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迎春穿了元春準備橘黃儒裙,領抹袖口繡著碧翠竹葉北擼∷埔恢в婪龐夯ǎ逖判閆也徽幸


    到了太後奶娘的寧壽宮,迎春發現,自己這一身衣裙在一眾花紅柳綠的秀女中間,根本不算鮮豔。


    迎春心裏停當了,慢慢走在秀女中間,隨著大流叩頭行禮,口稱娘娘千歲,萬福金安。


    元春作為皇後娘娘當紅女官,與幾個嬤嬤侍立在皇後身後。


    皇上選秀本沒有幾個小老婆事兒。隻是那些個娘娘不甘寂寞,乘著秀女拜見太後之際,也來湊熱鬧。


    平日請了安,一個個溜之乎也,生恐吃了皇後掛落,今日卻是一個個東扯西拖延時間。目的便是要瞅瞅這一屆秀女中會出現哪些勁敵,瞅瞅有無能夠將勁敵消滅在萌芽狀態之機會。


    少時,儲秀宮一幹秀女到了,皇上一竿子就老婆那錐子似的眼神,嗖的一聲殺向過去,在秀女們身上睃來睃去。


    鄙視、挑剔、刻薄兼而有之。


    似乎這般,才能發泄她們心頭嫉妒,以及自己年華老去酸楚。


    迎春卻是心中無欲天地寬,正跟哪兒老神在在研究太後娘娘跟皇後娘娘長相。


    太後娘娘雖然嘴角皺紋鬆垮,一雙眼睛卻是雙眼皮兒,黑眸瞳,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鼻梁也挺直,身板有些高達,不是那種千嬌百媚類型,年輕時節當是一枚健美活潑女郎。否則也不會熬死了母後皇太後,後宮一人獨大。


    皇後娘娘卻身形嬌小,圓弧臉蛋,膚色白淨,一雙眼睛甚大,嘴唇不大不小,五官分開看似乎都不錯,本當應該是慈祥麵容,卻無端端讓人覺得她不甚慈善。


    迎春仔細瞅了半晌,終於知道緣故,卻是皇後娘娘黑白瞳仁比例有些失當,看起來白眼球多黑眼球少。正是人們所言四白眼,凝眸不動還好,眼眸一轉,就成瞪眼了。


    迎春正瞧得樂嗬,熟料禍從天降。


    一貫仗著兒子跟皇後娘娘打對台淑妃娘娘,在上一聲詢問:“聽說賈女史妹子,榮國府二姑娘賈迎春十分出色,可來了沒有?”


    原本隱秘於眾人之中賈迎春,被人自動閃避拱出人群。迎春一下子鶴立雞群了。


    元春在上暗暗咬唇,眼睛瞪著淑妃,恨不得掐死這個老女人。


    抬頭卻見迎春驚慌眸子,微微搖頭,示意她鎮定。


    迎春緩緩上前一步,穩住心神,首先朝著上頭端坐的太後皇後行叩拜大禮:“臣女賈迎春拜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祝願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福體安康,福壽綿長。”又側身一肅:“給三位娘娘請安,娘娘門安好!”


    太後娘娘是當今聖上生母,娘家姓甄,祖母便是賈府老姑奶奶,跟賈母乃是舊識,因此一笑:“嗯,規矩不錯,看賞!”


    太後賞賜豈能推辭。


    迎春糊裏糊塗被人往手裏塞了個錦盒,複又道謝,這才起身。


    惠妃一貫跟淑妃別勁兒,今日卻因為賈迎春這個共同敵人之妹,難得同聲同氣。


    惠妃娘娘著意把迎春盯了一眼,盈盈一笑:“太後娘娘,臣妾瞧著這兒姑娘不光是規矩不錯呢,您瞧,這賈二姑娘,生得肌膚賽雪,天庭飽滿,柳眉大眼高鼻梁,是個難得美人兒,在這一節秀女中算是數一數二了!“


    太後皇後焉能不知淑妃話裏算計,卻是後宮一塊板也不是好事兒,故而婆媳齊齊額首:“嗯,賈女史這妹妹著實不差。”


    寧嬪是惠妃狗頭軍師,且這些時日元春搶了她的寵愛,心裏很是不忿,卻也怯著元春身後皇後不敢爭風。這會子見太後皇後都沒見責,豈能不插一腳,忙著掩嘴一笑:“要我說,這榮府倒底是盛寵優渥門第,風水好,出美人兒呢!”


    迎春自己是否傾城傾國自己知道,心知這是淑妃看不慣元春,又不敢下手,便拿自己作伐子。


    這些事情馮姑姑也曾說過,最好是不變應萬變,故而將身一肅:“娘娘誇讚,臣女愧不敢當,臣女蒲柳之姿,在各位娘娘麵前,焉敢當得一個美字兒。”


    太後聞言衝著元春一笑:“榮府規矩實在不錯。”


    接著扯開了話題,問起其他秀女。然後接連賞賜不少東西。


    其中就有石芙蓉跟傅瑾瑜,徐玉燕都得了跟迎春一邊大小的首飾盒兒。


    太後娘娘這一番賞賜,看似均衡恩寵,實則迎春身上承受壓力,並不曾消弭多少。


    之前秀女對於迎春,隻是嫉妒羨慕,此刻石芙蓉眼神卻是嫉恨了。


    迎春身份,在石芙蓉這個皇帝外甥女兒眼裏,那就是草芥塵埃,憑什麽跟她這個天之驕女一般得到太後青眼賞賜?


    石芙蓉蔑視眼神,犀利又森冷,迎春直如如芒刺在背。


    秀女們暗濤洶湧並不影響貴人們興致,太後娘娘滿麵慈祥問起皇後暢音閣看戲事情安排如何了。


    皇後一笑:“一體事情都是賈女史鋪排!”


    元春忙著躬身上前跟太後娘娘低聲報備。太後娘娘則頻頻額首:“你是個妥當的!”


    淑妃幾個知道瞧這架勢,知道再是挑釁也沒甜頭了,且賈迎春這姐妹二人已經成了秀女公敵了,目的達到了,淑妃嬌笑著吹捧皇後去了。


    迎春這般卻成了眾矢之的,眼角餘光一瞟,一雙雙杏眼兒都隱了怒氣,冷眸颼颼招呼迎春。若是眸光能殺人,隻怕自己渾身上下沒得好皮肉了。


    迎春麵上維持著笑意兒,卻是暗挫銀牙,問候淑妃惠妃幾個祖宗十八代:祖宗缺德十八代老娘們,醋缸子,吃柿子撿軟的捏,老子粘你惹你呢,有本事你把皇帝栓褲腰裏,又或者你去皇後坤寧宮強人去,欺壓老子一個小秀女,算個毛球呢!


    隨後,太後起駕,皇後與各宮娘娘簇擁著天後娘娘去了寧壽宮後麵花園子遊覽,後麵烏鴉鴉一群秀女沙丁魚似的追隨。


    迎春原本給太後娘娘磕頭,就在太後娘娘身邊,按照順序,迎春位置應該靠前。熟料,迎春每每伸腳就會被人死命踩踏,一雙繡鞋幾乎被人踩爛了。


    迎春疼得隻抽冷氣,看來淑妃挑唆成功了。


    反正不過十餘日,忍字頭上一把刀,老子忍!


    迎春索性退後一步,拉在最後。


    看著這群瘋子似小丫頭片子,迎春哭笑不得,恨不得大聲昭告一聲,老子不喜歡皇上那個爛黃瓜。


    這日午餐,太後賜宴寧壽宮。


    午時,迎春回到儲秀宮洗漱換衣之時,元春手下小宮女甘露悄悄告訴迎春:“女史讓告訴小主,午後聽戲,卻莫落單,更不要獨自前往僻靜之地。”


    迎春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子,麵色煞白:“怎會如此嚴重?”


    甘露麵色不變,卻是叮囑道:“今日淑妃娘娘點名,太後娘娘賞賜,實在大出意外,小主當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富貴險中求,有些人為了榮華富貴不惜鋌而走險,女史讓小主切莫大意。”


    迎春福身謝過甘露,伸手塞了二十兩銀票過去:“勞累姑娘!”


    甘露含笑受了,又道:“儲秀宮杜若姑姑為人公道,小主出入直管跟著杜若姑姑,必定無妨!”


    迎春原本準備免費遊覽皇宮,此刻隻剩下扼腕痛惜了,餘下日子,還是蟄居保命要緊!


    午睡之時,迎春摸了摸貼身竹葉荷包,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要不要跟杜若聯係呢?


    最終,迎春將竹葉荷包掛在腰間,因怕杜若瞧不見荷包,又將竹葉帕子跟自己所用粉色帕子纏繞起來,將繡著竹枝一角露在外麵。


    隻可惜,迎春在杜若麵前兩次露出修竹帕子,杜若麵色沉靜如水,並無一絲波動。


    迎春求助失敗,隻得處處謹慎。


    五月天色黑的早,迎春這些秀女即便不喜歡,也要等到太後退場方能離開,卻是那太後是個戲迷,最喜歡聽那熱鬧戲,偏生今日元春安排的都是幾處熱鬧戲,先唱的長生殿,後場龍鳳呈祥,再唱了一折魯智深醉打山門,老太後聽得興致勃勃。及至老太後盡興,從暢音閣聽出來時候,已經夕陽落盡,天地昏暗了。


    迎春一直有意無意靠著杜若師徒行走,卻是在通過夾道之時被人一擁擠,腳踝崴了一下,及至她彎腰搓了搓腳踝起身,杜若師徒身影已經不見了。


    好在周邊秀女不在少數。迎春心中稍稍停當。


    雖然沒有骨折,卻扭了筋,很是疼痛,記掛著元春交代,迎春不敢停留,扶著牆壁,迅速追趕前麵一群秀女。卻是越趕越遠。迎春心裏著急起來,不得不出聲求救:“前麵幾位姐姐,等等我,我崴了腳了。”


    這一招呼,前麵秀女有人停住了,迎春認得其中一個正是賈母娘家侄孫女史湘君。這般時候遇見親戚,迎春心中十分歡喜起來:“湘君姐姐啊,遇見你真巧呢!”


    熟料迎春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史湘君一股人越性腳底如風,被鬼攆一般望前攢。


    迎春心頭一沉,眼皮子一陣亂跳,顧不得腳踝生疼,一路小跑起來。


    也是這皇宮牆壁太過高大,傍晚太過陰森,兼之之前甘露示警,迎春緊張的渾身血液都衝上了臉頰。


    似乎天地間隻剩下自己踹息聲,渾然不覺身後有人正慢慢靠近。


    正當迎春方要拐進通往儲秀宮的夾道時,眼前驀地一黑,緊著被人捂住了嘴巴,一路拖著進了一道小門之內。


    迎春拚死掙紮,驀地腦袋一痛,身子猶如飄萍一般飛了出去。


    ‘咕咚’一聲悶響入耳,迎春失去了最後一絲知覺!


    那一刻,迎春竟想苦笑:小命又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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