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這個暗殺小隊之前,程做過類似的訓練——如果他的臥底身份被識破、或者麵臨著被識破的危險,他需要怎麽做。


    他的直屬長官是伯恩將軍,三角洲特種部隊的反恐作戰指揮官。


    伯恩將軍說,“我們是軍人,需要執行上級命令。醫生可以無國界,軍人不可以。犧牲不可避免,我們能夠做的就是減少無謂的犧牲,但如果是必要的犧牲,那就要執行。”


    那時他覺得很對。


    軍人的天職不是保護國家,也不是保護平民,而是執行命令。許多人弄錯這一點,所以成了回不來的英雄。


    對他來說,國家和民族沒那麽偉大——連他自己都無法判定真正的家在哪裏,又如何去沸騰一腔熱血?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一條原則,雷打不動:不傷害無辜。


    程覺得這兩者並不矛盾,我可以不保護,但至少不去傷害。


    可是出發前,他忽然想救下庫房傑瑞口中的那個亞洲女孩。


    他不清楚那一刻是傑瑞的哪句話刺痛了他——是把活生生的人稱為貨物,還是說那個女孩也許是中國人?


    他不確定。


    從前他隻負責把這類消息報告給伯恩將軍,並不會幹預。


    當時他忽然怕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執行的命令和自己的原則衝突了呢?


    他沒想出好答案,所以一切隻能盡力。


    眼下,麥克大尉給他出了一個難題:一百名平民。


    暴露自己……顯然那不可行。程不是偉人,做不到決絕赴死。


    程隻是在想,任何人的計劃裏都有底線。麥克大尉這個決定的底線是什麽?


    如果他如剛才喇叭裏吆喝的那樣不計後果,那還抓什麽臥底,直接把這些人都掃射一遍不是更幹淨?至少,麥克大尉應該不會允許在抓不到臥底的情況下出現全軍覆滅的局麵。


    程目光漸深,這樣就好辦了。


    不暴露自己和解救一百名平民,原則上並不衝突啊。


    但是他需要幫手。


    還沒等他開口,約翰就賊兮兮地湊在他耳邊說,“程,情況有點棘手。”


    程沒什麽表情,這不廢話嘛。


    約翰苦惱,“我沒覺得那個臥底有多重要,反正他沒威脅到我。但是那一百個平民,有點可憐。”


    約翰來自以色列,血統裏一半是天生逞強的日耳曼,一半是受慣欺壓的猶太。因為曆史的緣故,約翰對上升為殺戮的恃強淩弱格外敏感。在以色列的曆史長河上,絕大部分時間裏它的姿態都是被迫跪著的。從公元前到公元後,外來的強勢民族源源不斷地奴役著這個以智慧著稱的種族。


    他痛恨所有理由的屠殺,這時候當然要挺身而出。


    “我需要你來幫我,把他們救出去。”約翰正色。


    程有點意外。以前任務裏的目標都不是無辜者,所以大家各執其事,沒有脫軌的情況。


    他沒想到約翰是這麽果敢的人,愛憎分明。


    程點點頭。這一刻起他開始覺得約翰可深交。


    “等一等,也許我們不用那麽大費周章,大家一起找出那個臥底不就解除危機了嘛!”約翰興衝衝說道。畢竟找臥底比赤手空拳地從虎口裏救一百個人要容易。


    程不動聲色,“你覺得誰是?”


    約翰的目光不動聲色掃視了一圈,所有人都處於高度戒備的狀態,並沒有表現異常的奇葩。他沮喪地搖搖頭。


    程說,“我們隻有二十四小時,要用來想對策、時刻準備應對突發情況、救人,還有為自己鋪後路。而且,”他頓了頓,“麥克大尉這樣的人,不可能允許這些知道內情的平民活下來,無論臥底有沒有被找到。”


    約翰聽罷居然眼睛一亮,“欸!”與矛盾血統和平共處並非易事,哥哥在立陶宛事件中的無辜喪生徹底撕破了約翰從軍以來的循規蹈矩,他渴望作對,甚至是渴望搗亂。


    “看來這次隻能違抗命令嘍!”約翰聳聳肩,歎歎氣,眨眨眼,擦擦掌。


    程失笑。


    在他們迅速達成一致的過程中,兩人都不忘時刻注意周圍人的動態。


    麥克大尉的話無疑等同於一枚重磅炸彈,程清楚,除了他和約翰之外,其餘所有人應該都巴不得臥底立刻被識破,麥克大尉要活的臥底,但是自己應該已經在別人的心跳裏死了幾十次了。所以他必須行事小心,避免露出任何破綻。


    剛才還圍在一起的隊友們此時已彼此拉開一段安全距離。大家互相觀察,保持戒備。


    “誰來說說現在該怎麽辦?”有人試探地問。


    發言者寥寥,且都如拳打棉花般保留著力氣,誰都想暗中觀察,並不想做那個後有黃雀的捕蟬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有人高聲提出來,“麥克大尉說了隻有一名臥底,那麽現在咱們五人一組各自分散。如果是臥底,就一定會在這段時間內嚐試和外界聯係,否則他就得和咱們一起死得不明不白!我們各自注意組內人的舉動,鬼鬼祟祟的那個,就是鬼!”


    程覺得這人的思維很清奇,這種情況下臥底為什麽一定會和外界聯係?難道在這種嚴密監視下,美軍會派一架飛機公然把他帶走?


    之所以要臥底,就是不想把爭端放在明處,所以,誰會坐實這樣的指認?


    再說了,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的通訊設備,甚至沒有對講機沒有耳麥,如何與外界聯係?


    他隻需要繼續隱藏自己就夠了。


    小隊伍間逐漸出現幾方相抗的氣場。


    氣氛劍拔弩張。


    隊員間矛盾已久,從前隻是缺少夠份量的引線。雖然臥底隻有一名,但是卻具有覆沒全員的殺傷力。就像子彈。他們現在都赤手空拳,萬一被這枚子彈打中怎麽辦?所以暫時沒人輕舉妄動。


    一些剛加入的人麵帶怒氣,困獸般踱走。


    新手彼特忽然開口,聲音鎮定。


    “我想提醒大家注意一點,如果想找出臥底,我們就必須保持理智。現在的局麵是,臥底在暗處,所以我們必須先來分析清楚這個人潛伏的目的,以及他可能會采用的潛伏手段。麥克大尉剛才說了,這人是美軍的臥底。”


    彼特頓一頓,“美軍並不是正義的化身,那麽這個前來臥底的人,他的目的是什麽?我想,這裏應該沒人會相信這個人常年潛伏在這裏隻是為了懲戒罪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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