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這麽多清棠酒來作甚?”


    薛策看著眼前的這些酒,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竺寧一眼,然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扯出了一個笑容,聲調揚了揚:“莫不是來為我踐行的?”


    竺寧見他猜到了,便也沒有多說,隻是點點頭:“難得你能答應去鳳繚那邊,君歡不知道有多感動,這不,連我去拿清棠酒都沒說什麽,還讓我先過來,一會兒他抱著扣扣一起來給你踐行。”


    看著顏緋塵沒有跟竺寧一起過來,薛策就大概猜到他應該是在跟扣扣聯係一下好久不見的父子感情,最近竺寧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因為覺得顏緋塵跟扣扣之間生疏了太多,導致扣扣隻有在他們重逢的那一天叫了他一聲“爹爹”之後,便沒有再叫過,所以竺寧讓顏緋塵每天必須要單獨照顧扣扣一段時間,不論長短,但是他們父子必須每天都要單獨相處一番才行,說是這樣可以讓他們父子感情更好。


    竺寧發話,顏緋塵自然是要答應的,隻是最近實在忙碌,也就隻有每天在扣扣晚上睡覺之前讓顏緋塵去哄哄他罷了。


    可是扣扣這孩子實在是太過聰明,知道竺寧也不忍心看著他哭,所以每次看到隻有顏緋塵一個人而竺寧不在的時候就直接裝哭,實則不過是在喊罷了,一滴眼淚都沒流。


    竺寧即便是知道這是這個孩子的小手段,卻也擔心他真的哭出來,便隻好隨著顏緋塵一起去哄他了。


    不過漸漸的,竺寧倒是也習慣了,這兩天就是無論扣扣怎麽叫喚,她都狠著心不去看他,隻讓顏緋塵照顧他,果不其然,不過這麽幾天,父子兩人便親近了許多。


    有些時候扣扣甚至會直接主動加顏緋塵過去幫他,而不會像原來一樣隻叫竺寧一人。


    當然,她這是不知道扣扣想的不過是折騰折騰奪走香香軟軟的娘親的爹爹,還真跟感情好沒什麽關係。


    顏緋塵是明明知道這小家夥的想法,還要裝作不知道,不然竺寧不一定還會想出什麽辦法來。


    “也不知道顏緋塵今天又被扣扣折騰成了什麽樣,小憂兒,你還真狠得下心不管?”


    薛策拿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便斟在手中慢慢品著了,果真是他最為熟悉的味道,也是他最為喜歡的味道,一嚐便知是竺寧釀了許久的清棠酒,而不是燕飛所製,倒是讓他難得的不自在了幾分,隻能佯裝什麽都不知地如此調侃了。


    竺寧自從懷孕和坐月子的時候被禁止喝酒之後,如今倒是習慣了不喝酒的日子,倒是沒有像以往一樣趁著顏緋塵不在趕緊給自己倒一杯酒喝一喝,隻是隨意擺了擺眼前的幾壇酒,還有她和顏緋塵慣用的杯子,隨意說道:“他們父子兩個的事情自然讓他們父子去解決,我可不管那麽多了。”


    薛策聽她這麽說,心中也是一哂,還說不管這麽多,也不知是誰逼著顏緋塵和扣扣好好相處的。


    女人啊,總是習慣了口是心非,連竺寧也是這樣。


    端起杯喝了一口,薛策突然覺得這酒杯太小,看來擺在地上的酒壇一眼,真是想直接端起酒壇來喝,但是看著竺寧盯著他的樣子,忍了忍,還是沒有直接豪放地端起來直接喝。


    當然不是為了竺寧忍的,他可是聽到顏緋塵的腳步聲了,要是讓他看到他直接在他兒子麵前端著酒壇就喝,給他兒子做了這麽一個不好的示範的話,估計肯定饒不了他。


    “薛策,你這次去鳳繚,可有什麽打算?”


    竺寧剛剛問出這句話,顏緋塵就過來了,懷中還抱著十分不好哄的扣扣。


    也不知是不是扣扣也知道這個經常逗他開心的人要離開了,竟然在過了他平時睡覺的時辰之後依舊這麽精神,還在看見竺寧的第一眼伸出小手癟了嘴讓她抱。


    竺寧看著一臉無奈實則心中早已不耐煩的顏緋塵歎了口氣,終於是在扣扣期待的目光中把他給抱了過來。


    顏緋塵把扣扣遞給竺寧,看著那小子歡快地靠著竺寧一個勁兒地喊娘親的樣子就有些頭疼。


    薛策見狀倒是十分好笑,順手拿著一壇酒給他的酒杯滿上,然後調侃道:“都這麽長時間了,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討扣扣喜歡啊,要不是這孩子實在像你,我們都要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扣扣的父親了。”


    顏緋塵拿過酒杯也是一飲而下,似乎有些氣急敗壞,然後瞪了薛策一眼,便自顧自地給自己倒酒了。


    說實話,他還真不是很希望那個小家夥跟他親近,可是這是無憂希望的,他也隻能想盡辦法去討好那個小家夥,至少要在竺寧麵前給他點麵子。


    可是這孩子似乎也知道他不過是因為他娘親的緣故才親近他一樣,從來都是跟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就開始鬧,隻有知道竺寧不可能過來管之後才稍微消停一會兒。不過一看到竺寧,就完全忘記他這個爹了,直接奔著竺寧而去,就像是現在這般。


    尤其是,這孩子當真長得十分像他,即便是現在年紀還小,五官沒有長開,也隱約能看出他長大之後的風姿,用竺寧的話說就是:“為什麽我生的兒子,到頭來卻是像你像得更多?”


    其實顏緋塵真的不想要個這麽像自己的孩子的啊,要是生一個像竺寧的小公主才好呢,那樣他絕對任由她折騰自己,絕對不會有一點不耐煩。


    隻是這個時候的顏緋塵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竟然那麽難以實現。


    “薛策,你還沒回答無憂的問題呢。”


    薛策好不容易答應去鳳黎雪那邊,他暫時也不想像以往一樣教訓他一頓,便沒有再說些什麽,隻是順著竺寧的話說了下去。


    薛策端著酒杯的手一頓,然後便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動作,又一次飲下了一杯酒,嘴角勾著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聲音卻是難得的清淺:“什麽打算?不過是幫著鳳黎雪不要輸得那麽慘罷了。”


    從他決定要去鳳繚那邊開始,薛策就知道自己是逃不過浮生劫的宿命了,他這一生,最大的劫是竺寧,因為他逃不脫,放不下,便也就這般繼續下去了。


    隻是盡管如此,他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害了其他的女子,所以他才在鳳黎雪一次次的追逐中始終堅定著立場,始終不肯給她任何希望。


    後來更是連接觸都不想接觸,可是這次鳳繚確實處在了風口浪尖,他若是不去,便沒有人能夠讓鳳繚在這場戰爭中得到顏緋塵想要的結果了。所以他隻能妥協。


    隻是這次即便是妥協,他卻也依舊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鳳黎雪是個好姑娘,為了天下大業,他們的確隻能算計她,但是若是讓她跟他扯上關係,怕是連好好活著都不能了,他不能回應她的感情,至少要盡可能在完成顏緋塵給他的目標的時候,盡可能保護住她的子民。


    其實無論是薛策,還是竺寧都知道,鳳黎雪雖然作為引起這場戰爭的一方,但是她也隻有兵敗這一個結果。與宋昭明親自帶兵的青玄軍隊相比,鳳黎雪這麽一個剛剛成為帝王的人,是不可能比得上的。


    鳳繚之內,當真沒有能夠比得上宋昭明這等心思深沉的弄權之人,也沒有能夠比得上林啟陽這樣的將帥之才,縱然林啟陽不敵宋昭陵而聲名不顯,但是比起鳳繚的人來說,卻是綽綽有餘了。


    鳳黎雪因著鳳繚的幾場大敗,也已經決定禦駕親征,現在想必也趕到了戰場上,他們不會讓她贏,但也確實不能輸得太慘,所以才會讓薛策前去。


    除了薛策,明白他們讓她輸的這個“度”的人,也就隻有少柳和殷寒初了,隻是這兩人都是不能輕易動的,所以他們也就隻有薛策這一個選擇。


    原本他們還擔心薛策不肯答應,但是沒想到的是一直對鳳繚避之唯恐不及的薛策,竟然會在這個時候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倒是省了顏緋塵許多口舌。


    “多餘的話便不說了,薛策,我信你,活著回來。”


    顏緋塵抬起手,竺寧那邊也是端起了一杯酒,兩人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笑意,薛策見狀,亦是笑了。


    “放心,我必然不會讓你們失望。”


    薛策端起酒杯,三人難得的碰了一次杯,然後便是齊齊飲下了杯中的酒。


    扣扣看著幾人的樣子,也把鼻子湊到了竺寧的酒杯上,似乎也想要飲一杯的樣子,竺寧自然不會讓他真的喝,隻是給了他一個酒杯讓他抱著玩兒去了。


    小小的孩子,圓圓的身子,抱著一個圓圓的酒杯,瞪大眼睛的樣子當真可愛至極。


    薛策看著他這個樣子,竟是笑得更開心了,眼中的柔色更濃了幾分。


    明日便要離別,卻依舊不訴離別之意,因為相信總有一日,定然能夠再見。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隻是,士為知己者,何必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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