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陳良妃, 趙珩越想越覺得她身邊那宮女可疑,忍不住把墨竹叫出來。


    “殿下。”墨竹從梁上跳下。


    “隨我去敬法殿。”趙珩站起來,匆匆往外走。


    “是。”墨竹隨後跟上。


    趙珩出了臨荷殿立即躍上屋頂,未有走宮道。


    陳良妃被打入冷宮兩年, 從毓秀宮帶過去的宮女死了後便是如今這位,與夢中女帝重名的宮女在照顧她。方才,她說的倒也沒錯, 若不是宮女機靈, 真活不到今日。


    能在被打入冷宮後還順利活下來, 又等來北境大捷,讓後宮那些蠢蠢欲動的黑手不敢動她,那宮女功不可沒。


    甚至可能,她就是夢中的女帝。


    北境大捷, 禹州開渠、洛州水患到靖安旱災, 她借著夢境助他瓦解朝中的勢力, 目的其實就一個——出宮。


    她對皇宮的不喜,就是夢境中那些好看的少年郎, 都無法動搖。


    趙珩越琢磨越覺得蘇綰便是夢中的女帝, 反而沒那麽焦躁了。她出去了也好,若是還在宮中, 以她的身份自己要封她為後, 朝臣必定百般阻攔。


    先封了陳良妃為後,再請陳良妃收她當妹妹,如此便可名正言順娶她。


    正好趁著封後一事, 給她足夠多的銀子,免她出去後日子艱難。


    趙珩收斂了思緒,停在敬法殿佛堂的屋頂上。


    “殿下,你怎麽……”任長風聽到動靜現身,見是趙珩未敢再問。


    “蘇綰在何處?”趙珩低頭看著小小的敬法殿院子,到處搜尋那道熟悉的身影。


    “蘇姑娘在小院裏。”任長風伸手指去。


    太子忽然找來,像是有急事的模樣。


    趙珩循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小院西廂房的廊下,有個人歪在蔭蔽底下吹風,不是夢中女帝還能是誰。


    她坐在廊下椅子裏,懶散地拿著團扇扇風,殊麗容顏掛著笑,狡猾又自在。自己找了三個月,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無數次錯過。


    “好好保護她們的安全,今夜亥時,你把她叫去後門不可告知她吾的身份。”趙珩收回目光,轉頭躍下屋頂。


    在她出宮之前,蘇家的鋪子要拿回來,如此自己便有了更多可以見她的借口。


    墨竹跟任長風交換了下眼神,也躍下屋頂。


    他們怕是要有皇後了。


    陳良妃自長信宮回到敬法殿,關上門後便放下端了許久的架子,攥著詔令小跑進入小院。


    “蘇綰,本宮給你求來一件好東西。”她一路跑過去,麵頰染上緋紅,“出宮詔令。”


    “什麽?”蘇綰一下子站起來,拿走她手中的詔令打開。


    仔細看完詔令,她禁不住伸手抱了抱陳良妃,“我們扯平了。”


    隨時可以出宮!她現在就能離開這個牢籠,真是太讓她驚喜了。


    “別急著馬上走,陪我說說話,你走了日後便再難見著了,不差這一晚上的時間。”陳良妃紅眼。


    自她到了自己身邊這一年多,數次死裏逃生都是她救了自己,雖說不交心,卻也是自己在這宮裏最親的人了。


    自己的願望已經實現,今後如何已完全不在意。


    享過榮寵,住過冷宮,熬死了徐貴妃又報答了蘇綰,這一生她是沒有白來的。


    “明天走,晚間我弄點酒來,陪你喝一回。”蘇綰見她紅了眼,自己也有些鼻酸。


    當了一年多的同事,眼看要分手難免傷感。


    出了重華門,她們今後就很難再見了,彼此的生死都難以預料。


    “要喝酒簡單,本宮來安排。”陳良妃見她同意留下,頓時破涕為笑。


    真好啊,蘇綰要自由了,再也不必困在這深宮裏,變成吃人的惡魔。


    “那奴婢等著良妃娘娘安排。”蘇綰打趣一句,寶貝收起詔令。


    這一道詔令比梁淑妃送來的那道有用多了。


    “對了,你賣給梁淑妃的香料到了太子手上,他方才見我其實為了香囊的事。”陳良妃拉她坐下,“走之前你得給我調配幾份,給太子時我會告訴他是你調製的。”


    “我手上現在沒有香料啊。”蘇綰哭笑不得,“出宮前所有的香料都調配好,賣給梁淑妃了。”


    “本宮去給你要。”陳良妃也忍不住笑。


    兩人說走就走,到了內務府,陳良妃還沒說什麽立即有人迎出來,臉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良妃娘娘來了,需要什麽隻管說。”


    陳良妃略詫異,麵上卻未有表現出來,神色淡淡的看著圍上來的一群太監,“我如今隻是個貴人。”


    “娘娘您可別說笑了,皇上昨日就醒了,這會召集百官商議封娘娘為後一事呢。”領頭的太監笑得都看不到眼了,“您還不知道嗎?”


    “你們這消息倒是怪靈通的。”陳良妃輕哼一聲,半點沒讓他們看出來,自己不知道封後一事。


    早前去長信宮,隻太子見了自己,皇帝什麽時候醒的她竟是一點都不知情。


    這才多大會的工夫,皇帝醒了,還要封自己為後?


    怕不是太子搞出來事,在逼德妃出手呢。


    “在宮裏消息不靈通日子就沒法過了,娘娘想要什麽,奴才這就去給你拿。”領頭的太監笑得更開心了。


    蘇綰上前一步,將香料的單子遞過去,複又回到陳良妃身邊。


    “良妃娘娘先去吃口茶等著,奴才這就去香料庫房給你取來。”領頭的太監退下,其他人立即上來,引陳良妃去喝茶。


    蘇綰默默跟上,心想太子真是好手段,皇帝都要死了忽然醒過來要封後,韓丞相不跳腳德妃也會跳。


    太子肯定是找到了瘟疫病毒送進宮裏的證據,但還沒泄露消息,這時候故意來這麽一出,德妃一動,韓丞相也跟著玩完。


    韓丞相敢這麽做,估計一早就計劃周全。


    他們沒有準備讓人被傳染立即致死的瘟疫病毒,除了擔心自己也被殃及,多半是希望不那麽快被太子發覺。


    就算太子登基,等發現自己染上瘟疫也要一段時間。這樣一來,很難想到是禦醫在皇帝身上動了手腳。


    畢竟,要弄死老皇帝的人,是太子本人。


    然而,從太子最近的布置看,韓丞相會是他登基後,第一被拉出來祭刀立威人。


    皇帝從宣告不治到要冊封皇後,前後也就幾天時間,不光是百姓朝臣也會被他搞暈。


    韓丞相看著皇帝醒了,還要封後,這心裏怕是又要打算盤,希望皇帝駕崩前給自己留一道遺詔。


    而德妃心裏想的,恐怕便是這後位給誰都不能給陳良妃。她若是成了皇後,太子一死五皇子便是嫡出。


    瘟疫病毒送進宮裏之時德妃在福安寺,沒證據證明是她授意,太子抓了人,也頂多是將送藥的人誅九族,傷不到她和韓丞相。


    老皇帝忽然要封後,德妃跟韓丞相之間傳遞不了消息,她一動就會露出馬腳。


    蘇綰看著身邊的陳良妃,半點沒有借了光雞犬升天的欣喜,反而為她捏了把汗。


    她心裏很矛盾,自己是自由了,陳良妃卻要被困在宮裏一輩子。


    若還是妃子,老皇帝一死就出家怎麽都算是有了微小的自由。成了太後,她想出去就難了。


    原主的死,陳良妃也是凶手,這也是自己不跟她交心的原因。


    反過來想,若是原主還好好的自己未必會來到這個世界,未必有再活一次的機會。


    原主倒是沒有恨過陳良妃,她恨的是禦膳房的那位管事。


    這事還是翻篇不去糾結了,今後自己好好照顧邵寧和奶奶,完成她的遺願便好。跟陳良妃的交情不算深,但自己也不能說走就走,一點不幫她出主意。


    蘇綰歎了口氣,偷偷在陳良妃耳邊說,“順便要酒。”


    該說的話回了敬法殿再說。


    “知道。”陳良妃好笑點頭。


    坐了片刻,兩人拿到香料和酒,交給幫她們送回去的小太監,慢慢往回走。


    陳良妃看看宮牆,又看看蘇綰,內心說不出的平靜。


    這深深的高牆之外是另外一個世界,皇帝要封後必定有會封賞下來,倒是省了自己想法子給蘇綰置辦嫁妝。


    回到敬法殿,整個後宮都知道皇帝要封陳良妃為後的消息,平時幾乎沒人來的敬法殿,一下子變得熱鬧無比。


    陳良妃門都沒給開,賴在蘇綰的房間裏看她調製香料。


    “你出去後是要開香料鋪子嗎?”她看著蘇綰,神色如常,“封後的消息說得有板有眼,我倒是想留你多待幾日,等著封賞下來有你一份。”


    “是想開鋪子,先把太子要的香料給調配出來,大概兩三日的時間,我出去了就不能再進來了。”蘇綰揚眉看她。


    自己這個時候走了,她也太可憐了一點。


    “那好,晚間我讓禦膳房傳膳過來,你陪我喝一場。”陳良妃臉上浮起笑容,“就當是提前給你送行。”


    蘇綰含笑點頭。


    封後一事沸沸揚揚,聖旨還沒下,各宮的嬪妃陸續來送禮道賀。


    蘇綰聽著一連串的敲門聲,煩的不行,陳良妃反倒自在,躺她床上就睡過去了。


    到了傍晚,梁淑妃送了一桌席麵過來,德妃則送來幾匹料子,還有幾件珠寶,兩人還撞一塊了。


    “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裏邊請。”蘇綰給開了門,放她們進來。


    陳良妃在佛堂說是禮佛,鬼知道她在做什麽。


    蘇綰是第一次見德妃,看著跟陳良妃差不多的年紀,長相清麗,沒看出來有多慈祥,眼神還異常淩厲,有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氣勢。


    “良妃娘娘在佛堂。”蘇綰福了福身,領她們去佛堂。


    來者不善。


    不知道陳良妃怎麽應付她們。最沒可能封後的人,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時候,忽然就要封後了,真的讓人嫉妒。


    作者有話要說:  趙珩:我等你回來。


    蘇綰:並不想回。


    趙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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