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逃出橫須賀基地,天還沒亮。一路上大小障礙不少,7021成了越獄短板。杜遠擔心有失,幹脆把年輕的台灣海巡隊員也擼進了七寶玲瓏塔。


    本想讓法海也進去繼續參禪,但這和尚堅辭不受。說在裏麵呆久了,和李天王已經沒得聊,要看看外麵扶桑島國的花花世界。


    也好,有他不算負擔,還多個強力大能護身。於是淳於帆在前,杜遠居中,法海在後,三人一路潛行,各施騰挪身法,硬是摸出了戒備森嚴的帝國潛艇基地。


    在一座小山坡上,三人暫時駐足,眺望周邊夜景。


    法海一掐自己的纖纖柳腰,“咱們往哪走?”


    淳於帆這才上下打量他,“敢問……這位姐姐是誰?”


    杜遠樂不可支,“這麽憨的嗓門你也敢叫姐姐……說來話長,你稱他法海大師就成。”


    “法海!?”大喵兩隻眼珠差點瞪出來。


    “對的,”杜遠嘟嘴點頭,“就是那位法海,別無分店。”


    “可這腰身,這容顏,這造型……”


    “哦,那是小青的,本尊離魂去了冥界,肉身暫借大師一用。”


    咕嚕,大喵天師咽下一口口水,“好吧。兄弟,我信你。”


    法海等的無聊,索性找個石頭坐下,從護士裙下露出玉腿撓了撓,“這裏風涼颼颼的,讓人腳癢。二位快拿主意,咱們往哪走。我不挑,去哪兒都成。”


    淳於帆一指山下黑暗處,“從無人之地穿插,尋個民用漁港,找條船——轉道宜蘭。”


    “唔——”杜遠表示異議,“你們聽,咱們來處警笛大作,想必追兵盡出。多半他們也是這麽想的,會優先搜索無人之地。不如這樣,咱們反其道而行之,哪裏亮堂走哪裏……”


    “嗯!這主意好。”法海一拍本屬小青的大腿,“燈下黑就是這個道理。人多反而掩護多,走——咱們下山瞧熱鬧去!”


    ……


    是夜,橫須賀市熱鬧非凡。


    時值12月31號大晦日,在扶桑被稱為除夜,相當於天朝的除夕。


    市民們湧上街頭,祈求神靈托福,送走煩惱的舊年,迎來美好的新年,並把這一傳統稱之為“初詣”。


    三位裝束奇特的天朝人混雜在人群中,由於相貌接近,毫無違和之感。其他人也把他們當作易裝慶祝的尋常市民,報以友好微笑。


    杜遠還好,一身丹園出品的素色麻服,在哪個東方國度都很適宜。法海的小護士裝加修女帽更受歡迎,總有猥瑣大叔湊過來瞄他的玉腿。


    隻有大喵慘了點,道袍還掛在海上舢板的桅杆上,此刻怕是早已成為太平洋垃圾。身上僅剩月白色斜襟短褂,有些販夫走卒的味道。


    沿街燈火通明,色彩各異的燈籠高掛兩側。各戶門口上方都拉起一條用草繩編的圓圈,淳於帆解釋說,那是“注連繩”,不是上吊用的,意在辟邪。


    有的還擺上一些鬆竹,謂之“門鬆”。街頭巷口還有大量鬆竹梅搭起設計新穎、別具一格的牌樓。幾乎每一家窗戶上,都貼著鶴龜剪紙,祈禱平安。


    一行人正嫌眼睛不夠用,忽而從身側暗巷中傳出驚聲呼叫,“呀咩帶——”


    這聲音極度驚恐,不似尋常玩耍,但被滿街喧鬧所壓製,幾乎無人聽聞。


    這三個天朝修真者六感敏銳,當然準確捕捉。法海一挑柳眉,“此為何意?”


    杜遠向他擠擠眼,“‘呀咩帶’就是‘不要’的意思。這句在天朝幾乎無人不知——都是拜島國‘愛情動作片’所賜。嘖嘖,您一介高僧,此種閱曆不足有情可原。”


    他倆在這兒調侃,淳於帆卻一皺眉,止步道,“不對。俗世有難,我等不可視而不見。”說完不管別人,轉身墊步,無聲竄進了暗巷——


    巷子深處,一名盛裝女子正被死死按住,和服已經撕扯得不成樣子,臉上鼻血長流,似乎遭到了毆擊。騎在她身上的,是酒氣熏天的高大男子,背朝外,看不清麵孔。


    淳於帆上前一把將那施暴者拎起,“喂,放老實點!”


    那人順勢起身,站直了足有一米九,高出大喵一頭有餘。也不答話,掄起巨拳就是一錘。


    嗙——


    一隻大腳丫子狠狠印在巨漢臉上,直接把他踹進身後牆壁。


    跟著進來的杜遠後發先至,收足撣了撣褲腿兒,“喵兄,這種狀況不用客氣。直接幹就好了……”


    淳於帆一怔,“……他罪不至死。”隨後俯身查看那人呼吸,待把臉翻過來,卻是一張白種人麵孔,赤發碧眼,汗毛粗重,瞳孔渙散。身上穿的,赫然是阿美利加水兵的便服。


    “他死不了。”杜遠不屑一顧,轉向仰躺地麵的和服女子,輕輕扶她起來,略整了整衣衫,換倭語道,“小姐家住何處?我們可以送你回去。”


    那女子瑟瑟發抖,此刻揚起臉來,在路燈下看得分明。水粉塗的很厚,和著鼻血結成殷紅粉塊,隨著眨眼頻率簌簌落下,隻能說一分像人,倒有九分更像鬼。


    靠,老美大兵審美真獨特!


    杜遠情不自禁手抖了一下,那女子失去支撐,向後翻倒。卻被剛剛走過來的法海一把攬住。


    大和尚毫不避嫌,在那女子鼻梁骨上捏了兩下,登時止住血流。隨後又抬手在其額上一拍——啪!


    得,連眩暈都治好了。那女子激靈一下站直了身體,待看清形勢,連聲致謝外加鞠躬,對著眼前這幾位感激涕零。


    待她指明方向,三人不好推脫,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乃擁著這位中年“豔婦”向巷子另一端行去。


    出得巷口,剛一轉彎,一間極小的門臉出現眼前,看樣子不像民宅。


    門口兩片藍布門簾在風中微微飄起,白色魚形徽章被左右各分一半。一塊木匾十分不規則,上麵雕著四個笨拙但雄勁的大字——


    “深夜食堂。”由於全是天朝古體,三人全都看得清晰,法海忘了女裝身份——還甕聲甕氣念了出來,把身邊的女子嚇了一跳。


    “哦!她家開食堂的……”杜遠自言自語。


    “不,看格局,這是一間居酒屋。”淳於帆久居台灣,基於曆史原因,對扶桑風格並不陌生。


    那女子拖著木屐連走幾步,啪嗒挑開門簾,怕大家不肯跟進來,還回首頻頻召喚。


    進就進吧,誰怕誰呀——被倭寇禁閉了幾日,還真想來一口。杜遠滿不在乎,率先跟著往裏走,其他兩人見狀,也隨後跟了進去。


    這酒屋小得可憐,進門就是迴形長台,台前圍著幾支高腳圓木凳,質感很原始,粗糲但不失溫潤。


    一盞暖暖的燈光照亮整個狹小空間,沒有客人,隻有一位店主立在台後。看樣子,既是老板,也是廚師。


    那人年逾不惑,一臉滄桑,臉龐見棱見角,一道刀疤斜臥左頰,從額角貫通下頜。藏青色短襟廚服斜挽扣袢,雙手盤在胸前,不怒自威。


    “小林醬——”那女子一入門檻,立刻如同見到親人般哭訴起來,把一番“紅粉劫”說得十分淒慘。


    那人巍然不動,靜靜聽著,時而抬眼打量一下天朝修真三人組。臨了,待那女子隻剩下抽噎,才緩緩開口道,“叫我小林桑就好。”


    這其中微妙區別,杜遠倒是懂得,丹老給他的語言包無所不含。他很清楚,在倭語中,平輩稱“醬”,有著不見外的親熱之感;而“桑”則是純禮貌性的後綴。顯然,那女人剃頭挑子一頭熱,頗有倒貼嫌疑。


    小林老板向其他人微微鞠躬致意,“請坐。感謝諸位援手。見義勇為之舉,在下十分欽佩。這位小姐是本店常客,救了她,等於救了我一部分收入。謝謝大家!辛苦了——”


    這話貌似親近,卻瞬間點明彼此關係,外熱內冷,著實有些剛硬。


    那女子隻當沒聽出內涵,自顧尋了張椅子坐下,拿出化妝包開始補妝。


    小林請大家並肩坐於台前,說了句,“今天我請。”也不問忌口,旋即開始嫻熟烹飪。


    這一動手不打緊,把三位天朝來的“遊客”都嚇了一跳。僅憑那處理食材的刀工,就不由人不暗挑大拇指!


    隨著爐火升起,煎鍋在眾人麵前滋滋作響,一隻隻魚蝦和滿籃蔬菜蘸上雞蛋麵粉漿水,迅速烹炸。隨即又一隻隻出鍋,整齊擺放在四隻粗瓷燒盤內,淋上混著蘿卜泥的醬油汁……


    “天婦羅,請慢用。”老板並不多言,又開始烹製下一道菜。


    杜遠食指大動,率先動筷。法海遲疑了一下,避過魚蝦,夾了一隻西蘭花送入口中。淳於帆輕輕歎了口氣,也開始細細品嚼。


    那女子已然重新畫好濃妝,向大家側身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我也開動了——”旋即大吃特吃起來,唇膏瞬間宣告夭折。


    好味道!


    杜遠品咂著舌頭,這種多油食品,對於川娃而言並無障礙。況且似乎油分並不大,調味料味道也很清淡,食材的原味分層次次第傳來,著實是一種享受。


    眾人正吃得酣暢,那老板已經把烏冬麵下到鍋中,開始重置湯頭。


    忽而門簾一挑,一位身穿深色和服的男子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揪起那女子頭發就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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