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茜拉已經到了崩潰邊緣,臉上血霧彌漫,全憑一股不屈意誌在勉力支撐。


    剛剛張遼的一鞭,緩解了半分壓力,可她處於強弩之末,莫說反擊,就是撤回雙手聖槍十字架的力氣也沒有了。全身隻有無邊的麻木,彷佛每一個細胞都不是自己的。


    還有腳下,堅實的大地不再堅實,開始產生虛浮晃動,這……就是戰士陣亡的前兆嗎?女武神的心中,頭一次和以往對手想到了一處。


    她沒想到的是,這種虛浮不是錯覺,也不是她一個人的感覺。身後的張遼,同樣開始晃動,開始踉蹌,開始陷落……


    啵——那灘不明“液體”先是吸入了他倆的雙足,緊接著,如同貪吃怪物,一湧一縮,將二人拖拽到“沼澤”中,身影全無。


    番天印失去抗衡阻力,愉快地追蹤而至,在沼澤閉合之前,一頭砸入其中,繼續完成它“此印一出,神鬼無歸”的使命去了。


    太素宮院內,令人窒息的壓力陡然一減,尚且清醒的天師們均感身輕如燕,不過他們沒動。因為眾目睽睽之下,那灘沼澤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失著——


    “不——”一道白色身影衝了過去,可惜晚了一步。


    文從心蹲在剛剛吃人的地麵,拚命用手抓撓著青石板,石屑飛濺,隻留下道道指痕。她猛力摳住磚縫,接連掀飛十數塊石板!可下麵除了沙石,別無他物……


    詹鈺走了過來,猶豫著將手按住她的左肩。


    文從心茫然停下,想哭,一咧嘴,又似乎要笑。在欲哭與似笑之間遊移了三輪,終於還是回歸茫然。


    她依然蹲在原地,抬頭看了一眼詹鈺,“沒事的。這情況我見過。我們尋他回來就是了。”這話仿佛在安慰大宋官兵統領詹鈺,其實每個字掰開,都是說給自己聽的。


    唯一比從心更茫然的,是減壽九年的張問初。他瑟縮在太素宮門口,仿佛身體被掏空。龍虎山宗門無上仙器番天印,自打追逐女武神而去,就與他的神識切斷了聯係。這是鬧哪樣啊?這是鬧哪樣啊!這是……天不應,地不語,說三遍也沒什麽用。


    代觀主大人高功衛門臉色忽明忽暗,似乎極度懊悔著什麽,又強自忍耐,乃至臉色憋成了豬肝。


    監院大人胡盛元百感交集,剛剛他一眼認出,那顆黃綠色珠子也是一枚補天石。和以往發現的不同,這枚偏黃多一些,以往偏藍多一些,但總體都是綠色調的。


    不變的是,它被激活了空間屬性,打開了不知通往何時何地的蟲洞……


    沒關係!胡師兄這樣安慰自己——我們還可以請丹老追蹤。張遼身上有糾丹接引一本道書房神念殘留,這要這個不被抹掉,我們總會找到這名俠肝義膽的小師弟。


    他沒有像詹鈺那般公開安撫從心。他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當即率領恢複正常的十幾名齊雲山天師,向門口的張問初逼去——


    咻——砰!一道響箭從院外暴起,龍虎山陣營發出了撤離信號。


    兩名同門天師一左一右架起癡呆狀態的張問初,跟隨大部隊向山下飛奔。其他道眾分成兩組,交叉掩護,梯次斷後。與齊雲山天師且戰且退。


    小半個時辰後,終於到達了山腳,宣告著龍虎山撤離成功。


    因為在此處,已經接近俗世旅遊區的大停車場,現在天色大亮,正是遊客上行的時間。道門約定俗成的戒律起了作用,誰也不敢輕易“驚世駭俗”。


    這一戰,自太素宮觀主遇襲始,齊雲山損失了天師一名,道眾十名。而龍虎山宗主神識受創,不知輕重幾何。其親兄弟張問初陷入癡呆,亦不知時間長短。天師與道眾均有嚴重燒傷者……盤算下來,數據上還是龍虎山占優。


    但結合過往戰績,這盤子如果拿到昆侖混元宮放賭,大概大家都會覺得齊雲山大勝!


    為毛?


    龍虎山是誰——正一派絕對中堅力量,平日誰敢對它說個不字?


    小弟斷腕,打了大哥的臉,那就是英雄。


    太素宮代觀主衛門似乎有些頹唐,將善後雜事都交給了胡盛元,獨自去後堂祭奠前觀主了。


    胡盛元指揮道眾,分頭進行包紮治療、清理戰場、重建殿堂、加強巡邏等工作。好在外堂人馬及時趕到,大大擴充了太素宮預備隊的實力。


    安排停當後,立馬來到賓舍,與文從心、詹鈺兩人相見。


    見到滿身風塵的大師兄,從心眼圈又紅了,不過始終沒有流淚。


    胡哥就是胡哥,當即決斷,“你們倆,馬上瞬回丹園找丹老。確保張遼不出大的意外。”


    “那你呢?”從心心思縝密,在這關頭也不忘顧及他人。


    “隻要齊雲山身份還利於丹園開展工作,我就不能在此刻走。大敵當前,宗門之間仇恨在逐層累積,對丹園是機遇還是陷阱,我還沒參透。暫時,我留在這裏繼續打理。”


    胡哥想了想,又補充道,“找到張遼後,如果可能,把浦茜拉也帶回來。”


    詹鈺和文從心同時點了點頭,後者道,“我明白。這姑娘人不錯……除了有點黏人。”


    胡盛元難得地笑了,今天還是頭一次。他心裏清楚,那洋妞黏的不是從心,而是張遼,這讓小師妹多少有些心存芥蒂。


    不過,他毫不擔心師妹的人品,我為人人嘛——這丫頭當年還是他在歙縣給丹老撿回來的逃難孤兒。一路眼看著她成長,和自己親妹子無異,實在太了解了。


    他對張遼這名準妹夫也很滿意,小夥子踏實穩重——特別是相對同期的杜遠師弟而言。從心的眼光不錯,至少比紅袖稍強……


    遠在江蘇句容與金壇交界處的裴紅袖,突然打了個噴嚏,抽抽鼻子道,“誰在惦記我?”同席而坐的阿雅笑了,“一定是杜哥哥。”


    杜遠正在前座駕駛汽車,聞言頭也不回,“你倆搞什麽,咱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輛車裏,用不著惦記的。”


    他們仨,剛剛把茅山宗護送到了茅山,由於奇遇太多,著急回丹園向丹老匯報,於是立刻提出了告辭。


    林宗主百般挽留未果,當即贈送了一台捷豹充當腳力,還往後備箱裏填滿了珍稀茶葉和窖藏美酒。杜遠覺得太客氣,被義兄大喵勸著收下了。


    淳於帆說,“我們宗主大人馬上就是五百億男銀了——隻要完成馬庸這一票生意。他給你送禮,你受得起,我看以後少不了要麻煩你來相助。”


    林振英被戳破心思,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道,“說得妙!講真,馬庸與魔鬼的配額交易,十有八九牽扯到冥界事務。阿杜有邁扣這位無常朋友,等於直接牽上了線。做生意嘛——永遠都是靠朋友,靠朋友的朋友,再靠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環環相扣,你會發現這世界你隻要認識四個人,就能和所有人牽上聯係。”


    杜遠笑道,“你倒毫不隱諱,怎知我一定會幫這個忙?”


    林振英誇張地一變臉色,“呦嗬呦嗬,瞧你說的哪裏話,見外了不是?什麽幫忙不幫忙的,我看哪,你和淳於天師這對義兄弟,還單薄了點。我們不妨來個桃園三結義,把我也加進來如何?我做小弟也行的。”


    這番話說得毫不臉紅,硬是把求人幫忙拽成自己幫人忙的感覺。


    杜遠與淳於帆相視一笑,同聲道,“以後再說吧!”


    捷豹離開茅山,行駛在鄉間公路上。這車自重很大,有些費油,但是跑起來極穩。


    杜遠一邊開車一邊樂,“這老林倒是個妙人。不過這車可惜了,咱們一會兒找個沒人地方,立馬瞬回丹園,總不能再連車一起帶著吧?丹園的垃圾場都快滿了。光車子有幾輛?我的二手……哦,已經被阿雅射爆了。你的清溪水板,應該還在。咱們在土倫偷的敞篷也在。嘿嘿,再多一輛大概也無妨……”


    阿雅忽然插嘴,“這裏離台州近嗎?”


    “台州?”紅袖想了想,“不算遠,江蘇和浙江挨著。不過原本我們在杭州時,離台州更近些。你問這地方幹嘛?”


    “嗯……我想去頤姐姐那裏聽歌。”


    “哪裏來的頤姐姐?”杜遠與紅袖異口同聲!


    阿雅反倒覺得不可思議,“怎麽?你們都忘了?百花穀的芙蓉真人趙一頤姐姐呀——”


    “噢——那位大美女……哎呦!”杜遠話說了一半,紅袖也想了起來,從後座探手送了一個爆栗在他頭上,“什麽大美女,不準去!”


    杜遠老老實實不再言語,貌似極為專注地開車。


    阿雅也嘟著嘴不再言語。


    車內沉默了一分鍾不到——紅袖已經耐不住了,“咳!順路去一下也可以。”


    阿雅歡呼一聲,張開雙臂摟住紅袖姐姐的脖子。


    杜遠偷偷笑著繼續開車。


    紅袖有些不好意思,畫蛇添足道,“聽她說那裏姐妹很多,且都是愛歌之人。我們就當去聽演唱會吧!順便捎瓶百花穀的念真露回來,下次再見藥王穀何真人,一定讓他聞不出鹵水的味道。”


    此刻不管她說什麽,阿雅都連連拍巴掌——這孩子,終於逐漸找回了屬於生活本身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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