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的四場比試的獲勝者,有京兆府府尹的兩位喚作潘若吾、潘若星的兩位少爺、和來自如今大唐第一蠱術門派——幽蠱島的一名蠱術弟子,以及靈隱寺的一名僧人。他們四人加上青蘿蠱仙、李白、章永和相國寺的圓武,便是本屆水陸大會的半決賽角逐者。


    這八人再互相較量之後,剩下的四人,加上柳林、江葉雲和聖元寺呼聲極高的廣成,總共七人,進行擂台賽。


    而首先上擂台的人,則是由聖元寺的一根碧金針決定,選定上擂台之人後,其餘六人也可以直接認輸,也就是最多再進行六場比試,本次水陸大會冠軍便會誕生!


    廣成失蹤的消息,依舊沒有被傳開,但是已經有人察覺到了異樣。自從第二輪比試結束後,一連十多天都沒有見到他,那些本來就是衝著廣成而來的人,心中自然是大大的不情願。


    當天在廣成房間留下的一枚嫩綠葉,聖泓法師拿來參悟研究了足足三天,也沒個頭緒,分明隻是一枚普通的竹葉,沒有任何玄機。


    距離神龍川最近的一簇竹葉,在十裏之外的一處小池塘邊,聖泓法師派人去看過,沒有半點廣成去過的痕跡。


    水陸大會又過了兩天,半決賽那八人由青蘿蠱仙、李白、章永和幽蠱島那名喚作秦曼之的蠱術女子勝出。


    輸的那四人雖然確實是修為不足,但心中也難免生出怨氣來,畢竟本次大會奪冠熱門青蘿蠱仙、李白和章永,竟然在之前的比試中沒有互相遇見過,不禁讓他們心中猜想是不是有人在暗箱操作。


    秦曼之是一個紫發女郎,其門派幽蠱島位於舟山普陀山附近的海上,在當年毒絕門遷徙西域之前,幽蠱島實力便僅次於毒絕門,如今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第一蠱門了。


    秦曼之在之前的比試中表現平平,唯獨在前一場和靈隱寺那名僧人比試中,大放異彩,召祭了數以萬計的珊瑚海蠱蟲,雖然看得人頭皮發麻,但其蠱術造化卻當真是不俗。


    當天回到臨安客棧,方幻雪數次欲言又止,看起來心事重重,無非是因為當日李白凝幻出巨型青蓮中的那一絲超脫於五術之外的氣息。


    而之前李白被蒼龍劍龍息反噬,天空飄下的北鬥七星狀雪花,也讓他對方幻雪產生了猜忌之心,她那變幻無方、威力絕倫的冰雪法術,極有可能便是傳說中仙雲界留在人間界的門派——帝女聖殿中的法術。


    但帝女聖殿所處的北極冰原,常年被冰雪覆蓋,傳聞更有凶悍無匹的妖獸出沒,故而人跡罕至,從未有人見識過帝女聖殿真實麵貌。甚至,究竟是否存在這座歸屬於仙雲界勢力的門派都未可知。


    李白對這些縹緲虛無無根無據的傳說,隻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而已,但他卻對一點深信不疑,那就是,方幻雪夫人的修為足以橫行方今之世且難逢敵手!


    自從那天蕭如釋和她們母女見了麵後,方幻雪就和之前判若兩人了,原本的淡雅風致漸漸變得有些陰冷起來,連帶著蕭婉好像也不再似之前那般清麗無塵了,整天悶悶不樂,又幾乎不怎麽吃飯,偶爾還從她房間傳來砸東西的聲音。


    李白心中雖然疑惑,問了蕭婉一兩次,她也對自己頗為冷淡,回答敷衍了事,讓李白疑惑之餘難免產生了些許悲傷。


    最後一輪水陸大會時間為十一月二十二,在這前一天,客棧來了幾名不速之客,其中一人捧著個方形鐵盒,他們和方幻雪呆了半個時辰便又走了。


    此時李白和章永正在客棧外的一處空地間切磋,賀章抱著掌櫃養的一隻白貓在玩耍,過得片刻,忽聽客棧中傳來一聲淒厲喊叫。


    兩人急忙飛身過去看時,隻見蕭婉搶門而出,沿街道一路飛奔,方幻雪和蕁兒在後麵追趕,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觀看。


    李白和章永對望一眼,心知不妙,便也跟了上去,不料蕭婉平時看起來修為不高,此時一路飛奔,竟然連方幻雪也追不上,一直跑出了臨安城,到得城郊西麵的一處小湖邊,才將她追上。


    小湖邊有一顆壯碩的巨石,旁側稀稀落落長著幾株柳樹,枝葉還未落盡。


    蕭婉伏在巨石之上放聲痛哭,方幻雪將女兒抱住,竟也跟著哭了起來。蕁兒垂手站在一旁,眼淚也止不住地掉。


    李白和章永不知發生了何事,壯著膽子上前詢問,但她們三人哪裏理會,自顧自嚎啕大哭,嚇得靠在小湖邊一株柳樹下打盹的老漢飛也似地跑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幻雪母子哭聲漸止,蕭婉從巨石上緩緩站起,一把撲在母親懷中,口中“哥哥、哥哥”地喃喃叫喚,悲戚哀傷低婉,教人聽了心中大痛。


    李白反應過來,莫不是蕭大俠出了什麽事?當下再也不顧其他,拱手道:“還請夫人告知,蕭大俠發生了何事,當初在虛元觀若非蕭大俠出手相助,在下這顆人頭早叫人砍了。”


    方夫人用衣袖拭了拭淚,強顏歡笑道:“李少俠你和章少俠還是先回臨安去罷,明日便是最後一場比試了,切莫因此分神。”


    李白哪裏肯罷休,正欲再問,蕭婉忽然轉過頭來幽幽地看著李白,道:“哥哥他、他死了。”


    此言一出,直如晴天霹靂,震得李白足足愣了一炷香功夫,腦海中閃過無數蕭長歌的畫麵來,隆昌詩仙酒樓的路見不平瀟灑退敵,虛元觀千鈞一發之際救下自己,以及為了醫治蕭婉身上蠱毒那悲傷至極的神色。


    他不敢相信,當天失蹤後的蕭長歌,竟然會就這麽死了。


    蕭婉從母親懷中起身,走到李白跟前,淡漠笑道:“是啊,你肯定在想,我哥哥為什麽會死對不對?瞧你那假惺惺模樣,當真令人作嘔。”


    李白如被潑了一頭冷水,他自然不知道蕭長歌為何會死,而且更加不知道蕭婉為何會這般對自己。


    蕭婉咧嘴一笑,但那笑容卻是森寒無比,看得李白頭皮發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原以為你對我好,為了解我身上蠱毒,背著我去蜀雲洞天,又來參加水陸大會,想不到啊想不到,這些竟然早就在你計劃之中了。”蕭婉每一個字仿佛都如同烙鐵般刻在李白心上,既深刻又痛楚,疼得他無法呼吸。


    方幻雪和蕁兒看在眼裏,竟然也不過來阻攔,隻是連連歎氣。


    蕭婉神色冰冷如霜,冷笑道:“你們這些化外蠻夷,高叔叔攻下你們的城池,是為了讓你們免受阿拉伯人的侵害,想不到你們竟然以怨報德,要來殺高叔叔。”神色突然變得無比悲憤,雙目中滿是血絲,道:“隻是可憐哥哥剛從西域回來三天,被父親帶著去和高叔叔會麵,就被你們這些野蠻子殺了。”


    她越說越恨,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柄不過尺餘長短的桃木劍,重重摔在地麵,隨即雙拳緊握,指甲深陷入肉裏,手掌滲出一絲絲鮮血來,蕭婉舉起右掌,掌心四個指甲傷口觸目驚心,聽她一字一句道:“我蕭婉今日對蒼天後土起誓,就算被‘暮成雪’折磨成廢人,也再不會跟你們這些西域人有半點來往,以此四道傷痕為證!”


    隻片刻功夫,原本為了蕭婉而孤身犯險的李白,便成了她口中十惡不赦的大混蛋,而且恐怕也再無回轉餘地。


    說完後,蕭婉朝北邊蘇州方向踏步而去,再也不回頭看上一眼,而李白原以為通情達理的方夫人會來安慰自己幾句,不曾想她和蕁兒也轉身走了。


    章永叫道:“蕁兒姑娘,你就這麽走了,丟下我一個人可怎麽是好?”蕁兒理也不理他。章永正欲邁步追趕,前麵赫然憑空出現一堵三丈來高的冰牆,寒氣森森,擋住了章永去路。


    李白怔怔站在夕陽原野之上,落日霞光照在他眼中,倒映出北邊那個漸行漸遠的綠影,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沒有半點悲傷,隻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從隆昌城開始,到虛元觀、青城山、成都平原、蜀雲洞天、峨眉山、渝州、荊州再到杭州、到臨安。


    現在大夢初醒,一切仿佛又變回了原來模樣。李白沉默不言,俯身拾起那柄當時自己為了替蕭婉求取解藥,而孤身闖蜀雲洞天時丟給她的桃木劍,細細撫摸了片刻,隨即一把丟到了身後的小湖之中,再也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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