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放在桌上,已經所剩無幾了,棠棣躺在藤椅上,看著桌邊正喝著酒的司惜。


    方才她在說青殊的時候,餘光格外清楚的看到了司惜的表情,她咬著下唇,滿臉的隱忍,眼中還有絲輕微的恨意,她知道那恨意是因為她才生出來的。


    棠棣前不久發現水鏡中有一塊兒遺落進去的留相石,她拿出來看了一眼,看見了那日青殊進去後,發生的所有事。


    她給青殊製造了一場紅帳良宵的幻境,送進去了一個由青殊的心所生的新娘子,原本隻是為了捉弄他而已,沒想到反而讓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棠棣伸手摸了下心口,那裏原不該再有的情絲,已經回來了一部分,剩下的怕是過不了多久,也會回來了,隻是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等到情絲全部歸體的時候。


    青梅酒被徹底喝光,司惜趴在桌上,閉著眼嘴裏還在嘟囔著什麽。


    棠棣的聽力一向好的很,自然聽到了她說的話。


    “為何我都快要變成她的樣子了,你眼裏還是沒有我?”


    “剝皮的疼痛我都忍下來了,這心裏的疼痛,卻是怎麽也承受不住!青殊,你倒是回頭……看看我呀!”


    棠棣歎了口氣,沒有再去聽她嘟囔的話。


    司惜的底細她在冬天結束的時候,已經全部知道了。


    她哪裏是司族的人啊!隻不過是她的父親,強行給她按上的身份罷了!


    這世上有很多幻境之地,幻境中居住著可以幻化成任何樣子的幻妖,她們很少在世間出現,隻有一少部分,會在夜裏或是雨天出現在人們的身邊。


    司惜的母親便是一隻出現在夜裏的幻妖。


    司惜的父親喚作司景,是那幻妖現世的第一個獵物。


    原本隻不過是食物和吃客的關係,但沒成想,幾個幻境下來,他們竟相愛了。


    兩年後,幻妖生下來一個女孩兒,這女孩兒便是司惜。


    但司惜的出生之時,就是那幻妖身死之日。


    幻妖有自己的規定,她們在身死時,會將畢生所會的幻術都傳給自己的後代,然後那後代便代替自己的身份,回到她們之前生活的幻境中去。


    司惜繼承了她母親所有的幻術,原本應該回到幻境中去的,但司景將她強行就在了身邊。


    司景原本便是有夫人的,不過他的夫人一直都未曾有過身孕,那時司惜還不足一個月,司景便用禁術將司惜封印起來,又用幻妖給他的定情之物,給他那夫人製造了一場幻境。


    司夫人有喜了!司夫人顯懷了!司夫人要生了!司夫人生了個女兒!那女兒快要一個月了!


    司惜變成了司夫人的女兒,這世間除了司景之外,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司夫人待司惜極好,從小到大都未曾讓她受過一點兒委屈。


    上天也許是憐憫她的,在司惜兩百歲時,司夫人真的有了身孕。三年後,司惜的弟弟出生了,但司夫人卻同那幻妖一樣,撇下自己的孩子撒手人寰了。


    司惜因為從小就跟著司景,再加上以前被封印過一段時間,她絲毫都不會使用那些幻術,甚至連幻妖都沒有聽說過。


    棠棣不知道司惜現在是否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隻幻妖,但有一點兒她是知道的,司惜會使用幻術了。


    不知從何時起,棠棣發現司惜的眉眼越來越像她了。


    青梅酒不足以讓司惜喝醉,所以她現在的意識格外的清晰,她嘴裏嘟囔的話,也不過是為了讓棠棣聽到而已。


    她在桌上趴了一會兒,覺得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便坐直了身子:“主子,司惜先回去了。”


    棠棣點了下頭,沒有過多的表示。


    待她離開之後,棠棣也起身回了屋裏,她原本是躺在床上小憩的,但躺著躺著便睡著了。


    柒玖離開魔界已有半年之久,這期間那些族長們隔三差五的便來找一次他,每一次都由閻心嶼出麵才擋過去。


    起初閻心嶼都是被道不言強推出去的,後來慢慢的,那些族長們來的時候,他自己就直接出去了,根本不需要道不言出現。


    午時,閻心嶼正坐在院中擦拭他搜集的寶貝,道不言慌慌張張的便跑了進來。


    “阿嶼,出事了!”剛進了門,還沒有找到閻心嶼所在的位置,他便吼了出來。


    閻心嶼皺著眉頭,揉了揉耳朵:“吼什麽吼啊!出什麽事了?柒玖回來了?”


    道不言看清他所在的地方,徑直跑到他麵前,伸手將他旁邊的茶一口吞下:“那些老不死東西又來了!”


    閻心嶼白了他一眼,頗為淡然的說道:“來了就來了,等我出去讓他們都滾回去。”


    道不言直接拍掉他手裏的東西,說道:“這次那些老不死的全部都來了!而且還帶著各自的手下,看樣子怕是……”


    閻心嶼原本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桌上的那些寶貝上,他的這句話,立馬讓他抬起了頭。


    “怎麽回事!?他們現在到哪裏了?”


    魔界的魔兵們在柒玖繼位之後,全部都分給了各領地的族長,他身邊隻留下了一個道不言,現在再加上一個閻心嶼。


    雖說他們兩個的實力非比尋常,但也抵不了人多勢眾啊!


    “那些老不死的,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柒玖離開魔界的消息,他們以魔尊不管魔界中事的理由,帶兵前來反抗來了!現在已經快要到大殿了!”


    閻心嶼哪裏再和他廢話,直接拉著他往大殿飛去。


    飛至半路時,閻心嶼停了下來,一掌將道不言打的偏離了大殿的方向。


    “你這是幹什麽!?發什麽瘋啊!?”道不言穩住身影,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去妖界找妖王大人,將魔界的情況告訴她,以她和柒玖的關係,肯定會來的!”閻心嶼不做絲毫停留,轉身加快了速度往大殿趕去。


    道不言也不磨蹭,轉身往妖界飛去。


    棠棣是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吵醒的,她看了眼門口,起身走過去開了門:“何事?”


    她睜開眼時就感覺到了道不言的氣息,道不言反而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了:“妖王大人,魔界出事了!”


    按理說魔界的事,沒有理由讓一個妖界之人做主,但偏偏柒玖以前和棠棣和好後,便在魔界留下了口諭,說是棠棣在魔界就如同他的身份一般,誰都不能冒犯!


    所以閻心嶼才會在緊急關頭,想到了讓道不言去找棠棣。


    棠棣在路上聽道不言說了個大概,等她到大殿時,便看見了那些他口中所謂的“老不死的東西”。


    閻心嶼看見她來時,立馬向她走來:“妖王大人,你怎麽來了?”


    棠棣看著他挑了下眉:“怎麽?本王難道不能來嗎?”


    閻心嶼忙道:“哪裏哪裏!魔界自然是妖王大人想來便來的!隻是您今日來的有些不湊巧,我們尊上閉關了!”


    棠棣回頭看了一眼道不言,在回過頭來時,瞥了一眼大殿中站著的那些族長們。


    她笑道:“你們尊上哪裏是在閉關!你們既然都心知肚明,為何不說實話啊!?”


    她這一句話出口,讓那些老族長們都興奮了起來,他們暗暗的吩咐手下拿好兵器,隨之準備好開戰。


    道不言沒有耐住性子,湊近她小聲問道:“妖王大人,你這是?”


    棠棣在大殿之中所有人的注視下,上了台階,她看著王位,伸手摸了下最上麵的魔石。


    “妖王!雖說你是妖界之主,但你來我魔界是不是有些太放肆了!”


    “魔石豈是你能隨便摸的!”


    “這高台也不是你能上的,快從上麵下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


    棠棣看著那些老族長指著她斥責,笑了起來:“你們尊上在我那裏住了那麽長時間,你們覺得我不能動這些東西嗎?”


    閻心嶼:“……”


    道不言:“……”


    老族長:“……”


    台下每個人都滿臉震驚的看著她,棠棣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雖說以她的修為,自然是不怕他們這些人的,但若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們老實下來,誰還會浪費修為啊!


    都說在魔界魔尊為大,其實並不然,在魔界最大的其實是魔後。


    自魔界成立以來,從來都沒有過魔子的誕生,雖然魔尊修為強大,但魔界有更為強大的術法,那術法隻對魔子有效,魔界向來都希望有一個生來便強大的魔子,所以便將魔後看的極為重要,曆代魔尊都沒有過正宮夫人,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妖王大人,您說的可是實情?”


    “妖王大人,這事可是開不得玩笑的!我們魔界向來都最為關注這件事,你可不要哄騙我們這些老頭子啊!”


    棠棣笑道:“怎麽會!若是不信等你們尊上回來了,你們問問他!”


    閻心嶼和道不言顯然都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說,都頗為驚訝的看著對方,片刻後才收回了視線,將那視線又轉到了棠棣身上。


    棠棣站在高台上,看著老族長們互相低聲商討著,指尖術法生出,試圖和柒玖傳音。


    但這次依舊不例外,被拒絕了。


    從魔界回來時,已經是三個時辰之後了。


    棠棣說完那些話之後,老族長們又問了她很多東西,然後才讓她離開。


    臨走時,是道不言和閻心嶼送她到界口的。


    “妖王大人,您和我們尊上真的是那樣的關係嗎?”道不言問道。


    “你覺得是嗎?”棠棣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笑著問了句。


    “我覺得是。”道不言特別正經的看著她。


    棠棣看著他這副模樣,越過他問閻心嶼:“你覺得呢?”


    閻心嶼搖著一把折扇,那扇子和柒玖送她的那把一模一樣:“這香扇是我從紅線仙那裏得來的,聽說這扇子是要送給心上人的,否則扇出來的就是臭味了。妖王大人,你覺得這把扇子如何啊?”


    棠棣聞言一愣,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香扇上,她竟不知道,這小小的扇子竟然還有這麽一說。


    “我覺得甚好!留著送你的心上人吧!”她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不如……”閻心嶼往前走了幾步,“這扇子便送給妖王大人吧!”


    道不言看著他,瞪大了眼睛:“阿……阿嶼,你的心上人不會是妖……”


    閻心嶼白了他一眼:“想什麽呢!”


    道不言自知自己說錯了話,忙低下了頭。


    最後棠棣收下了那把扇子。


    司惜沒有來她的寢宮候著,她瞥了眼院中桌上的狼藉,揮手將他們整理了一番。


    三日之後,棠棣將院中的藤椅撤了,讓那些樹藤延伸過來,在院中搭了個藤床,她便總是躺在床上,吃著青殊送來的空心糖,喝著穀忻送來的青梅酒。


    青殊出現在她麵前時,她一句話都沒說,給他倒了碗青梅酒後,兩人便算是又恢複成了從前。


    他隔日便從人界給她買了空心糖,好在那是司惜並不在旁邊,否則她可就不敢保證,司惜會怎麽樣了!


    “阿棠,穀忻那小子是不是在我沒來的時候,都在你這裏待著?”青殊坐在石桌邊,有些幽怨的問道。


    棠棣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阿棠,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


    “你想說我可沒有那個時間聽!”棠棣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便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


    青殊看著她,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棠棣側著身子,看著他問道:“你近來有沒有去找過司惜?”


    青殊聽見司惜的名字時,就皺起了眉頭:“我為何要去找她?雖然那日是我有些凶了,但她不經過我的同意,就亂喂郎鋒,是不是也有些說不過去啊?”


    棠棣伸手摸了下鼻子,有些尷尬的說道:“那生肉是我給她的,郎鋒也是我讓她問的。盡管你說的是對的,但她是個姑娘家,臉皮薄,你那樣吼了她,是不是應該給她道個歉?”


    青殊自然是從來沒有想過去和司惜道歉的,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問道:“你希望我去給她道歉嗎?”


    從棠棣說完那些話之後,魔界各族的族長竟然組到了一起,談論起了她和柒玖的事。


    雖然已經沒了他們的搗亂,但道不言每日還是都會去閻心嶼的院子中找他。


    今日自然是不會例外。


    “阿嶼,我方才來的時候,聽到了幾句關於你的話,你要不要聽啊?”


    道不言進門時從來都不會敲門,好在閻心嶼不計較這些,否則他們兩個之間就又要有一個借口誕生了。


    自從柒玖將閻心嶼打的遍體鱗傷後,他就將視線轉到了道不言身上,正好道不言也看他不順眼,兩人便時不時的找上個借口,大打出手。


    “從你嘴裏說出來的,就不會是什麽好話!我看你還是不要說了吧!”閻心嶼坐在房間門口,腿上放著一本書。


    “那怎麽能行呢!”道不言走到了他麵前,將他腿上的書,搶了過來,“我才不管你聽不聽呢!反正我都是要說的!”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書,笑道:“怎麽你現在開始看這些情情愛愛的書了?難不成是有了心上人啊?”


    閻心嶼伸手將書奪了回去,往後一扔,那書便直接落在了屋中的桌上:“有什麽話就趕緊說!說完了就趕緊走!”


    道不言低頭看著他,笑道:“我聽那些老不死的說,你以前還有過一段風流往事啊!”


    閻心嶼:“……”


    棠棣一日有幾個時辰總是在院中躺著,天黑時,她會將那些樹藤都收回去,讓它們好好休息,自己也會回房間躺在真真正正的床上休息。


    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做過夢了,也沒有再夢到以前的事,每次睡著後,她的大腦就會呈現出一種放空的樣子,導致她防護能力都差了很多。


    睡夢中的棠棣,將被子往臉上拉了些,眼看著就要埋著鼻子,呼吸不暢了,黑暗中一雙手突然出現,將她的被子給整理好了。


    那手的主人,沒有直接離開,他坐在床邊,看著棠棣。


    “阿棠,我離開了這麽久,你可曾想起過我?”


    那人突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句,他問完之後就歎了口氣,絲毫沒注意到棠棣皺了的眉頭。


    “阿棠,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地方,你猜我可曾拿回了你的情絲?”


    在她床邊坐著的,正是已經離開半年之久的柒玖。


    柒玖還是那雙紅眸,除此之外他的右臉到脖子的地方,多了一道淺淺的傷痕,看起來是剛受的傷。


    棠棣在他給她整理被子的時,就已經醒來了,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阿棠,我回來了,你有沒有……想我?”


    棠棣原本還是要這樣繼續躺下去的,但當他說出這句話時,她便不考慮其他,睜開了眼來。


    一眼看到的表示柒玖的背影,他的背脊原來是很直的,但現在卻有些彎了。


    棠棣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她心裏明明有很多話要說的,但在看見柒玖時,那些話就全部忘了。


    她的視線在柒玖身上停留了許久,等柒玖動了動脖子時,她坐起了身。


    聽見身後有聲響,柒玖回頭看去,隻見棠棣眉眼彎彎的看著他。


    “好久不見!柒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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