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冥玖還未反應過來,一股溫熱的液體便噴到了她臉上。


    “嗯……”白柒一聲悶哼,皺眉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那裏此時已經成了一個血窟窿,裏麵原有的心髒,現在卻是不見蹤影。


    司惜一直待在暗處,她將這一切都看的格外清楚。


    “砰——”的一聲響起,是因為閻心嶼打了一道術法過來,正好冥玖側頭倒了杯水,就那個空檔,那術法擦著冥玖的耳朵打了過去,落在她身後的牆壁上,將它擊了個粉碎,而她的耳尖則是受了一點兒小傷,不影響大礙。


    而第二聲“砰——”,是因為白柒回來的急,直接踹了門進來。


    眼見術法打空,閻心嶼慌了一下,隨即將全身的修為都聚集在手心,又是一道術法打去,白柒見狀直接施法到了冥玖麵前,勉勉強強將那術法擋了下來,連手指都沒來得及抬。


    閻心嶼的修為在魔界也是數一數二的,他以全身修為的一擊,雖然能讓身為神尊的白柒身受重傷,不過並不會致命,以他的仙身很快就會恢複過來,但他卻將白柒的心給一並掏了,這樣一來他就再無恢複的可能了。


    “白柒!”冥玖驚呼出聲,上前抱住往後倒去的白柒,“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白柒抬起手,給她擦去了眼下的淚水:“別哭!我沒……事!”


    怎麽可能會沒事!若是現在他的心髒,還完完好好的在他身體裏,那冥玖絕對會相信他這句話,但事實偏偏是相反的。


    白柒的心……沒了!


    閻心嶼掏了白柒的心之後,和躲在暗處的司惜交換了眼神,轉身飛快離去。


    道不言在外麵等了許久,見他出來,便立馬迎了上去:“怎麽樣?”


    閻心嶼像是失了所有力氣,身形搖晃了下,道不言伸手扶住他,他才得以點了點頭:“回去吧!”


    白柒從倒下開始,看向冥玖的眼神都溫柔的很,他一直笑著,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似得。


    冥玖在他心口處輸送著仙氣,一邊輸還一邊將納物袋裏的仙藥往他嘴裏塞:“沒事的!會沒事的!你把它吃下去!你把它吃下去呀!!”


    那些仙藥到了白柒嘴邊,就再也往裏進不了一點兒了。


    “不……不要再白……費力氣了!冥……冥玖,你要快些恢複……修為,我保護不了你了,但我也不希……希望別人保護你!”


    他一開口體內的血,就大口湧出,冥玖也不管那些仙藥了,伸手捂在他的嘴上:“別!別再說了!”


    白柒怎麽會如她所說的閉嘴呢!要是他現在閉嘴了,有些該說的話,就永遠都說不出來了。


    抬手拉開冥玖的手,然後在眉心點了一下,將體內還未消散的修為都聚集在眉心,好讓他能暫時恢複以往的狀態。


    冥玖低頭看著他這一係列的動作,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的抓著,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待那修為全部聚集到眉心後,他坐起身來,在冥玖的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冥玖,我心悅你、喜歡你、愛你!雖然我知道這些話你都明白,但我還是想說一次給你聽!”


    冥玖明明是看著他的,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臉,她伸手將眼淚擦掉,讓自己的視線清晰起來,卻還是看不清。


    “關於我將南憂誆去了混燼山這件事,我覺得是我做過的一件很正確的事,如果我沒有讓他從你身邊離開,那說不定餘生陪在你身邊的就是他了。”白柒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的眸子突然暗淡了下來,“雖然我也沒有陪你到餘生,但我很知足了。”


    “不過一想到今後我都不能陪在你身邊了,多少還是會難過的。”


    “白柒,那個心髒是柒玖的,作為棠棣,我不能把他搶回來,但是作為冥玖,我該怎麽辦?”


    白柒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不要糾結這樣的問題,白柒就是柒玖,柒玖就是白柒,同樣的,冥玖是你,棠棣也是你,都是一個人,不管叫什麽名字都一樣。”


    冥玖搖搖頭:“但我覺得不一樣。”


    “哪有……咳咳——”白柒剛張口,便忍不住的咳嗽了起來,伴隨著咳嗽的同時,體內的血也大口大口的吐出。


    冥玖顫抖著手,去擦白柒嘴角的血:“唔……對不起!都怪我!要不是……唔……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這樣!”


    白柒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傻不傻,這怎麽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要擋的,不是你的錯!”


    他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了,說話聲音都漸漸低了下來,就連身子也坐不直了。


    冥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低頭看著他,眼中的淚不停的往下流。


    在知道白柒是柒玖的一魂一魄外加一顆心髒的時候,她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日的,但沒想到這一日盡然會來的這麽快,快到讓她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就結束了。


    白柒的眸子越來越暗淡,甚至開始出現了渙散的情況,對於自己的身體是什麽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但為了不讓冥玖介懷,他便將自己一直介懷的東西裝作不介懷的跟冥玖說了。


    待他死後,這一魂一魄就會回到柒玖的身體裏了吧!到時候他就能從魔界中出來了吧!往後就能陪在冥玖身邊了吧!


    想到這些,他歎了口氣。


    再抬頭時,白柒笑了起來,他盯著冥玖的眼睛說道:“阿棠,不要哭,柒玖會一直陪著你的!永遠……陪著你!”


    話剛一說完,冥玖還未來得及,將自己心裏的話告訴他,他就已經閉上了眼。


    “啊!!!!白柒!!”


    冥玖彎腰緊緊抱著白柒的屍身,她的眼淚都落在他的臉上,但他的手卻再也不會抬起來,為她擦掉了。


    白柒的屍身漸漸開始消散,那一魂一魄從身體裏分離出來,站在她麵前,眉眼彎彎的看著她。


    冥玖自然也是看見了的,她伸手想要再摸摸他,但還未靠近,那魂魄就往魔界的地方飛去了。


    “白柒,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啊!就算以後我們不見麵,我也想你活著!啊啊啊啊!!!”


    半炷香之後,冥玖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她懷裏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就連他的一件衣服,都沒能留下。


    司惜覺得自己已經在暗處躲了太長的時間了,是時候要出來了。


    正當她準備出來時,冥玖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怎麽?舍得出來了?”


    司惜身體一僵,當即轉身跪下。


    冥玖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若是想待在這裏,便一直待在這裏吧!”


    司惜忙開口:“王!你聽屬下解釋!屬下……”


    冥玖直接轉身離開。


    司惜見狀想要追上去,但卻發現自己根本站不起來。


    “唔……”


    司惜瞪大了眼睛,自己現在不僅不能動了,而且居然還不能說話了!


    定身術和禁言術一起使用,對於修為消耗極大,特別是用在修為頗高的人身上。


    她歎了口氣,傳音道:“青殊,王生氣了!這事我可解決不了,你讓魔尊大人自己來解決吧!”


    青殊這下但是回她了,不過卻隻有兩個字。


    他道:“活該!”


    冥玖出門後不久,遇到了此生,此生站在人群裏看著她,街道上來來去去許多人,但隻有他站在那裏沒有離開。


    冥玖站在原地,沒有動,此生便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住。


    冥玖紅著眼抬了頭,有些哭腔的說道:“我現在不想去“憶世淵”,我想回浮黎山待些時日。”


    此生點點頭:“好。”


    冥玖抽了抽鼻子,越過他往前走:“我想一個人回去。”


    此生愣了下,隨即再次點頭:“好。”


    浮黎山還是原來的那副樣子,和她以前回來時一點兒都沒有變化,唯一變的便是那個和她一起回來的人,再也沒有了。


    她知道白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他希望冥玖能將她和棠棣當做一人,更希望她能將白柒和柒玖當做一人。


    她知道白柒說的話違心的很,哪有人願意成為另一個的,就算是前世今生,多多少少還是不願意的。


    白柒在這世間存在了上千年,但從這世間消失,卻隻用了半刻鍾的時間。


    從閻心嶼出手的那刻起,她便知道他此行來的目的了,當她側臉避過時,慶幸極了白柒沒有回來,但沒想到那股慶幸的勁還沒有消散,白柒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這世間最愛冥玖的白柒,卻死在了冥玖麵前。


    浮黎山的溫泉,因為她那副仙骨的緣故,仙氣滋生的滿山洞皆是,冥玖脫了衣服,躺在水中。


    她揉了揉眉心,疲憊的閉上了眼。


    往後去,怕是再沒有冥玖了吧!


    幽冥鬼界,忘川水畔,白宿站在那裏許久,愣是連頭都沒有動一下。


    孟婆阿亦在他身後站著,和他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


    最後先開口的還是阿亦,她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回去吧!”


    白宿不知是否聽見,他絲毫反應都沒有。


    阿亦回過頭來看了眼三生石的方向,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們去看看三生石吧!說不定白柒他,會在裏麵出現!”


    白宿終究是回過了頭來,他看著阿亦,說道:“我們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三生石上不會出現神的名字的,如果白柒他還是半仙的話,那三生石上回出現他的名字,可他已經不是了。”


    在得知白柒死訊的那一刻,一直忙於內務的冥帝,將所有事情都推了,他來到忘川水畔,站了很久。


    來傳訊的是冥玖,她說白柒為了保護她,被傷了心髒,一身修為沒了聚集之地,沒過多久就魂飛魄散了。


    白宿盯著她看見許久,然後送走了她,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沒有怨她更沒有恨她,但這卻比怨她恨她,要讓她難過的多了。


    白柒對於冥玖的感情,白宿知道的一清二楚,正因為如此,他不能去怪冥玖,更不能去怨她恨她,否則他的傻弟弟,會走的不安心的!


    “阿亦,我以白柒作為理由,讓你在冥界待了上千年,現在他不在了,你若是想走,便走吧!”


    阿亦沉默了許久,最後笑道:“不走了!既然小白哥哥沒有了,那今後束縛我的理由,就用白哥哥吧!”


    “你以前可是吵著鬧著要離開的,為何現在讓你走了,反而卻不走了?”


    “因為我還沒有弄清楚,我為何會叫方閻亦!”


    白柒沒有離世時,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白宿在花海用他以前的衣服,給他立了個衣冠塚,好讓自己能在想他的時候,過來看看。


    道不言帶著閻心嶼回到魔界時,柒玖已經在大殿等候多時了,察覺到他們回來,便睜開了眼來。


    “屬下參見魔尊大人!”跪的人隻有道不言一人。


    閻心嶼脫離道不言後,用了許久的時間穩住身形,待他穩住之後,往前幾步,走到柒玖麵前,將那顆還“砰砰——”跳著的心髒,放到了他麵前。


    “我把你的東西拿回來了,你何時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柒玖伸手將那顆心髒拿了過來,剛一放到心口處,它就消失不見了。


    “砰砰——砰砰——”久違的心跳聲,讓柒玖頗為開懷的站了起來,待舒展了四肢之後,他又坐了回去。


    閻心嶼見他絲毫沒有提及他的事,便又問了一遍:“我已經將你的東西拿回來了,你什麽時候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柒玖好笑的看著他,問道:“我何時拿你的東西了?”


    道不言見情況不對,忙上前將閻心嶼拉到了身後:“請大人恕罪,阿嶼他神識有損,現在還未曾恢複!”


    柒玖看著他,眯了眯眼睛,很不和善的問道:“道不言,你又瞞了我什麽?”


    道不言頓時慌了起來,他忙道:“屬下怎敢瞞大人,還請大人明查!”


    他說起謊話來倒是臉不紅,不過心卻跳的像是打鼓似的,閻心嶼在他身後不明所以的看著他們,待看到柒玖手腕上的紅繩時,一把推開了道不言。


    “還說你沒有拿我的東西,那你手腕上戴的這個,是什麽啊?!”


    柒玖看了眼他腕上的紅繩,抬眼看向道不言:“說說吧!怎麽回事!”


    閻心嶼聞言也看向了他。


    道不言見躲不過去了,便打算破罐子破摔的說出來,正值他開口時,身後一道勁風襲來。


    道不言拉著閻心嶼躲到一旁,柒玖抬指將那道勁風化了。


    “一會兒再找你算賬!”


    這話是給道不言說的。


    道不言點了點頭,側目看了眼,一臉茫然看著他的閻心嶼,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那道勁風沒了之後,又是一道襲來,柒玖輕笑一聲,起身迎著那勁風走去:“怎麽?就這樣可惱羞成怒了?此生道長,你的修養呢?”


    來人正是此生,他從暗處走了出來:“你居然擅自改了約定!柒玖,你這是何意?”


    原本他都要勸白柒答應他了,但因為被閻心嶼那麽一鬧,白柒消失在了世間,讓他的計劃成了空。


    柒玖絲毫不理會他的怒意,他瞥了眼道不言,道不言便帶著閻心嶼走了出去。


    “的確是我破壞了約定,不過我要是不破壞,那現在破壞約定的人,就成了道長你了!”


    此生微不可查的皺了眉頭,很快便又恢複原狀:“我不知你說的是何意!”


    柒玖笑道:“哦?是嗎?你不知道嗎?那為何會告訴白柒那些呢?”


    此生:“……”


    柒玖見他不說話,便又說道:“我可是擔心了很久呢!就怕哪一日就醒不來了!”


    此生抬眼看著柒玖,這是他第一次,將柒玖當做個敵人看待,而並非一個棋子:“所以你便殺了他取心?”


    “你說什麽呢!我怎麽是殺了他取心的,我們兩人本來就是一個人,哪裏有什麽你我之分啊!”


    柒玖這話倒是說的很對,此生瞥了眼他的心口,一改方才的暴躁,他笑道:“那就恭喜魔尊大人拿回了心髒了!”


    柒玖笑了笑,說道:“不用恭喜,反正早晚都是我的。”


    此生從他的話中聽到了別的意思,他沒有再理會,開口說道:“此事下不為例,以後若是還有哪些類似於這樣的事,你要記得同我商量一聲。”


    柒玖“嗯”了一聲,回到王位上做好:“那我們就來說說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冥玖在浮黎山待了五日,這五日裏她不是在溫泉水中度過,就是在山頂的那棵樹上度過。


    司惜這幾日來給她傳了很多音,但冥玖卻是絲毫都不理會,這讓司惜苦惱了很久,同時也和青殊抱怨了很久。


    但青殊每次都不搭理她,他在研究著該以那副樣子出現在冥玖麵前,除此之外什麽都不感興趣。


    冥玖近來都會想起白柒,但更多的時候她都在強迫自己恢複記憶中度過。


    奈何她的腦海中,絲毫沒有出現以往的記憶,就算是連頭都沒有疼一下。


    “唉!”冥玖歎了口氣,“不知何時才能恢複。”


    想著想著她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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