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鰱子魚,差不多都快三點了,蕭雪讓蘇杭和葉怡清去門口打車,自己去結賬。


    蘇杭從褲兜裏掏出自己攢了好久一直夾在字典裏的五百塊錢,頗豪氣地一把拍在蕭雪的手裏。


    哪怕他這五百塊還不到飯錢的一半,可他豪氣幹雲的勁兒,儼然一副收銀員還要找他錢的模樣。


    蘇杭打到一輛車,葉怡清坐了進去。


    頭往車窗外一探,就看見蕭雪從飯店門口狂奔過來,一拉車門就坐進來,就衝著司機喊:“快走!快走!師傅!“


    司機師傅倒是配合,一腳油門到底,車如離鉉之箭,硬是把一輛東風雪鐵龍,開出了布加迪威龍的感覺。蘇杭對縣城裏的司機師傅是打心眼兒裏佩服的。


    他從右邊的反光鏡裏看見那個方才衝他翻白眼的那個女服務員,追著車子一邊狂奔,一邊大喊,那著急的模樣,感覺逃命也不過如此,可是她還是被出租車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你做了什麽?”蘇杭忍不住笑著問。


    蕭雪做了個鬼臉,哈哈笑道:“逃單嘛,誰讓她對你態度不好的,急死她!”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他倆一眼,眼神很是古怪,估計內心戲是,那警惕的眼神仿佛是在說,你們不會吃完霸王餐,又來坐霸王車吧。


    蘇杭有覺得有點囧,咳了一聲,說:“這樣不好吧,我們還是回去把賬結了!“


    蕭雪吐了吐舌頭,一擰他的胳膊說:“好啦,我知道了,我爸在那家店也投了些錢,算是個股東,這點錢,回頭我讓老宋去結,隻怕他們也不會要。我就想讓那個勢利眼著急著急。”


    蘇杭想,怪不得你敢那麽大手大腳呢!


    葉怡清坐在副駕駛上,見他們兩人打情罵俏的模樣,也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不到二十分鍾,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家很高檔的洗浴中心,叫東方明珠。


    蘇杭有幾次晚上坐車經過這裏,看見門口一排超短裙恨不得齊胯、濃妝豔抹的姑娘,站在門口招攬生意。


    這手段當然是奏效的,所以這是全縣老百姓人盡皆知的風月場。白天的時候,雖然沒什麽人來,但自古風月場都是晚上的買賣、一過九點,吃完飯來放鬆的老板和政府官員,背著老婆跑出來的偷腥的漢子,肯定會把這裏塞得人滿為患。


    總之,這裏就是整個縣男人墮落的地方,是無數家庭破碎的罪魁禍首。


    蕭雪對這種場所嗤之以鼻,無處發泄,不由得瞪了蘇杭幾眼。


    蘇杭尷尬地笑笑,心想難不成她那斯文老爹,也是這兒的常客?


    現在還是下午,門口沒站著露大白腿的姑娘。


    蕭雪猶豫了一下,說:“我們到這兒來幹嘛?這不是全是不正經的姑娘,和男人待的地方嗎?我,我就不進去了吧!”


    蘇杭哈哈一笑:“姑娘就是姑娘,哪有什麽好姑娘壞姑娘,做什麽工作怎麽就有高低貴賤了,美醜才最重要。”


    說這話的時候,蕭雪的眼神冒火,恨不得活剮了他。但一想,他這話,又不是全無道理。


    照蘇杭這全身上下不到二百塊的行頭,本來怕是連門都進不去的,不過葉怡清倒是好像輕車熟路,加上麵色頗有些凝重,氣場簡直七米八,怎麽看怎麽像是來尋夫捉奸的怨婦,保安和前台哪個敢攔。


    大堂裏的侍應上前問了一聲:“您有預定嗎?”


    可她渾然不理,掛著一張討債臉,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樣,徑直上了二樓的樓梯。


    蘇杭頓時覺得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很有些眼瞎的,以他蘇氏宗族少主的修養,氣場竟還不如一隻女鬼,說來真是相當慚愧。


    到了一個掛著“總經理”門牌的門口,葉怡清直接推門而入。


    蘇杭腦子還是迷糊的,原本以為,她是來這兒,把那個逍遙快活、負心薄幸的男人捉奸在床,好好修理一番,可是她卻進了總經理的辦公室,看來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你們是誰?”


    一個頗具威嚴的男中音。


    葉怡清聽到這句話,仿佛受到了什麽沉重的打擊一樣,頓時愣在當場。


    蘇杭見狀,連忙堆了一臉笑,“總經理是吧?”


    他瞥了一眼辦公桌上的名牌,“陳清河”,連忙又補充了一句,“陳總經理,您好,久仰大名啊!特意前來拜訪。”


    那中年男人一臉茫然,心裏在思索什麽時候自己認識了這麽個窮小子。


    蘇杭眼珠子一打轉兒,堆著一臉笑接著說:“陳總,您忘了,上個月,上個月我們還一起吃過飯呢!您那時候說讓我有空來看看您!”


    蘇杭心想,做洗浴這種行業,一個月隻怕不下數十場應酬,哪能場場都能記得清。他以前做蘇家少爺的時候,每次有人跟他打招呼,他總是也會賠個笑臉,以示自己的平易近人,其實他壓根就不認識那些人。——他也不想認識。這才有了膽子,誆他一誆。


    哪知叫陳清河的中年男人果然中計,瞬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個小,小什麽來著?”


    “小蘇,小蘇。”說著便伸過一隻手去。


    “對對對,小蘇,來來,坐坐,兩位美女也請坐。”


    蘇杭看著葉怡清呆若木雞盯著陳清河的樣子,心裏不禁失笑,女鬼同誌啊,沒想到你心裏裝著的竟然是這號人啊!


    陳清河撥了個電話,“小王啊,給我泡三杯上好的茶!”


    他言語間故意拉長了“上好”兩個字。


    陳清河心裏也打著如意算盤,來這兒逍遙的人,多半都不敢太過聲張,所以不光行蹤詭秘,有時候穿著也故意低調些,這小子年紀輕輕,如此精於事故,肯定是哪家常來玩的少爺,怎麽也不能怠慢了。


    想來這陳清河真是個極精明的人,隻是任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全縣哪兒有一位這樣的少爺。


    不過這不妨礙他的熱情,一個勁兒問蘇杭:“有沒有什麽需要,盡管跟哥講!都可以照辦!”神色頗是自得。


    他這個地方叫做“東方明珠”,和香港東方明珠塔同名,稍微懂得門道的又稱這裏叫“黃金海岸”,臨江而建,晚上一片燈火輝煌,又是個逍遙快活的去處,名氣大到連臨近幾個縣都有很多人光顧。


    “你以前有沒有對不起過什麽人?”說話的是葉怡清。


    蘇杭正愁接下來不知該怎麽應對呢,這女鬼同誌開口得很及時。


    蕭雪的一雙眼睛紅通通的,眼見著快哭出來了,顯然是認為蘇杭是這兒的常客,竟然跟他們總經理都是熟人,怪不得沒有保安攔他。


    既然葉怡清發話了,蘇杭樂得在一邊兒看戲。


    陳清河聽了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兩隻眼睛盯著葉怡清細細打量。


    “你是誰?”他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既然做了虧心事,就要想到有鬼敲門的一天!”葉怡清冷冷地說。


    這話讓蘇杭心裏“登”的一下。


    我擦,你倒是直白,直接說自己是鬼!


    好在陳清河沒有相信,隻當是有人來又來翻他和舊情人的陳年舊賬,打了個比方而已。


    要說對不起過什麽人,那就隻有那個舊情人。他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兩眼放空,竟是有些癡了,嘴裏念叨著:“我確實對不起她!”


    蘇杭心想著,原來這位才是正主,倒是我小瞧了你,原以為你隻是沾花惹草,經常來這風月場,沒想到你倒自己開了一家,不由得人不佩服啊!


    不過轉念一想,這女鬼應當是被這人傷得深了,才自殺而死,如今話說清楚,這男的認錯態度還算端正,這事早點了解,也免得葉怡清再受活罪了。想到這茬,不禁覺得是件好事。


    誰料葉怡清見陳清河這般反應,突然冷笑了一聲,“哼,你何必惺惺作態!”


    陳清河看了她一眼,眼裏竟然閃著淚花,“我對她不起,都是我的錯。”


    葉怡清見他雙目含淚,可能心也軟了幾分,原本鐵青的臉稍稍放鬆了些,正想再說些什麽,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


    那是個珠光寶氣的女人,還未見到人,一身的香氣早已經撲鼻而來。


    “阿河,陪我去談個事!”說話儼然是命令的口吻。


    她走了進來,才發覺裏麵有人,見有兩個姿色還不錯的姑娘,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倒是看著蘇杭的時候,見模樣倒是生得還行,起初有那麽一點笑意。


    不過她一細打量,發覺蘇杭這一身行頭,實在都是便宜地攤貨,臉色剛露出的一絲笑意很有節製地瞬間凍結,轉為白眼。


    這女的,長得實屬一般,隻是妝容化得誇張,濃眉大眼,紅唇粉臉,加上一條紫色的包臀裙,拎一個gi的紫閃包包,倒倒是狐媚得很。


    “我這裏不是有客人嗎?”陳清河一見這女的進來,立馬一改之前悲傷得要流淚的表情,堆起一臉笑。


    “我這不是還有客人嗎?你去房間休息一下,我讓司機去開車好不好?”


    陳清河雖然是讓她稍等一會兒,可是語氣很恭敬,聽起來倒有幾分像是懇求。男人做到這個地步,委實窩囊。


    蘇杭瞥了一眼葉怡清,見她看著那個女人怨毒的眼神,立馬便會意這是她的情敵了。他再一看這女人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陳清河對她說話都是小心翼翼,莫不是這陳清河攀了“高枝兒”,做了陳世美?


    “什麽亂七八糟的客人?一群low貨,我去隔壁補個妝,你最好快點!”“高枝兒”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瞟了一眼蘇杭,流露出滿滿的不屑。


    蘇杭見她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忍不住便要糗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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