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問初的道行,和兄弟排行一致,介於問鼎和問常之間。


    三弟命殞鶴鳴法會,大哥受創與眼前。半仙張晉帶著龍虎山三劍客尚未折回,當下,隻有自己獨挑大梁了。


    他倒背雙手,似乎有恃無恐,就那麽大咧咧站在坍塌的門板上。


    身後是龍虎山百餘雙敬佩的目光,身前是齊雲山滿場的狐疑。太素宮胡監院和衛高功均猜不透他的底氣從哪兒來……


    浦茜拉可不管那套,女武神的信條是——你強我更強,隻怕你不強,幹起來不夠爽。


    她站在真武祠飛簷上,擎著那支金光爍爍的法力標槍,用強大神識鎖定了張問初。


    標槍引而未發,其鋒銳已如鋼錐般刺入對手神經。張問初如芒在胸,條件反射式繃緊全身肌肉,汗水止不住一滴滴淌了下來。


    浦茜拉進入戰鬥狀態,表情十分莊嚴,完全恢複了冷若冰霜的女神形象。這是她骨子裏對戰鬥的尊重使然。對她而言,每一場搏殺都是神聖的,敵人的倒下,賦予一名騎士更多的光環,所以,她發自內心地感激每一位對手。


    “這位先生,請留下你的遺言。”這話毫不客氣,卻不帶半點輕蔑語調,彷佛在布施慈悲。


    “好……世人隻知龍虎山雷法廣布,卻不知我張家另有使命傳襲在身。”張問初出奇地聽話,平緩講了起來。


    “自東漢始,先祖張陵在鷹潭龍虎山創立天師道,輾轉數千年,才有了道門半壁江山的正一。這期間,本門開枝散葉,第四十八代天師張彥頨在此地建了真武祠,才有了現今的太素宮。茅山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我龍虎山徒子徒孫。可惜大家忘恩負義,受利益驅使,各自把持一方,將我正一四分五裂,乃至今天全麵受製於全真。”


    這話不像遺言,倒似一篇激越檄文。因其有理有據,又無肆意謾罵之詞,齊雲山道眾並未加以製止。浦茜拉也慢慢放下了金色標槍。


    “這些道理,你們一個個全都知曉,可終歸無人肯認祖歸宗、重歸我龍虎山門下。這個世界,拳頭大才是真理。我龍虎山也向來不喜歡磨磨唧唧。法律為俗世弱者提供了保護,為的是讓底層社會保持穩定,可以持續為上層建築提供必要的人力物力資源。而在修真界,道法即為王法,誰的境界高,誰的話語權就大……”


    張遼瞥了一眼胡盛元,這位丹園大師兄似乎在點頭讚同——他自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你們說我龍虎山囂張也好,強橫也罷。我們今天來此,並非覬覦區區太素宮破房爛瓦,而是要請回先祖留在真武祠的聖物。”


    噫——這話露了花頭,胡盛元和衛門對視一眼,均皺起了眉心。


    “此心意已決,事關正一存亡,龍虎山寸步不讓。你們該閃的快閃,都逃命去吧……”張問初依舊背負著雙手,善意規勸著。


    這份善意,在太素宮道眾看來,是天大的笑話。


    浦茜拉覺得對手的遺言講完了,她聽懂一些,但覺得與戰鬥無關,複又緩緩抬起金色標槍,向後反向拉抻臂膀,做出了投擲的預備動作。


    她的神識再次鎖緊張問初,忽然,在她的藍色瞳孔中,這位虯髯道人周身泛起一層暗金花紋,像是暗藏的投影設備從道袍內向外投射的影像。


    這些花紋沒有規律,詭異扭曲著,在他周身遊走不停,速度越來越快——


    胡盛元第一個反應過來,“是法器!他在偷偷催動法器!”


    沒錯,洋妞眼中那些的花紋,果然都是上古符文。


    張問初嘴角含笑,剛剛一番演講,給了他充裕的時間啟動袖中秘寶。


    對方說對了一半。五分鍾前,大哥張問鼎偷偷塞給我的,是宗主掌教仙器,也是正一門頭牌大殺器——我作為後補宗主,知道用法,卻沒實戰過,拖了這麽久,終於激活了它……


    兩隻背負的手赫然甩到前方,右前臂高舉,袍袖落在肘關節,露出掌中所托一方黑印!


    “上打神佛,下壓妖魔——折我壽限三年,祭起番天急急如律令!”言畢訣成,那方黑印徹底轉為暗金色調,澎湃的法力瞬間充斥整個太素宮,將浦茜拉的神識衝擊得七零八落,直接解除了鎖定。


    “番天印——”胡盛元不枉博士之名,也僅僅能為大家解說至此了。這傳說中凶名赫赫的道門聖物,遠遠出離法器範疇,在仙器中也是佼佼領銜主演的存在!


    居然,它還在人間。


    莫非這個張家,真的肩負莫大使命?


    不容他細想——兀地,那金印直衝霄漢,似乎抽離了周遭大部分空氣,瞬息直至千米高空,剩下一個隱約黑點。複又直落下來,攜著沿途搜刮貽盡又強力壓縮的所有空氣,如同一隻巨大氣錘,狠狠砸下!


    沒有肉眼可見的特效加持,連五毛錢的也沒有!絕對幹淨利落。


    這從未有過的巨大危機,將浦茜拉強行切入女武神模式,全力轟出手中金色標槍——很精確,擊中了!可惜沒用。


    兩股金光交匯,耀金遇到暗金,一觸即潰。也沒有動人的爆裂效果,仿佛被生生吃掉一般。


    而金印自身速度未有任何延遲,距離地麵五十米,場中大氣增壓已經超過五十萬帕,天師以下道眾全部被死死按在地上,呈大字形趴伏,動彈不得。


    天師以上級別的,包括糾丹煉體的丹園諸人,強自支撐,抑製住跪下的衝動。


    轟、轟、轟……方圓二百米內的建築,牆倒屋塌,接連開花。


    那番天印卻遲遲沒有落下,胡盛元滿目驚訝——是浦茜拉,她一個人在扛!


    這位教皇本篤十六世欽點的大嬤嬤,法蘭西聖殿騎士會次席聖騎士大人,不知何時又凝出一隻法力標槍,左右相交,形成一支巨大的聖光十字架,苦苦支撐在自己頭頂。


    那上古仙器番天印,居然滴溜溜轉個不停,懸掛在十字架上方,隔空將其擠壓出萬道金光。


    光芒越來越盛,大氣壓強也越來越大,數十人七竅流血,情狀十分可怖。


    哢吧!浦茜拉腳下的真武祠達到了承載極限;轟隆!正殿坍塌了……


    牆灰與沙塵彌漫,壓力隨之猛增一格——天師級別也跪下了,尋常道眾全部陷入昏迷。


    胡盛元勉力抬眼望去,煙塵漸漸散盡,那番天印依然距地五米,遲遲無法落下。


    在它正下方,一尊全副武裝的女武神屹立不動,雙臂向上死死支撐著金色十字架!


    說她全副武裝,一點也不為過。不知從何處翻轉而出的全套聖騎士鋼甲,已經加滿了浦茜拉全身——除了頭盔。


    此刻的浦茜拉,金發根根乍起,滿麵含霜怒容。讓胡盛元更加確鑿無疑,這——就是聖女貞德,jeanne d''arc pucelle閣下!


    更震驚的是張問初。在他的教育中,從小就牢記張家長輩一句話:凡人祭印,折壽三年;此印一出,鬼神無歸。


    前八個字闡明了使用代價,後八個字標出了使用效果。


    現在,他忍痛舍去三年陽壽,力圖一舉殲滅強敵。卻駭然發現,局麵陷入僵持……


    不——絕不!


    三年陽壽對一個屌絲而言,也許隻意味著閱片千部,擼精萬管。可對一名執著於修真、修長生的天師而言,可能意味著失去最後功成晉級的寶貴時機,從而抱憾而終,死的和俗世凡夫一樣。這是萬萬不能忍受的。


    這偉大付出,必須得到偉大回報!


    瘋狂的張問初,將訣法又頌了一遍,再次獻祭三年陽壽,兩鬢倏然出現斑白——那金印得到加持,猛向上退回十米,再次悍然砸下!


    嘣!番天印與聖槍十字架隔空相交,浦茜拉渾身大震,眼角和鼻孔都爆出了細密的血珠。


    轟——在她身側,真武祠殘骸中,唯一最後保持矗立的黑色神像也倒塌了。


    這尊神像,正是齊雲山高功衛門口中介紹過,由百鳥銜泥築成的玄帝塑像。曆經千年戰火與朝代更迭仍舊巍然屹立,卻倒在了此刻“和平盛世”。


    一顆鵝蛋大的黃綠色珠子從泥胎中滾了出來,直碰到女武神深陷石板的雙足,才被阻擋停下。


    張問初已經不想活了。他像一名賭徒,發誓下一注就走,結果沒中。再下一注想平本,結果又沒中。第三次下注,顯然出脫了理性範疇,隻求完成一個“我不信我就永遠中不了”的執念。他沒有考慮到——也許仙器威力不足,與自己境界太低有沒有幹係?


    第三輪訣法頌完,折損陽壽已合計九年,幾道皺紋悄然爬到他的臉上。


    那番天印再次向虛空後退十米,威猛砸下!


    一道魁梧身軀從胡盛元身畔衝了過去——張遼發動了,他並沒有什麽有效辦法阻止仙器肆虐,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浦茜拉一個人硬扛似無止境的錘擊。


    文從心和詹鈺的驚呼在他身後響起,喊的是什麽,他無暇領會。此刻,張遼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茲是戰友,同生共死!


    腰間的雷鞭已然甩出,卻被番天印的瞬間強壓震回,鞭中似有蛟魂痛苦嘶鳴。


    鞭梢反彈回地麵,勃發的大耳雷術法將電流傾泄到那顆黃綠色珠子表麵,產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珠子似乎瞬間融化了,在地麵攤開一灘不規則的液體,邊緣泛綠,中間發黑,伴隨著粘稠的法力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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