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雪,隨季風掠過浩瀚太平洋,延時飄落在亞美利加首府花生屯。


    白宮門前,儀仗樂隊正演奏著國歌,不知怎地,此刻聽起來格外多一抹憂傷。


    從黑色加長防彈轎車上下來的,是新任“帝王”川普,他誌得意滿,甚至忘記了回身照顧新科第一夫人。直接大步前行,小腿肌歡快地彈上所有台階,來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奧本馬夫婦身邊。


    這是一場基於傳統的交接儀式,也是現代禪讓製的樣板戲。必須把民選結果浮於視覺,通過電視直播傳送到全球,才能安撫那些對阿美利加保有美好向往的淳樸人類之心。


    奧本馬層層堆砌笑容,強力掩蓋住失落,把滿口整齊白牙留給繼任者,同時用八年來新增的無數白發與皺紋——埋藏那份發自心底的不甘。


    由光明派長老內閣指定的兩位台前表演者親切握手,宣告了第四十四號的徹底落幕,四十五號從此走到耀目聚光燈下。


    “你真是一頭走運的豬。”奧本馬笑著低聲耳語,同時左手攬住川普的肥腰,暗中狠狠擰了一把。


    川普叉腰肌一抖,把這隻黑手震脫,“婊子養的黑狗蛋,演完這場戲趕緊滾!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老子眼前。”牙尖嘴利的他,說這番話時表情比對方更慈祥,更燦爛。


    新舊兩位總統同時轉身,向台階下等候已久的新聞記者們揮手致意,霎時無數長槍短炮伴著電動馬達的微鳴聲哢嚓嚓響起,白宮門前的廊柱被閃光燈照射成銀色,恍如被雷劈了一般。


    此刻,在亞美利加每一個角落,有人歡呼,也有更多人哀歎。


    短暫的儀式結束,奧本馬家族在川普家族的目送下,最後一次登上“海軍一號”直升機,飛往度假地。


    白宮,這個時代的地球權力原點,正式完成易主。


    川普迫不及待,率領自己的班底,蜂擁湧進這座曾經偉大但今後命運未卜的建築群。


    不等安保特勤動手,他一腳踹開橢圓形辦公室堅實的橡木門,環顧四周,眼中閃爍著王霸之氣,“這裝飾,真特麽寒酸!來人——”


    新科幕僚長應聲而出,這位濃眉大眼的家夥,相貌遠沒有前任那般圓滑,但眼神中透著慧眼獨具的狠辣。


    他是前共和黨主席普利巴,隻有他——在競選期間力挺川普,頂住了其他黨內大佬們的批駁炮火。現在這份內閣智囊團領頭羊的工作,顯然是上位者對追隨者的褒獎。


    “什麽事,總統先生?我謹慎地提醒您,這是第一條行政命令,希望能夠具有偉大的象征意義……”


    “把所有窗簾都給我換掉,換成純金色的。”川普指指點點,“還有這破地毯,扔掉,扔掉,用獅子皮重新鋪,必須有那種帶獅鬃的大腦袋,頭衝著門口,進來一個嚇尿一個最好!”


    身後鴉雀無聲,川普沒得到及時回應,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怎麽了都?被我的絕佳創意震住了是不是?”


    “是!”幕僚長猛一咬牙點點頭,“金色窗簾好說,獅子皮恐怕……會引起動物保護組織的反彈,不利於您的支持率。不如這樣吧……”作為老練政客,他立刻給出折中答案,“白宮的庫房我已經參觀過,那裏有一塊羅納德裏根先生用過的地毯,上麵刺繡的圖案恰好是一頭雄獅。”


    “用舊貨?”川普顯然有些不悅。


    “不,不隻是那麽簡單。裏根先生是民主黨最傑出的代表之一,也是曆史上口碑極佳的總統,如果我們把他的元素重新使用,可以對在野黨釋放出友好信息,也算代表共濟會給骷髏會扔出一塊骨頭,十分有利於鞏固我們新建的權力陣地。”


    普利巴舌綻蓮花,深深打動了桀驁的新總統。川普眼中一喜,指著他的鼻子道,“真有你的,我沒看錯人。就這麽辦……至於那張桌子,哦,這就是著名的‘堅毅桌’嗎?”


    “是的,總統先生。這就是十九世紀末維多利亞女皇送給總統海斯的堅毅桌,由一艘曾被我國漁民拯救過的迷航軍艦龍骨製成——當然,是在它退役後。”


    “嗯!這個可以留。”川普彎曲四指,用骨關節向下敲了敲,“它象征了我們白人帝國最輝煌時代。大不列顛群島是我們主要發源地,現在它日薄西山,能拉就拉一把。


    最有資格搭車的就是他們,不是嗎?每次我們出兵揍人,英吉利都屁顛屁顛跟著扛槍。對了,你們誰有新任首相梅姨的電話?聽說那小娘們兒境遇和我差不多,登基之路十分艱難。”


    “您還要親口祝賀一遍?她比您早上位,已經被奧本馬代表本國祝賀過了……”


    “不。我要第一個約炮她,把新總統的初夜留給英吉利老太太。向全世界彰顯這份偉大友誼的持久性!”


    新總統.獨特的幽默,在旁人聽來更像口不擇言的放肆,普利巴的臉有些皺巴,好像突然犯了牙疼,“可是,您不是答應過第一個接見的元首……是倭國的安倍晉孫嗎?”


    “哦?我答應過?”川普恍惚了一下,遂果斷一揮手,“讓那孫子排隊等著,老子不喜歡男人,尤其是又醜又矬又猥瑣的男人!”


    說著,他坐了下來,第一次正式享受總統寶座的滾燙滋味。“這把椅子……唔,舒適感尚可,就是不太拉風。你們看過那個電視劇沒有?就是那個什麽什麽‘冰火九重天——拳頭的遊戲’……”


    幕僚長腦仁緊急一轉,謹慎糾正,“冰與火之歌——權力的遊戲?”


    “對!”川普一拍桌子,“就是它。那裏麵有個鐵王座不錯,熔掉上千把敵人投降時丟棄的利劍,曆時五十九天鑄造完成。漆黑的鐵劍靠在身後,像孔雀開屏一樣,嘖嘖。趕緊滴,去劇組打聽一下,打個折買下來。如果不能報銷……就花我自己的錢。”


    普利巴迅速腦補了一下“未來總統坐在鐵王座上指點江山”的駭人場麵,頓時鬢角見汗。


    連忙勸慰道,“那把椅子……的確很拉風。不過,我聽說鐵王座本身又冷又硬,還有許多尖刺和倒鉤,刻意令人坐立不安,用以警戒上位者不要貪圖安逸,時時保持警醒。再者說,那劇集還沒拍完,人家也未必肯賣。您看是不是別……”


    “別什麽別?我說話不好使是嗎?他不賣,咱就自己山寨一把,有什麽難的。”新總統對屬下的抗阻十分不滿。“這事就這麽定了。ok,今天頭一天上任,大事都已經處理完畢,還有什麽小事沒有?”


    幕僚長暫時處於短路狀態,無言以對。


    一位英俊青年從隨扈中走出,恭敬地送上一摞文件,“總統先生,到了該兌現競選承諾的時刻了。幾乎每一位新總統上任後,都對自己的承諾拖延甚至食言,讓選民們十分失望——我們必須打破這個魔咒。”


    川普看到心愛的女婿,心情立刻好了起來。因為這名優太青年背後,站立著他強大的競選經費支柱,故而特聘其為私人高級顧問。


    “哦,賈裏德,我親愛的公主伊萬卡呢?”


    “她在白宮後廚安排稍後的冷餐酒會,一會兒就到。”


    “嗯,很好。有你們幫我,我很有安全感。”新總統再次低頭細看那摞文件,“這是什麽?”


    “關於‘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的文件。”


    “tpp?臭狗屎一坨!明擺著對外輸血養閑漢。什麽扶桑、什麽百濟、什麽澳大梨、星加坡統統見鬼去吧,從此別指望我們倒貼一分錢。說,在哪兒簽字?”


    賈裏德立刻翻開最後一頁,指著末尾空白處,“在這裏……您不看一遍嗎?”


    “看個屁。”川普摘下桌麵金筆,足足簽了六秒,寫完一串如同驚悚心電圖一般的字母,看得出,他對待簽名很認真。


    “還有什麽要簽的?都拿來。我得多練練,才能寫的更帥氣。”


    新科總統意猶未盡,掐著沒蓋筆帽的金筆等在那裏。


    “還有魔戲哥邊境的萬裏防護牆需要建設。”賈裏德補充道。


    “哦對,長城!這個項目我喜歡,要建就建個大的,把天朝那個比下去。”


    幕僚長急了,他實在看不下去這種草率作風,“那個文件還沒準備好……”


    川普十分失望,將金筆在指間轉了一圈,甩在桌麵。“那就去準備吧,別拖太久——記住,下次拿文件不用抱這麽多,把最後一頁單拎出來給我簽名就成。”


    說完,他一躍而起,拍了拍屁股,“後廚怎麽走?我要去看看親愛的伊萬卡忙得怎麽樣了。”


    —————————————————————


    地球的另一麵,此刻是深夜。


    天朝帝都繁華似錦,中南海燈火通明。


    三合一辦公室中,一號首長拿著一份“關於亞美利加戰略調整預估”的報告,仔細審閱著,不時在關鍵節點上,用紅藍鉛筆畫個小圈。


    丁主任身負特許不用敲門,像往常一樣直接走了進來,“簽了!川普第一時間宣布退出tpp。”


    一號臉上未見喜怒變化,隻是緩緩放下手中報告,抬頭思索著,“老丁,你怎麽看?”


    “好事呀——這個明顯針對我朝的經濟互惠體,以犧牲老美小小利益為代價,飼養一群瘋狗撕咬本屬於大家的蛋糕。為的就是打壓我們影響力的上升勢頭……”


    “我問的是川普這個人,你怎麽看?”


    “唔……狡黠與魯莽的混合體。重實利,輕道義。”


    “很好,我也有這種感覺。世人做事,有兩種的指導原則,一個是‘問是非’,一個是‘論利益’。”


    夾縫中求生存的寡民小國,可以選擇後者;但作為有擔當的大國,一定要堅守前者。六十億雙眼睛在地球上看著,我們的一言一行,都會左右民心所向。


    現在,川普選擇了唯利益至上,把‘問是非’這柄利器拱手相讓,能不能抓牢,就看我們的本事了……”


    丁主任何等聰明,立刻領悟其中深意。遂肅然起敬,“一號,您說得對。我馬上安排相關經濟部門召開會議。”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一號喊住他,“讓龍組和七四九的負責人也參加。”


    他看著丁主任困惑的表情,不疾不徐補充道,“大國博弈,紙麵上都是虛招,比拚的是其隱藏實力。亞美利加總統從來不是決策者,隻是執行者。我們要提防他們背後的恐怖勢力,這需要處理特殊危機的部門緊密配合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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