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成殊死了。”


    宋昭明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聽到林啟陽的話點了點頭,似乎對此毫不奇怪。


    “孟成殊那個人本就與他人不同,死在岐陵倒也正常。”


    荷包上繡著的是一株海棠,針法簡單,但是卻頗有風骨,隻是邊角之處似乎有了些許磨損,似乎是經常被人把玩所致。


    林啟陽看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由挑了挑眉,倒也沒有在孟成殊這件事上多說。


    身為宋昭明真正的心腹,他自然是知道孟成殊暗地裏與自家主子的那些交易的,也知道宋昭明瞞著蘇錦暗地裏發展的那些勢力,自然也不覺得主子的樣子有什麽奇怪。


    世人都說當世的兩位翩翩公子,稱得上君子如玉的人,除了那位曾經的靖安王如今的雲齊帝之外,便隻剩下青玄的太子宋昭明了。


    而且這兩位都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一個早早稱帝,獨寵一人,甚至連帝王的權力都願意分給自己的妻子一半,自然是讓無數人評論了一番的。另一個雖然尚且並未成帝,但是卻也依舊掌握了青玄的實權,是青玄史上第一位在太子位時便如此得人心的皇子,日後定然是一個盛世帝王,與太子妃也是伉儷情深,但同時,對其他的女子卻不像雲齊那位皇帝一樣不假辭色,倒是個難得的情深義重之人。


    隻是,世人從來都不知曉,這兩位被無數人稱讚君子端方的人,在背地裏一個比一個心狠手辣。


    顏緋塵就不用說了,他們暗地裏交手那麽多次,也對他的行事風格有了些許了解,那位可不是個手下留情的,斬草除根這一招可是一向最為擅長。要不是有那位雲齊皇後鎮著,說不定這天下人都會成為顏緋塵的掌中玩物。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存在著這個弱點,倒是讓他們更加有把握了幾分。


    至於宋昭明,林啟陽是親眼看見過他對現在的青玄皇帝做的那些事情的,還有好幾次連同床共枕的女人都可以轉頭毫不留情,甚至是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下狠心殺了,他真是想不到這位太子殿下還有什麽不會做的。


    都說人有了弱點才有了軟肋,可是他的這位主子,可是一點弱點都沒有,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夠挺著不說,連所謂的血脈至親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顆棋子,想必,除了那個早就死了的女人,這世間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可能再撼動他的心了。


    “宋煜最近怎麽樣了?”


    聽聽,連自己的嫡長子,他都直接連名帶姓不含一絲感情地叫,真是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做到的能夠如此冷心冷情。


    林啟陽到底是已經習慣了,最多心裏腹誹幾分,不可能會真的耽誤了什麽事情,所以這個時候自然很快便回了話:“皇長孫最近很是健康,太子妃把他保護地非常好,即便是我們的人,都無法接近。”


    他這話的意思宋昭明自然不會不知,在聽到太子妃三個字的時候明顯皺了下眉頭,不由又想起了宋煜剛出生的那段時間了。


    宋昭明一直都知道蘇錦的意圖,也明白有了這個孩子之後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威脅,原本他是不想讓蘇錦生下這個孩子的,可是卻沒想到蘇錦居然會去般若寺養胎,更是安排了許多事情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盡管他知道那些事情的原委,可是卻也不得不隨著她的動作而為,一個疏忽之下,竟是讓那個孩子平安生了下來。


    宋昭明雖然冷心冷肺,也確實不知道虎毒不食子這五個字怎麽寫,但是當時的他卻是真的需要一個嫡長子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在顏緋塵那邊直接封了一個太子之後,他便更不想殺了這個名正言順的皇太孫了。


    或許他和顏緋塵就是天生的宿敵,即便在崢嶸山之前他們並沒有正麵對上過,可是他卻一直都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也知道他真正的本事是如何。


    可以說,這天下間,真正被他當成對手的,也就隻有一個顏緋塵而已。


    原本他還以為顏緋塵拿下東夷還需要一段時間,卻沒有想到他居然能夠瞞過他的耳目,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拿下東夷不說,還完全改變了東夷的現狀。


    不,現在應該叫雲齊了。


    因著身份所限,他不可能像顏緋塵那樣大刀闊斧地整頓朝堂,也不可能像顏緋塵一樣登上帝位之後居然分了一大半的權力給自己的妻子,不得不說,對於顏緋塵這一項項的舉動,他雖然不是很讚同,但卻在某些時候十分佩服。


    就像顏緋塵從來不屑於用聯姻的方式拉攏什麽勢力一樣,宋昭明也從來不會像顏緋塵那樣隨隨便便就相信一個人,還是一個女人。


    竺寧那個人他了解得不多,但是在知道她對顏緋塵的影響之後,他便是經常會派人去查她的一切事情,就是為了能夠找到什麽漏洞,好利用她來對付顏緋塵。


    隻是沒想到,越查他便覺得越不對勁。


    竺寧不是真正的昭和公主這一點,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卻是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就算顏緋塵他們在後麵幫竺寧把那些線索都處理了,可是不是就是不是,以宋昭明的本事,自然還能發現端倪。


    本來在這個亂世中偷龍轉鳳什麽的十分常見,但是宋昭明就是覺得竺寧這件事情不太尋常。


    似乎是直覺,也似乎是別的什麽,當他查到竺寧作為昭和公主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間與韶藍死去的時間相隔不遠的時候,他便突然把她和韶藍聯係在了一起。


    即便他知道韶藍還活著這件事本就不可能,但是他也不知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竟是就這麽默默地關注起了竺寧。


    越關注,便越覺得她在某些事情的處事方式上竟是當真像極了韶藍。


    心中一直有一個篤定的聲音告訴自己韶藍已經死了,即便是不死,也絕對不可能是雲齊的皇後,顏緋塵放在心上的那個人。


    可是時間越久,他的懷疑就越深。


    在蘇錦瞞著他去了岐陵之後,這種懷疑更是漲到了頂點。


    他是不知道岐陵到底有什麽不對,但是也能夠猜出來那裏與韶家有關,所以蘇錦前去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攔,而是佯裝不知任由她自己折騰。


    隻是,在得知竺寧出現在趙城之後,他便知道竺寧定然也是與韶家有了連蘇錦都不知道的聯係了,當時的第一感覺便是竺寧就是韶藍,她去岐陵,也是為了蘇錦想要得到的那些東西。


    這想法雖然荒謬,可是卻讓宋昭明再也沒有辦法放下了。


    他自認是了解韶藍的,也一直都與顏緋塵一樣享受著掌控一切的感覺,即便是蘇錦,也是在他的掌握之中。


    隻是,似乎有的東西真的脫離了他的掌握,改變了他原本定好的路。


    包括宋煜的出生,包括雲齊的崛起,不過這樣,似乎更好玩了。


    奪江山本就是一局天下的棋局,這棋局中他人出的奇招越多,自然便越能夠促使他出力。


    看樣子,他或許要重新布局一番才行了。


    “讓人把宋煜帶過來,蘇錦最近估計沒有什麽時間浪費在這樣的小事上。對了,既然雲齊已經開始下重手了,我們也不必繼續守在城內了,明天開始便主動出擊吧。”


    林啟陽不明白他為什麽一定要把宋煜帶過來,但是這位主讓他不明白的事情和想法實在是太多,便也不在意了。


    “是。”


    應了一聲後,林啟陽仿佛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目光落在宋昭明手中的荷包上一瞬,然後便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何事?”


    燈下一身鎧甲的宋昭明比之以往翩翩君子的模樣多了幾分硬朗,但還是逃不脫那公子世無雙的感覺,尤其是他看著那繡著海棠花的荷包時柔和的神情,還有那與他麵對其他人都不一樣的溫柔,更是讓人容易沉醉在他的眸光之中。


    林啟陽知道,他這是又想起了那個女子,也隻有在想起那個女子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而不是與蘇錦等人在一起的逢場作戲。


    其實他一直都不明白,既然他對韶藍是真心的,又為何要做下那些事情?為什麽一定要親手毀了韶家,毀了他與韶藍之間一切的可能?


    若是像他曾經對九皇子說的他與韶藍不合適的理由,他是怎麽都不會相信的,可是若是隻是為了韶家,他也不願意相信。


    隻是終究,到底是什麽原因,他也依舊猜不到。


    “雲齊帝後已經回到靖安城了。”


    深沉的眸光看過來,林啟陽一個怔愣,竟是說出了這麽一個消息來。


    宋昭明撫著荷包的手頓了一下,然後便把荷包收了起來,正是放到了自己的貼身之處。


    “是嗎?”


    宋昭明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眸色更深了幾分。


    似乎,到時候暢快地與對方來一場真正的對決了,暗地裏的心思算計,也到時候了。


    “是。”


    林啟陽低頭,心中莫名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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