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沙鬥漏斛的上容皿中金珠漏盡,斛內機括一彈,上下容皿轉換,又一時了。


    醜時過,寅時至。


    寅者,移也,又言“引”也。 萬物始生,氣象更新變換。


    見端木玉閉目不語,穆桒委了委身,悄聲退了出去。院落中,一個身影躬腰伺立,顯是在此等候聽用。


    此人身著夜行衣,不辨形容,然,身形佝僂鬢角霜白,自是年歲不小。不待穆桒來問,已從袖口中取出了一小竹筒,雙手奉上。


    “辛苦了。”穆桒接過竹筒物事,輕聲謂老者道,“下去罷。”


    老者頷首執禮,一個翻身躍便出了院落。


    “希望這一次,裏麵會有少主想要的好消息!”穆桒緊緊握住小竹筒,輕聲祈願道。


    ... ...


    梅遠塵趕到神哨營駐所時,徐寒山身邊僅餘十一人,四周堆滿了屍體。


    在都城時,二人有數麵之緣,不過,梅遠塵認出他不是因著其樣貌,而是認出了那身獸首銀鎧。


    “徐小將軍,是你麽?”


    亂戰中,徐寒山已有些耳目不清,梅遠塵喚了好幾聲,猶未見他答應。


    待近了左右,看清了其輪廓,梅遠塵才確定了他的身份,一手揮劍禦敵,一手扶住他臂膀,輕聲謂他道:“徐小將軍,是我,遠塵。眼前敵人太多,我先帶你脫困,再圖後事。”


    之所以叫徐寒山“徐小將軍”是因為在梅遠塵的心裏,“徐將軍”是宿州城外力戰二十萬沙陀大軍誓死不退的徐將軍,也就是徐寒山的親叔——安鹹哨所參將徐定安。


    甫一扶住徐寒山,梅遠塵便感覺到他的全身都在打顫,那是力竭之兆。


    廝殺至此時,他身上創口何止十處,血已不知流了多少斤兩,還撐著不倒,全靠了一股子信念。


    梅遠塵見徐寒山始終不應,知他意識正在消散,身死不過片刻之間,攙著他的手忙往其體內注入一股“長生功”內氣。


    也正因著這股內氣的注入,徐寒山像是突然


    開竅了一般,看到一旁的梅遠塵,低聲嘶吼道:“遠塵公子,你怎在此間?我護著你,你伺機逃開!”說完這句便頹然倒下,似乎被抽離了最後一絲氣力。好在梅遠塵及時拖住,不至於讓他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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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簌功一直被宋小寶幾人纏著,剛剛脫離了戰圈,卻見梅遠塵出現在此間,臉上頗有異色。


    “擋我者死!”


    打定決心便再不顧忌其他,大叫一聲“宰了他們”後,引著數十人殺向梅、徐二人。


    若是在平時,梅遠塵有輕功伴身自不懼他,但此刻,他攙著個七尺壯漢,腳步滯礙,且地上屍體、兵械錯落,鬥轉斜步二十三頗被限製,若非了一劍法精絕,實難保一身周全。


    適才徐寒山神誌稍清,唯一說的話便是要護著自己逃開,梅遠塵感激不已,已抱定了生死與共的決心


    人不負我,我不負人,這是梅遠塵一貫的行事之風。便在他左右支絀之際,易布衣領著禦風鏢局的人趕到。


    “快走!”


    就在民苑外,他剛剛得到報訊,駐地軍營和若州城關已被叛軍拿下。


    大事不妙了!


    徐簌功見禦風鏢局一行有四十幾名武功好手,自忖己方這兩百殘兵難以拿下,已知今日要殺徐寒山已不可能,幹脆把人喚到了一邊,正色謂眾人道:“諸位,今日徐家不願多生事端,你們既庇護徐寒山,徐家便賣你們一個人情,帶他走罷。”


    易布衣望了望對麵喘著粗氣的一群人,猜到了他的用意,冷笑不語。的確,繼續打下去不過是雙輸的局麵。


    見對方不接話,徐簌功皺眉冷道:“禦風鏢局本就是江湖門派,望諸君再不要摻和徐家與朝廷的事,免得惹禍上身。”


    禦風鏢局雖是江湖門派,但不論是在鹽政上還是地方防務上,易家的立場一直都是向著朝廷的。先前沙陀大軍犯境,易布衣日夜不歇從錦州趕至黎州搬救兵,引三萬諸葛氏鐵甲軍馳援才解了宿州破城之危。徐簌功的話在他聽來實在大逆不道,一時氣不打一出來,恨聲駁道:“哼,好大的口氣!”


    徐簌功不置可否


    地搖了搖頭,輕聲回了句:“別忘了,你們易家好大一家子人還在我徐府住著呢。”


    言畢,帶著一群殘兵敗勇揚長而去。


    望著遠去的徐家人,易布衣額眉緊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徐簌功最後那句話中蘊含著滿滿的威脅意味,讓他的心裏泛起了絲絲涼意。


    “他說的不錯,爺爺、傾心他們還被困在徐家... ...”


    ... ...


    穆桒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房門。然他卻並未徑直往端木玉身邊行去,而是先在檀桁上取了雪氅,低聲道:“少主,夜深寒濃披件氅子罷。”


    這件雪氅是舳艫客棧中,徐簌功獻給端木玉的見麵禮,乃是禦風禦寒的聖品。


    端木玉伸手接過雪氅,卻並不著急穿,笑道:“把訊報給我罷。”


    穆桒瞥了瞥書案上整齊堆放的十二個竹筒,苦笑一聲,回道:“少主,裏麵定有好消息傳來!”


    先前那十二次送訊報,他皆是這般說道,隻是其中篤定之意一次不如一次。此間事態,幹係到徐家的成敗,更幹係到端木玉的安危和厥國的運勢。


    見穆桒臉色不若,端木玉一手接過竹筒,一手輕拍他臂膀,安慰道:“嗬嗬,我等盡人事而已,坦然則可。”言畢落座,拆開竹筒抽出其中訊報快速閱過。


    “黃天不負!”


    ... ...


    聽說城關丟了,顧修平心神一慌,幾乎從馬背掉了下來。


    “確切麽?怎麽會!”


    傳訊的小校矮著身子,低頭回道:“數千賊人用火箭攻上了城樓,再三確認,城關已失守。”


    城關一失,這裏便和漢州大營斷了聯係,可說深入敵腹,無路可退了。


    顧修平朝城關方向望了望,又看了看前麵負隅頑抗的百餘徐家弟子,咬牙令道:“亂箭射死,速戰速決!”


    弓弩手得令,唰的一聲齊齊解下了長弓,搭箭,瞄準,射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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