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拉巴迪解釋原委的當口,那胖子臉色突變,顴骨咯咯暴長,雙頰突出,腳下虛浮,緩緩離開地麵,飄蕩在半空中,向前伸出一支胳膊,那手上的指甲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著……


    高高懸浮的黑袍怪客贅肉全失,已經不能稱其為胖子。他磔磔怪笑,聲如金石,極其刺耳,“吾以吾之血之君王之名義命令你,汝為吾之盾,汝為吾之刃,爾是吾以血之契約建立的血仆,答案,自在心中。”


    這一長串古拉丁語禱詞,即便通透了人類所有語言,張遼和從心也是一愣。拉巴迪似乎陷入迷茫,迎著黑袍手指的方向蹣跚走了過去,在對方腳下撲通跪倒,青狼頭杵在地麵,喉嚨裏發出陣陣含混嗚咽,仿佛在祈求主人寬恕。


    那黑袍十分滿意,緩緩落下,以手輕撫狼人背部,怪笑道,“你是我親口製造的血仆,即便成了野獸,也永遠是我的仆人,任我驅使。德考拉大君的聖血咒,天下無人可解。現在,我——佛朗西斯主人命令你,消滅一切旁證,去撕碎這兩個天朝人!飽飲他們的鮮血,別忘了把心髒留給我。”


    拉巴迪倏然抬起青狼巨頭,回身麵對張遼與從心。鼻孔皺起,噴著粗氣,牙縫中流出兩道黏涎,滴落在地麵上。


    形勢陡然逆轉,由原本的三對一,變成二對二。敵方是一位吸血鬼尊者,加上一位狂化成狼人的血仆,己方堪憂!張遼抬手拽出腰間長鞭,正欲向黑袍揮起,那吸血鬼發出短促咒語,用手一指他的手臂。張遼赫然發覺,自己的手不能動了,手指也似乎漸漸僵直,長鞭似乎收到外力拉扯,脫手而出,撞擊在陰濕的崖壁上,複又落在地麵。


    拉巴迪已經縱身躍起,目標卻是文從心,一股腥風撲麵而來。張遼知道從心的道法隻有“障眼”,近身搏擊肯定不比狼人。心下焦急,全身又被那僵住的手臂釘在空中一點,腳下無法搶去掩護,簡直要吐出血來!


    文從心臨危不懼,將心神瞬間凝聚一處,迎著眼中的越來越大的狼人身軀,將右手伸出,正對著那顆狼頭,向虛空一抓——


    張遼知道這是“障眼”的起手式,可是,又能有什麽用?對方早已鎖定了自己,你向他抓,抓來的僅是對方的鏡像幻影而已。難道對方會放棄已然發動的撲擊?


    按過往評估,張遼想的沒錯。可在此時,出現在佛朗西斯和阿巴迪眼中的,竟是另一番驚異景象!


    那對天朝男女青年不見了,原地出現三男一女,都是黑發大眼,典型的波斯後裔相貌。那女人四十多歲,包著黑巾坐在中間,賢淑地微笑著。三位英武青年,簡直就是拉巴迪狂化前的翻版,隻是一位比一位年輕,全都微笑著——十足一位母親帶著三個兒子在拍攝全家福的狀態。


    狼人已經撲到眼前,那中年婦女臨危不懼,伸出手臂,似乎在招呼拉巴迪快來坐在一起……


    “嗷——”狼人在空中硬生生翻了個身,主動將身軀砸向側麵石壁,轟出一個大洞,碎石簌簌落下。再翻身爬起,雙眼血色已然漸漸退去,轉為無限清明的淺灰,兩隻瞳孔死死盯住佛朗西斯。


    黑袍吸血鬼大驚,這又是什麽鬼?東方魔法果然神奇!我倒是小看了這兩個年輕人。他立刻重複了一遍血仆魔咒,意欲再次掌控拉巴迪。事實證明,無效!


    狼人發起更強力的衝擊,沒有之前狂暴,卻更加堅忍決絕!直若野牛一般,將剛剛雙足離地的吸血鬼直頂在崖壁上,轟的一聲,又撞出一個大洞。拉巴迪還不罷休,直撲洞內。


    從張遼和從心的角度看,隻有一顆巨大的青狼臀部左右搖擺,洞內慘呼連連,不住有血肉飛出。頃刻,已經沒了聲音。隻留下滿地屍塊碎片。那狼人還不罷休,拱在地上,將所有血肉逐一咀嚼,又逐一吞下,連大腸也不放過。場麵惡心無比!


    終於,地麵一片整潔,連血沫都被舔舐幹淨。那顆青狼頭伸出長舌,在嘴邊一卷,把最後的遺留也掃光。打了長長的個飽嗝——


    這飽嗝像是一個信號。狼人身軀漸漸縮小,蓬鬆毛發也落了一地。伊朗大叔拉巴迪,又回來了。他四肢似乎脫力,軟塌塌垂在一邊,精神卻異常高亢。朗聲道,“小師姐,謝謝你!今日得報大仇,全是你的功勞。我拉巴迪欠你這份情,願以命償還!”


    文從心早已收了本體道法,餘悸未消,勉強微笑道,“恭喜師弟。你的命你留著,我可沒處安放。以後有什麽事,提前打招呼,咱們丹園上下一起出手。今天實在是太危險了。”


    佛朗西斯一死,張遼已然脫困,他忍不住問,“剛才你怎麽清醒過來的?是那吸血鬼法力不繼嗎?”拉巴迪苦笑著搖搖頭,“怎麽,你看不到嗎?小師姐及時向我展示了我的全家至親,讓我擺脫佛朗西斯魔法控製的,是愛——是愛呀!”說到這裏,這位剛猛無儔的波斯壯漢、伊朗大叔,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也不掩麵,隻是任那悲喜交集的淚水,一顆顆順著粗糲的雙頰恣意流淌。


    這低沉的男人嗚咽,竟比剛才高亢的狼人怒吼更震撼人心。文從心和張遼盡皆眼眶泛紅,相互對視一眼,不自覺地將手挽在了一起。


    是愛,是愛呀——餘音猶在耳畔,振聾發聵。


    在二人的護送下,拉巴迪回到了齊雲山駐地。胡盛元和詹鈺在賽場不見了拉巴迪,四處找了一圈,也尋到了這裏,兩組匯合一處,文從心將經過簡單介紹了一番。胡師兄歎道,“沒想到你的本體道法,已經更上一層。丹老曾說過,‘障眼’的進階就是抓取心中執念,恭喜!那佛朗西斯,是我的老對手了。除了暗藏吸血鬼身份,還是聖殿騎士會的新晉騎士。紅袖她們上次去法蘭西救我,也見過此人。沒想到啊,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拉巴迪已經換上一套新衣衫,恢複了小半體力。補充道,“剛剛在表演秀上,女武神一出場,那邊天主會所在看台爆發一陣歡呼,吸引了我的注意。叫得最起勁的,就是這位佛朗西斯了。相隔萬裏之遙,再次見到此人,我忍不住感謝安拉的安排。看來,加入丹園都是神的旨意,沒有比這更快的複仇了。”


    胡盛元有些擔憂,“你們怎麽處理屍體了?被發現了會很麻煩,鶴鳴法會名義上禁止私鬥。況且,那吸血鬼族,據說很難真正死去,也有強大複生功能。”說著這話,還瞟了一眼同樣具備“再生”本體道法的詹鈺。


    拉巴迪放聲大笑,拍拍自己的肚皮,“我把大鬼變成了人渣,暫時還在胃裏。等明天拉出來再看,若他能以‘吸屎鬼’麵目重生,我寫個‘服’字,且放他一馬!”


    眾人無不噁心,文從心想起當時情景,索性幹嘔起來。隻有滿心歡喜的拉巴迪,撫摸著胡子,笑顏如花。


    胡盛元連道恭喜,又分析說,“這天主會,有些不同尋常。以往前來觀禮,大多派些負責外聯的天朝籍文職,這次倒好,又是女武神,又是聖殿騎士,把洋鬼子弄來一堆。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他想起在巴黎聖心教堂地下密室中,那塊會讀心的“聖石”所說的話,“……不屬於他的東西,我會派人去取……”一陣不安湧上心頭。


    文從心對這位大師兄十分信任,他覺得有問題,一定有問題。於是起身道,“我們回賽場吧,估計比賽還沒結束。胡哥和詹鈺暫留這裏保護拉巴迪,他現在還有些虛弱,不宜外出。我和張遼去見見天主會。”


    胡盛元沒有異議,隻是囑咐從心多加小心。詹鈺從懷中取出寒隕槍頭,握在手中,“你們放心去吧。我們三人在此,一般小鬼不敢拍門。”


    當文從心和張遼趕到賽場,比賽已經進入尾聲。還好,沒什麽可遺憾的,許是後來的庸手太多。南屏子正在宣布,“本屆修真女生造型秀冠軍為,金鍾九鳴者——天主會冉達?浦茜拉!”


    觀眾無不歡呼雀躍,美女年年有,今天特別多。這洋妞就是酸爽,那大長腿,嘖嘖,一年摸不到頭。還有那冷若冰霜的女王範,唉,如果供在家裏,每天拿皮鞭將自己一抽——哎呦喂,沒誰了!


    天色尚早,晚宴還有一段時間,來賓們開始熙熙攘攘返回駐地。一路上不住有人爭論著到底哪位“修真女生”才是第一美女。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大家意見雖不完全統一,但也十分滿足。有人喊了一聲,“那邊在賣百花穀‘真念’香水!買二送一!”轟的一下,倒有一大半跑了過去。


    從心找到紅袖等人,簡單說明情況,杜遠先驚了,“那死胖子也來混元宮啦?世界真是太小!天主會如果勾結起聖殿騎士會,實力不容小覷,那位首席騎士雨果大人的實力我見過,一柄聖光劍差點傷到紅袖。”


    紅袖點點頭,又搖搖頭,“天主會裏也不全是壞人,那位郭艾倫牧師就不錯。估計內部也有分歧,被幕後高層臨時捏合,甚至互相不了解對方使命,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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