著,十分誇張地望向四周的貴女,大笑道:“可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是非常有道理的!”


    那些小姐們紛紛附和她,一同發出低低的嘲笑聲。


    然而張晚梨並沒有這些人預料之中的尷尬,她笑得很淡然,舉手投足間,都是渾然天成的溫雅謙和:“世間有諸多不公平,若我施舍的粥,能救下一些窮苦人家的命,那麽這既是咱們家國的幸運,也是我的功德。”


    “切,叫花子罷了,他們的命,就跟路邊的草芥一般不值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給你自己討個好名聲!”夏侯挽挽翻了個白眼。


    張晚梨笑了笑,聲音柔和:“為政者,當施仁政。咱們楚國還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夠好,京城尚有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更遑論京城之外的地方。若我是男子,若我能為官,我一定會勸諫君主,將這些人集中到一起,為他們搭建房屋,教他們如何開墾荒田、耕犁織布。並且在災年減免賦稅,廣開糧倉,監督各地官吏的清廉。隻有百姓安居,國家才能真正的繁榮。”


    她說著,目光落在廊外池塘的田田蓮葉上,清秀的麵龐充滿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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