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永卻比李白還急,一邊跺腳一邊道:“傻子,瓜子,去追啊,快去追回來啊。”李白淡然一笑,轉身朝臨安城走去,聲音古井無波道:“明天還有比試,我先回去睡了。”


    章永深深歎了口氣,方幻雪三人早已消失在暮色之中,又轉身望著李白,頗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意,高聲罵道:“老子不管你了,反正我還有青蘿仙子。”說罷也跟了上去。


    回到臨安客棧後,賀章趴在酒桌上睡著了,麵前放著一本道經。李白輕手輕腳將他抱回房間,才又下樓。


    不知是因為蕭長歌的死,還是蕭婉對自己突然變成仇視的態度,李白隻覺胸口堵得極其難受,不由分說搬了足足五壇酒,一個人坐在樓下自斟自飲,章永瞧著李白失魂落魄模樣,本欲陪他一起喝,躊躇了良久,還是作罷。


    不到半個時辰,五壇酒便被李白喝了個精光,但他心中煩悶愁緒卻更甚了起來,似是應和他心境,外麵嘩啦啦下起了一場大雨。李白一邊飲酒一邊看著窗外瓢潑大雨,自嘲道:“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因李白幾人在這客棧住了二十來天,掌櫃的早已認識,故而也不擔心他賴賬,到了子時時分,客棧大小管事都回房睡去了。


    李白卻正喝到酣處,一杯接一杯從不間斷,每喝一壇酒便吟一句詩,外人瞧來隻覺他瀟灑不羈,但隻有自己心中知曉其中的苦楚滋味。


    到了醜時,李白足足喝了二十八壇,因自己體內的道家清氣能驅散酒氣,竟絲毫不覺醉,本想再喝之時,奈何酒樓大廳放置的酒早已被他喝了個精光,剩餘的在酒窖之中,他沒有鑰匙,取不出來。


    當是時,瓢潑大雨之中緩緩走來一撐著油紙傘的女子,手中還提著一壇酒,邁步走進了酒樓,站在李白坐著的酒桌旁。


    李白意識神識無比清醒,抬頭一看,那女子麵容絕美,清麗無方,著一身黃衫,隱隱有一股蓮花清香飄入鼻翼,不是別人,正是邱婧。


    邱婧將手中的那壇酒放在桌上,合上油紙傘,抖了抖上麵雨水,輕輕靠著桌腿放著,隨即在李白對麵坐下,若無其事笑道:“外麵好大的雨啊。”右手一推酒壇子,推到李白跟前。


    李白注視了邱婧片刻,隨即掀開酒壇蓋子,抱起來“咕嚕嚕”喝了一大口,隨即放下,隻覺入口一陣清香,沒有青蓮酒的甘醇,也沒有燒刀子的烈辣,但喝起來卻頗為爽喉潤腸,甚至心中煩悶仿佛也被一掃而空,不禁由衷讚道:“好酒!”


    邱婧抿嘴輕笑,自己也抱起酒壇子喝了一口,她沒有李白的道家清氣,本身又不勝酒力,隻這一口臉頰便有些酡紅起來,聽她笑道:“這是產自揚州的酒,喚作‘五瓊漿’,正好臨安城有賣的,我就買了一壇,尋思著你嗜酒如命,便來送與你喝。”


    但李白哪裏知道,邱婧在臨安城外目睹了發生的一切,她知道李白心中惦記蕭婉,而蕭長歌是被青蘿蠱仙誤殺的,李白又是西域人,兩人便因此產生了誤會,自己生怕他一時想不開,故而才買了酒來看他。


    李白聽聞這美酒名字,又笑著讚道:“好酒,好名字!”接過邱婧手中的酒壇子,又喝了一口,頓覺神清氣爽,煩悶全消。


    邱婧神色無比溫柔,像是守財奴看金山銀山一般看著李白,雙手蔥白如玉的手指交叉托著下頜,見李白喝一口讚歎一句,開心得像個孩子,不由得笑道:“慢點喝啊,別嗆著,可就這一壇啊。”


    李白看著邱婧溫柔如水的目光,想起自己在雅州碧峰峽時對她那般冷漠,害得她顛沛流離半年不說,還險些喪了性命,而邱婧非但全然不恨自己,而且還和從前一樣的癡心,在自己最為煩悶低沉之時,也是她突然出現,照亮了自己身後的那道陰影。


    一生之中從未哭過的李白,此時卻淚眼朦朧,但他畢竟是男兒,不能輕易落淚,強自忍了回去,哈哈大笑道:“好姐姐,我聽你的。”竟然果真細斟慢酌,小口小口地喝。


    兩人既不談這半年的喜怒哀樂,也不談今後的何去何從,更加不談今天下午在臨安城外發生之事,李白喝著酒,邱婧托著腮極為溫柔地看著他,不知不覺間,一壇酒便被喝了個幹淨。


    邱婧托著下顎的雙手放下,一推桌案,邊緩緩起身邊道:“好啦,酒也喝盡,愁也銷完,姐姐可要走啦。”李白周身一顫,右手急忙伸出想要去拉,但隨即又縮了回來,輕聲道:“你住在什麽地方?”


    邱婧歎了口氣道:“我在臨安等著把你的比試看完了,估計就要揚州,紅蓮宗也有大半年沒回去了,不知道變成了什麽模樣。”


    李白急忙道:“對不起,我當時一時衝動,害得你和你師父天人永隔。”邱婧笑道:“傻弟弟,那有什麽關係。”麵色逐漸變得低沉了許多道:“師父她朝三暮四,又貪圖法寶,為了逼迫餘穀主交出她女兒的‘百花蠱術’功法,做了傻事。我不知道她當死不當死,但是我肯定沒有半點恨你的意思,知道嗎李白弟弟。”伸出右手食指,彎曲成鉤,輕輕一刮李白鼻尖,隨即再不遲疑,轉身拿起雨傘,走出了酒樓大門。


    李白也沒有挽留,怔怔望著她漸漸消失在雨中的身形,想起那天夜裏她來房間,偷偷吻了自己一口,當下由懷中取出那片蓮花瓣來,在油燈火下凝視了良久,不禁目眩神迷,心旌搖曳,隨即將其攥在手中,視為珍寶。良久,李白隻覺倦意襲了上來,趴在桌上便沉沉睡去。


    轉天清晨,李白被早起的章永叫醒,兩人帶著賀章來在神龍川,此時神龍川已不能用人滿為患來形容,不知是誰在那扇金碧輝煌的門後用石頭堆砌了一片平台,上麵擁擁擠擠站了一萬來人,加上神龍川內的近六萬人,總共七萬人聚集在此!


    其中自然不乏看過上一屆甚至上上屆水陸大會的人,對旁邊人不住吹噓,說前兩屆的比試毫無看頭,而這一次大會青蘿蠱仙、廣成和李白三人激起千層浪雲雲。表麵上看是青蘿蠱仙修為高於廣成,而廣成修為又高於李白,但其中變數又誰能知曉?包括身懷《神州名劍譜》第六神兵嘯月劍的章永,同樣也有人看好他。


    李白和其餘五人站在比武台上,隻一眼便瞧見了在人群最前的邱婧,見她正抱著不知何時便已睡著的賀章,李白心中暖意無限,昨天的煩悶到得今日早已不複存在。


    李白右側的青蘿蠱仙手臂輕輕一碰他,笑道:“怎麽身上這麽大一股酒氣?”李白心想青蘿蠱仙殺了蕭長歌,竟還裝作若無其事模樣,哼了一聲,理也不想理她。


    青蘿蠱仙吃了一驚,心道這傻小子今天怎麽吃了火藥似的?若是換作其他人對自己這般態度,早就大耳光呼過去了,不知為何她對李白就是發不起火來,隻得忍氣吞聲。


    聖元金睛獸大搖大擺地從大雄寶殿中走來,瞧起來威風凜凜無比神氣,嘴中含著一根三尺來長的金針,一頭為蒼碧之色。


    此時人群中忽然有人頗為不滿地叫道:“廣成呢?怎麽不見他人?”


    話音剛落,人群中登時有人跟著附和起來,片刻功夫便有上萬人開始質問。


    聖泓法師緩緩走上前,雙掌合十頌了一聲佛號,從大雄寶殿中緩緩走出四名黃袍僧人,似是用木架抬著一人,上麵蓋著一麵經幡。


    聖泓法師神色悲楚,老淚縱橫道:“不瞞諸位施主,廣成因佛法精深,被西蜀峨眉寺邀請去講解佛法,貧僧代他婉言拒絕後,不料他們暗施毒計,殺人如芥,廣成被他們...哎。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此言一出,神龍川七萬餘人齊聲驚呼,李白更是滿臉不相信,峨眉寺雖然為古刹,但因為重視佛家經文教義,修真弟子本領稀鬆平常,當時還被潘若晨一人攪得天地翻,可見一斑,似廣成這等修為直逼青蘿蠱仙之人,怎麽會被峨眉寺的僧人殺害?越想越覺得這其中必然有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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