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人給古飄然遞上了一把竹簽。古飄然把竹簽握在手裏轉了幾下:“生死簽,分長短,抽到最短一支簽的最先下水,依次類推,逐個下水;下過水的人,無論是否得手,都不用再次下水,直到一輪結束,再按原先的順序重新下水。諸位如果沒有疑義,那就開始吧,我們的時間有限。”


    古飄然見沒有人點頭,先把生死簽遞給了身邊的水手。全船加上水手在內大概有三十幾人,想要抽簽也隻不過是分把鍾的時間,沒過多久,所有人都把手裏的生死簽亮了出來。


    古飄然指著一個水手道:“你先下去。”


    那個海鉤子從包裏拿出一個竹筒形狀的東西遞給了水手:“看到船底下的死人,就趕緊扭竹筒後麵的機關,然後不管打沒打中,都趕緊往回跑,我們在船上接你。如果你跑慢了,碰上了化屍水,到了那邊兒也別怨別人。”


    那個水手咬牙接過了竹筒,在古飄然身上看了一眼,才縱身跳進了水裏。


    那名水手僅僅是沉進水裏幾秒鍾後,就再次浮了起來,雙手舉在空中拚命搖動:“我得手了!”


    海鉤子馬上甩下了一根繩子:“抓住繩頭兒,我拉你上來。”


    那名水手剛剛接觸到繩索,就像是被人在水裏狠狠拽了一把,整個人直奔著水底沉落了下去。眨眼之後,那人就像是忽然掉進開水裏的魚,猛地從水裏鑽了出來。


    那人的上半身剛剛跳出水麵,馬上又摔進了水裏,被海水蓋過了頭頂,可他伸在外麵的雙手卻無意間抓住了浮在水上的繩索。


    “快拉!”海鉤子驚叫之間抓著繩索猛然向上一揚,把那人整個從水裏給拽了上來。那人剛一出水,船上就傳出了一陣驚呼……


    剛剛還完好無缺的水手被拽出水麵之後,就隻剩下了一身血肉模糊的白骨。那名水手僅僅沉進水裏幾秒,就像是被人用尖刀從頭到腳地狠狠剮了一遍,除了內髒還沒完全被掏空,身上已經看不見哪塊還有完整的血肉了,尤其是那雙沒了眼瞼的眸子,慘白中帶著血絲瞪視著船上眾人。


    海鉤子隨手一震之間,原本筆直的繩索立刻蕩起了一串曲曲折折的波浪,一浪趕著一浪往死屍手掌震蕩了過去,頃刻之間就把屍體給震得七零八落的摔進了海裏。


    海鉤子使勁甩了兩下繩子:“那人沒碰到船下的死人。竹筒裏的化屍水一觸海水,在短時間內就會被浸滿毒藥,不管誰下去,千萬不能受傷,隻要傷到一點兒,馬上會被化成白骨。”


    化屍水,這種東西看似可怕,但是隻要身上沒有傷口,就不會立刻發作。


    海鉤子的話沒說完,大船就又是猛烈一陣,船身也跟著再次下沉了一尺。海鉤子急聲道:“誰再下去?記住,這次下去,不光要投化屍水,還得想辦法給死人弄點口子出來。第二個是誰,到我這兒拿毒藥筒。”


    拿著第二個生死簽的人就是葉燼。他剛要往前走,就被我伸*過了生死簽:“我來。”


    葉燼頓時急了:“召子,你瞎逞什麽能?我水性比你好。”


    我向葉燼點頭道:“相信我,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會搶著送死。”


    葉燼稍稍猶豫了一下,才抓著繩子站到了船邊。我從海鉤子手裏接過毒藥筒時,海水裏的化屍水也已經被衝淡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我順手拔出羅刹咬在嘴裏,剛要起身跳船,就聽見有人喊道:“等一下!”


    我轉頭之間,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孩大步往我這邊走了過來。那個女孩從上船開始就一直沒說過話,給我的印象不深。她喊我做什麽?


    她的同伴緊緊追在她後麵:“小瑤,你要幹什麽?童小瑤,你給我站住!”


    童小瑤人是站了下來,可她說出來的話卻讓我哭笑不得:“你的刀不錯,跟你一塊兒沉進海裏太可惜了,不如給我。”


    童小瑤的表情像是在說天經地義的事情,她的同伴卻一下漲紅了臉色:“童小瑤,你給我閉嘴!”


    我冷眼看向童小瑤:“你腦袋沒病吧?”


    童小瑤理直氣壯道:“我說的有錯嗎?那麽好的刀,跟你一起沉進海裏太可惜了,還不如……”


    “閉嘴,閉嘴,閉嘴……”跟她一起的女孩連著喊了三個閉嘴,童小瑤才茫然道:“悠然,我說錯什麽了?”


    我算看出來了,那童小瑤的腦子大概是有點問題,幹脆也不再理會對方,帶上水手遞過來的潛水鏡,縱身跳進了海裏。


    我的身軀破開海麵沉進水裏幾米,翻過身來看向船底時,差點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至少有五十具穿著各色衣物的屍體正高舉著雙手抓住船底,吊在大船下方。


    我估計這艘木製大船下麵不是夾雜了鐵板,就是裝著符籙一類的東西,讓那些抓船的死人不能往前輕進,否則光憑著他們摳開船底的那份手勁兒,就足以抓穿船身,讓我們葬身水下了。


    我雙腳在水中連續蹬了幾下站穩了身形時,抓著船身的死屍同時像蝦米一樣弓起了身子,全身猛然發力之間,雙手狠命往下一拽,大船立刻被他們拉進水底一尺。抓住船底的死屍不等船身在海水的浮力之中向上漂起,就將雙腳同時伸向水底。那五十多雙筆直下垂的人腳好像是帶著千斤之力,竟然硬生生地拖住了上浮的船身。


    這些死人就是用這樣的辦法拖住了我們的船?


    我雖然覺得有些荒謬,但是已經沒時間去研究那些屍體了,幹脆從身上取出竹筒,對準船下的死屍扭動了機關。竹筒中“突”的一聲射出了一隻像是陀螺一樣頭尖底平的東西。


    那件暗器剛一跳出竹筒,就飛快地旋轉著往船底鑽了過去,吊在船下的死人也在同一時間猛然睜開雙眼,眼帶血光向我直視而來。


    短短片刻之間,被我打出去的暗器已經貼近了船下的屍體。首當其衝的兩具屍體卻在同一時間震蕩雙臂,往兩邊浮起身形,旋轉而出的暗器就在他們兩個讓開的縫隙之間衝進了屍群。緊接著,第二、第三排屍體也跟著漂蕩而起,讓向兩邊……


    這麽下去,暗器很快就要衝到屍群之外了,那還有什麽用?


    我正準備伸手摸向青蚨鏢時,那枚暗器由中心向外怦然爆開,從暗器內部飛湧而出的暗黃色液體一瞬間彌漫了方圓十米之內的海域。原先還立在我眼前的屍體就像是被籠上了一層暗黃色的輕紗,除了一雙雙泛著血光的眸子,就隻剩下了人形的輪廓。


    與此同時,我也感到一股致命的危機從我身後悄然襲來。被對方推動而來的水波雖然極為輕微,但是速度卻迅猛異常,僅僅瞬息之間就逼近了我的後心。


    千鈞一發之間,從我身上狂湧而出的玄冥冰甲也在一瞬間向對方反壓了過去。我隻覺得自己的背後像是被人狠狠推動了一下之後,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傾斜了半尺。


    我不等自己身形停穩,馬上抓起羅刹往前揮出了一刀,怒卷而去的刀氣分作扇形狂野推進之間,我卻看都沒看一眼自己那一刀造成的戰果,雙腳連續蹬著海水往水麵上浮去。


    等我冒出頭來,葉燼已經把繩索甩向了我的身邊:“快上來!”


    我伸手抓住繩頭在葉燼的拖拽之下騰空而起時,身下也傳來了一聲冰塊炸裂的巨響。緊接著,一道人形的黑影就在浮動的冰塊之間越出水麵,往我腳踝上抓了過來。


    “小心!”葉燼驚叫之下正想去拽繩子,站在他身邊的海鉤子卻一把奪過繩索,猛力在空中連繞了幾圈。我隻覺得一股旋轉的力量從繩索上傳來之後,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跟著繩索轉動了身形。


    我僅僅遲疑了一瞬,馬上單手調轉羅刹,順著繩索的力道奮力旋身而起,銀白色的刀氣也隨著我的身形旋成了扇葉形的刀輪,從前向後飛旋而出。凜凜刀光聲嘯四野之間,我身後也傳來了一陣不似人聲的慘叫。等我被海鉤子拽上了船板,遠處才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響。


    我剛才那一刀應該是劈中了什麽東西,但是我肯定自己並沒能對他造成重創。被我劈進海裏的鬼怪隻不過是暫時不敢露頭罷了。


    我起身向海鉤子道了聲謝,對方隻是點了點頭,就把目光投向了水麵。此時,在電筒探照之下的水麵已經泛起了暗紅色水波,船底也跟著傳來一陣陣像是魚群在拚命拍水的聲響。


    有人驚喜道:“化屍水奏效了!”


    “沒那麽簡單!都站穩!”海鉤子高聲提醒之後,大船底下忽然掀起了兩尺多高的浪頭,整條船也在水流的推動之下飛快地往前挪去。


    海鉤子厲聲喊道:“把穩舵,讓船在原地打轉,不能漂太遠!”


    大海茫茫、深不見底,我們就算是把化屍水成桶倒進海裏,又能覆蓋多大的麵積?船被推得越遠,化屍水的濃度也就越低,等到百十米之後,就可能完全失去功效了。


    那時,我們還要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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