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人活在世,虧心之事,絕做不得。


    封羽同張秀賢充數上了香火,在釋迦摩尼殿內拜了三拜。


    殿前的香火爐香火旺盛,一茬又一茬的人爭先恐後的上山而來,封羽三人拜完後在難阿寺中閑逛,順帶領略了下這千年古寺的輝煌與大氣。


    大雷音山興建於唐中期,自南朝梁武帝在南方大興寺廟後,唐朝建立之後便在北方大雷音山開始興建土木,曆經百年時間初成規模。


    今日所能見到的大雷音山盛景來之不易,所以佛教山門屹立多年,可想其滄桑變化。


    難阿寺是大雷音山三山七百寺的主寺,其規模也是最大的一處,光是供奉的佛像就有三十多尊,前後共有二百多間房屋,最早的修建時間是在宋徽宗年間,後來靖難之役後,擱置許久,直到明朝孝宗年間,再次大興土木,難阿寺始建而成,後又在乾隆年間時翻整修理過一次。


    封羽對這種佛家寺廟沒多大興許,要是難阿寺建在地下,是座地下寺廟古墓的話,封羽當仁不讓,張秀賢更是無關痛癢,他隻關心寺廟裏的佛像弄出去能賣個什麽價錢。


    隻有枝枝在難阿寺四處看著,封羽二人跟在她後麵,一口氣溜了大半個寺院下來。


    田老太說過枝枝有雙陰陽眼,像佛門清淨地是對陰陽眼最舒服的地方,這地方純淨沒有雜垢,適合清目明心。


    封羽覺得百無聊賴,朝枝枝商量:“枝枝,咱也轉的差不多了,不然就到這兒,等過幾天回了京城,再帶你好好逛逛。”


    張秀賢壓根沒聽,拽著封羽指著一處廟宇內的佛像問:“我說,你快看看,這佛像為何長得這麽凶神惡煞的,大雷音山不是聖地麽?怎麽這位也是?”


    封羽上眼仔細瞧看,見那廟中之佛確實是副惡像,那佛像通身發黑,赤目黑麵,睚眥瞪大,有三頭六臂,上半身沒穿衣物,外皮黝黑,怎麽看都不是位濟世救主的神仙,這到底是哪路神仙?


    正當三人站在廟外疑惑時,一位中老年人走過來問:“幾位是不是疑惑這廟中凶佛是何方聖神?”


    說話之人一身登山裝,帶著個圓頂帽,腳下的皮靴鋥光發亮,發上參差了幾縷白發添雜,麵相看著和藹,說話是一股粵語口音,是從南邊而來。


    “老先生有何高見?”封羽試探著問。


    “大雷音山難阿寺曆史久遠,咱們現在所在的羅漢殿初建於宋徽宗年間,後來金人打了過來,工程就停了,十八羅漢像因此沒能完工,等到了難阿寺再次動工時,已是明朝年間,為了避及一些晦氣,於是在羅漢殿的偏殿處建了尊密集金剛殿。”


    張秀賢見是個行家,上來問說:“老人家如何稱呼?這密集金剛又是做什麽的?”


    那人笑了笑,拿出一個美國人用的煙鬥,放在嘴上吸了口回答說:“鄙人姓徐,從事曆史研究,對難阿寺略知一二,幾位若不嫌棄可以稱我徐教授,我的學生都是這麽稱呼我的。”


    封羽沒想還遇著個老教授,湊


    近說道:“徐教授,那您老給說說,裏麵的這尊密集金剛是何方聖神?”


    徐教授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要講課的樣子,看這架勢,人還真是個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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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集金剛梵語為古和亞薩馬劄,是葬密格魯派崇奉的五大本尊之一,這個格魯派你們懂嗎?就是黃教,是中國藏傳佛教宗派,意為嚴守戒律,明永樂年間傳入中土。”


    張秀賢打斷徐教授的話,“我說,教授,咱能說點簡單的不,什麽咕嚕派,梵語的,您看我們像是能聽懂的麽?”


    枝枝在旁聽得仔細,徐教授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著:“既然那些聽不懂,我就給三位說說這密集金剛的建像,我們看到的像身現在是黑的,其實不然,此像原先為藍色,藍色在佛教中代表著最高諦理,因為時間長氧化原因,所以變成了黑色。密集金剛有三頭六臂,其中三麵顏色各異,從左到右,分別為紅藍白色,代表著慈悲和息災還有降魔,雙腿跏趺坐於蓮花寶座,六隻手臂拿著的分別是金剛杵,法圇,火焰掌,蓮花和寶劍,懷裏抱著的叫做明妃,明妃又叫金剛母,頭戴花冠耳環碧釵。明妃手裏持有無憂花,噴焰摩尼。背後之景有祥雲做底,遠山,太陽光環,你們可以想象一下,這尊像原先是彩色雕繪地,當時必然是色彩豔麗分明,乃是內地裏僅有的一尊密集金剛像,而這位密集金剛是無上密父續之王,是得到宗大師的盛讚的,按照無上密理論中,證得此生是密集五次第中幻神,保證即身成佛,開顯出幻身修證之道,得大密精髓之佛,所以啊,這修成正果不是偶然,這還得從釋迦佛陀在世時講起,在西方烏仗那聖地,空中有很多黃色的大雁...”


    封羽插嘴將徐教授的話打斷,一口氣從東講到了天南西北,任由徐教授這麽下去,怕是得說出一片天來。


    “徐教授,你老學術淵博,對佛家文化精進,簡單來說,這密集金剛殿內的密集金剛不是什麽惡佛,對吧?佛像變成這樣是因為顏料氧化。”


    徐教授會心點點頭,“對的,是這麽個緣由。”


    枝枝問了句:“那請問教授,它建在這裏是有什麽特殊作用嗎?”


    徐教授回答:“其實很簡單,密集金剛是永樂年間傳入,難阿寺在明孝宗年動工,那時候正是興盛之時,孝宗見永樂爺喜歡,圖了個彩頭,就建了這麽一尊佛殿在羅漢殿旁,密集金剛手持法器正是明孝宗所圖之意,法圇為佛法不衰,寶珠為有所成就,金剛杵與金剛鈴代表方法與智慧並存,匕首代表一切無明,蓮花象征智慧清淨。”


    聽完了徐教授講述,封羽算是明白了什麽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再次瞧看殿中佛像,已然覺得不是一尊惡佛,而是一尊法力無邊,曆經歲月的金剛神像。


    難得結識像徐教授這樣的人,封羽主動請纓朝徐教授問:“徐教授,您老是來大雷音山拜佛的?聽你的口音,不像是位北方人吧?”


    徐教授吸了口煙鬥,“當然不是來純粹拜佛的,一部分是做考察研究,一部分是當做旅遊放鬆啦,你們


    也知道,像我這個年紀,能多活一天,就多轉一處地方,這樣便是賺了。”


    封羽想著自己三人在大雷音山也是瞎轉,要是能與這麽一位教授同行,想必受益匪淺,也不知徐教授知不知道伽藍寺,正好順道一並問了。


    四人說著離開密集金剛殿,往下山方向而去。


    “徐教授,你老聽說過大雷音山上有個伽藍寺麽?”


    徐教授雖上了些年紀,也不過才五十多歲,南方那邊注重修養,精神還算不賴,他是一人來的大雷音山,左右沒有半個人跟著。


    “小夥子,你算說到點上了,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要去趟伽藍寺。”


    “那正好啊,徐教授,明兒咱一道而行,路上聽你講講還能解個悶。”張秀賢順水推舟說道。


    徐教授是個隨和的人,自然沒什麽理由回絕,他摸了摸枝枝的腦袋,笑著回答:“那就明兒一道。”


    封羽接機想徐教授問說:“徐教授,怎麽您老就一個人?沒個一起來的?”


    徐教授倒是沒什麽遮掩,有什麽說什麽,一番交流下來他對幾人知無不言。


    “用不著他們跟來,我自己一人想去哪去哪,想怎麽走便怎麽走,那些學生們和兒女跟來隻能是白白添亂。”


    張秀賢一聽,覺得老爺子是個有骨氣的人,朝徐教授問道:“要是絕大多數像您這個年紀的人有您這想法,那該多好,我家裏就有個舅舅,年紀跟您差不多,做什麽事情都要先說,秀賢啊,你看這事怎麽辦,你去跑一趟,秀賢啊,這事你來辦,成天秀賢秀賢的,恨不得把我粘在他身上,您是不知道啊,人老了還是知趣些的好,不然自己不覺得,晚輩人是敢怒不敢言啊,對了,徐教授,您夫人呢?怎麽沒和你一道?”


    徐教授露出一抹哀傷,臉上擠了個微笑,苦笑道:“她在兩年前走了,癆病,治不好的。”


    幾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張秀賢本還有其他話要說,一時間沒講出來,封羽知道大雷音山名為情山,想必這位徐教授來此必然是懷念他夫人的。


    “徐教授,您這份獨自遊曆山川大江的心境晚輩著實佩服,如果我猜的不錯,徐教授你一定對我國地勢非常了解。”封羽轉移了話題說道。


    “哦?沒看出來,小夥子,你也對山川地勢有所研究?”


    “家道所授,略懂皮毛,比起教授您不足一談。”


    徐教授接著講述說:“我研習半生曆史文化,直至到了晚年才懂這隱藏在曆史積澱背後的秘密,實則說白了就是大山大河的演變史,山川歲月,時久變動,風水皆蘊含在其中,與其講曆史朝代更替,不如歸結為山川風水的更替,一個王朝若想長治久安,必不可缺少地勢龍脈的延續。用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帝王們死後個個豪陵華寢,埋葬地十分講究,為的是什麽?是在享受龍脈風水,子孫後代福蔭蒙澤,王朝才能安穩太平,曆史這個東西,看的越多,懂得就會越易一些,道理也越簡單,風水學其實是主導其曆史的一重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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