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三人又轉回了客棧,到得房間中,蕭婉迫不及待用繡花針挑出藏在簪子中的書信。


    抽出來後,李白才看見,說是書信,也就不過是一張薄紙,上麵隻寫了一句話:哥哥沒有拋下你,隻是怕害了你。


    蕭婉鼻中酸楚,微微抽泣,李白卻不解,為何蕭長歌會說自己擔心害了蕭婉?


    謎團接踵而至,李白隱隱覺得,平靜的大唐之下,似乎暗藏了血雨腥風。絕不僅僅是聖泓和尚驅逐道士、一統修真門派這般簡單。


    蕭婉讀不出來蕭長歌話中意思,也不知道該去何處找她,心中煩悶難當。


    李白安慰了她幾句,說當務之急是治好暮成雪的蠱毒,便回房睡覺去了。


    蕭婉獨自一人睡到半夜時,隱隱約約聽到風雪卷舞的呼嘯聲,自己好像孤零零地站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中,母親的臉隱沒在冰山之後。


    又聽到小河流淌聲,父親坐在一艘船的船頭,自己在岸上一邊哭,一邊追著他跑。


    後來那艘船不見了,父親也不見了,一身青衣的哥哥拽著自己跑,跑了沒多久哥哥也不在了,旁邊又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要過來拉自己。


    而那白衣少年臉一轉,陡然間變成了一張幽目血口的鬼臉。


    “啊...”蕭婉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兀自驚魂不定,轉頭看了看窗外,月明星稀,樹影婆娑。


    蕭婉這才發現,自己枕頭被淚水澆濕了,身上也滿是冷汗,正欲起來打點水洗洗臉。


    猛地瞥見窗外一柄劍突然伸了下來,隔著窗戶晃了晃,一柔媚女子聲音笑道:“小姐怎麽這麽晚還不睡,是這裏比不上蘇州的床舒服麽?”


    蕭婉周身一個激靈,不檢查退了一步,駭然道:“馬穀梅!”


    那柔媚聲音的女子馬穀梅笑道:“哎喲喲,得虧婉小姐還認識奴才,實乃三生有幸。”


    蕭婉注視著窗外那柄懸吊著的長劍,道:“你、你來幹什麽?”


    馬穀梅道:“奴才自然是擔心婉小姐安危,才一路跟了過來,到了虛元觀時卻跟丟了,後來四處打聽,才終於又找到。”


    蕭婉冷笑道:“尊下費心了,不過我不會跟你回蘇州的。”


    馬穀梅笑道:“這是侯爺命令,奴才隻好得罪了。”那長劍霍然一轉,劍光如虹,刺破窗戶飛了進來。


    蕭婉體內蠱毒幾乎全消,也不再畏首畏尾,看準劍氣飛來的勢頭,一團綠光從掌心暴湧而出,抵擋住了劍氣攻勢。


    窗外那長劍也不遲疑,劍尖抵開窗戶,其上紫光繚繞,又直直射了過來。距離蕭婉尚有一丈遠時,紫光赫然分成了五道,分五個方向刺來。


    蕭婉知道這人厲害,小時候因為背不會四書,挨了不少打,所以到大都直呼其名。


    五道劍氣轟然刺來,蕭婉身形避開了兩道,左右手各拍出一團掌氣,堪堪抵擋住了兩道,剩下的一道刺破虛空,朝她咽喉刺來。


    正當此時,蕭婉房間正門一朵青蓮破門旋來,連帶著空氣嘶嘶流轉,屋內狂風頓起,那一道劍光被青蓮上的道家清氣硬生生彈了回去,速度較之前還快了些許,打在那柄懸吊的長劍上,“當”一聲清響。


    從房背上飄下來一道人影,紫衫黑發,手持一柄紫色長劍,左手捂著心髒,靠著牆壁,閉眼嬌聲道:“哎喲,少俠你下手可輕點啊,我這老骨頭怎能經受得住你這般折騰?”


    李白闊步來到蕭婉身前,見這女子容貌姣好,溫婉似水,但鬢角隱隱爬了些皺紋,黑發中也摻雜著絲絲白發。


    蕭婉探出頭來,道:“馬穀梅,我當真還有要緊事,你別抓我回去好不好?”


    馬穀梅聞言,撐著牆壁站直身體,大搖其頭,道:“那可不成,你身中蠱毒,侯爺擔心你安危,必須馬上跟我回蘇州。”


    蕭婉冷笑道:“那我哥哥他就不管了麽?”


    馬穀梅聞言不禁錯愕,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李白聽到那馬穀梅話裏麵說“侯爺”,想起那天三人初到碧峰峽時,蕭婉曾以蘇州伯王候千金身份,糊弄了劉長空一番。


    今日聽聞此言,心中突突直跳,難道她真是王侯千金麽?


    蕭婉見馬穀梅首鼠兩端,躊躇了良久,心中頓知結果,冷笑道:“自己王妃的兒子不認,偏偏認我這個野種。”


    此話如驚雷在李白耳邊炸響,忍不住回過身注視著蕭婉。


    蕭婉說罷,不願再和馬穀梅糾纏,轉身一拉李白,便要出去。


    “婉小姐!”馬穀梅突然提高了音調,聲音還不由自主帶著一些顫抖。


    蕭婉轉身看著馬穀梅,她此時已然跪在了地上,低眉垂目,雙肩聳動,不知是不是在哭泣。


    “實不相瞞,方幻雪方夫人來蘇州了。”馬穀梅一字一句地道,盡力使自己聲音不顫抖。


    蕭婉周身大震,滿臉不可置信神色,似乎隻是聽到那個名字,心中便再難以平靜下來。


    馬穀梅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將眼淚收回去,道:“方夫人現在暫住在寒山寺,說是等婉小姐回去,她看一眼便走。”


    李白暗暗猜測,那方幻雪能讓蕭婉神情大變,一定是她母親無疑。


    他能看得出來,蕭婉也在努力克製自己情緒,當初蕭長歌棄她而走,也隻是神色黯淡了幾天,今日一聽到方幻雪名字,便如同變了一個人。


    李白突然很想知道在蕭婉和方幻雪,以及他父親、蕭長歌這一家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何事。


    蕭婉深吸了一口氣,勉力笑道:“馬姨,你回去吧,我不想見她。”


    馬穀雪周身一顫,她知道婉大小姐一旦下定主意,是決計不會更改的,長歎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


    起身欲走,蕭婉突然叫住了她,道:“馬姨,你幫我給娘親帶一句話,就說不是孩兒不想見她,實在是、”


    “我明白。”馬穀梅未等蕭婉說完,應了一聲,拱手道:“小姐在外多多保重,方才是想試探小姐修為有沒有後退,沒有冒犯之意,請小姐恕罪。”


    說罷,再不遲疑,紫色身影翻窗躍出,翩翩如鴻,片刻間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蕭婉卻是說不出的精神矍鑠,好像昨夜什麽事也未曾發生一般,李白和賀章尚在呼呼大睡,她便早早起來,把兩人的房門敲得山響火烈。


    在青城縣吃了飯後,蕭婉提議,既然如今弟子身份也有了,就隻等十月份的水陸大會,還不如去四處遊玩一番,看看巴蜀山水。


    李白本就是閑雲野鶴一般的人,這些天被各種事情折磨得難受,便欣然同意了。


    賀章自從道觀被滅,又被李白和蕭婉救下,便一直將兩人視作再生父母,見他們都決意要去,自己即便阻攔也無用。


    三人從青城山出來,便直奔峨眉山,峨眉素有“天下秀”之稱,或磅礴高聳巍峨陡峭,或奇秀俊美層巒疊嶂,山山有奇景。


    這日來到峨眉山,正是清晨,漫山大霧,賀章在逗猴子,蕭婉在一旁看,李白心知這裏氣候多變,便去買了三頂鬥笠,而回來看時,蕭婉卻不見了蹤影。


    賀章頭上卻插著那支碧玉簪子,李白心中狂跳,將其中紙條抽出來看,隻見其上寫了幾排極其秀美的小字:


    “傻呆子,這些天謝謝你的照顧,但我始終記掛著娘親,和馬姨一起回去,爹爹就會把我抓回去,那樣我就再也看不到你啦。所以我就偷偷地回去看娘親,關於我的身世,等我看了娘親,我會來隆昌找你的。”落款正是蕭婉。


    李白悵然若失,手中捏著的書信被山風吹得嘩嘩作響。


    但見山道上來來往往的旅人絡繹不絕,唯獨瞧不見蕭婉那如同清水芙蓉般的身影。


    “當!”峨眉山寺廟的晨鍾敲響,在雲海茫茫的群山間回蕩繚繞,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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