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章魚皮產生的彈力加速度把眾人順利帶到了地麵上,當他們的眼眸再度感受到洞外的微光,仿佛覺得已經在歧水龍宮內度過了一天,其實距離他們進入龍宮到離開不過四個時辰左右,從黑暗的環境一下接觸到光明,誰都會產生這種錯覺。


    篆刻著詩作的岩壁完全坍塌,淌過斷裂岩壁的河水在其縫隙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鬥狀漩渦,由於支撐歧水龍宮岩體的塌陷,洶湧的河水沿著斷裂處咆哮而下,侵入了整個地下龍宮。


    眼前的這一幕不禁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幸虧他們及時逃離了歧水龍宮,要是再晚幾分鍾,大家都會沒命。


    現在他們還未完全脫離險境,河水突然的倒灌進入龍宮,導致龍宮外部壓力陡然增大,由此引發的連鎖效應就是槃龍洞開始崩塌。伴隨著持續的震蕩聲,洞頂的岩的裂痕逐漸擴大,碎石猶如雨點一般落下,有的在河裏濺起了巨大的浪花,有的還差點砸傷了他們,有的在撞擊著船上的甲板。


    來時所乘坐的那艘船擱淺在岸邊,河水沿著船底裂口的大口子灌入船艙,桅杆和四根船槳盡數折斷,上邊留有利器破壞過的痕跡,桅杆倒在船體右側,斷掉的船槳仍留在船上,此乃肇事者有意炫耀而為。


    當瑰熏兒來到船頭,才發現用於固定船舶的繩索早已斷開,這是造成這艘船最終擱淺的主要原因,她已經猜到了破壞他們船的人,毫無疑問就是竹綠,此人一定是尾隨陸居忌來到了這裏。


    尋思之際,位於船頭另一側的幽娜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引得淩汶軒還以為是她受到了襲擊,走近一看,急忙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一具男性浮屍仰麵躺在距離船頭不遠的岸邊,他的臉部被一塊白色的麵具所遮住,河水不斷衝刷著把他推到岸上,遠遠望去就如同手腳仍在抽搐一般。


    王昭林覺得此人的身形非常眼熟,剛想走上前,險些被一塊巨大落石所砸中,好在瑰熏兒及時把他拉到一旁,兩人迅速跑到岸邊,遠離崩塌越來越嚴重的歧水龍宮入口附近。


    前有湍急的河水,後有崩塌的落岩,加之船也被人所破壞,他們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絕境之中。比起想方設法離開此地,王昭林更在意的前方的那具屍體,要不是被淩汶軒所阻攔,他就算被落石所傷,也要看一下這具屍體究竟是誰。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槃龍洞外邊的河麵上忽然出現了一艘船的倒影,而且這艘船是向著槃龍洞的方向駛來。


    淩汶軒欣喜萬分,他立即躍上破船的甲板,在船艙儲物櫃中找到半截盛放幹草的火把,然後用隨身攜帶的打火匣將其點燃,他一隻腳踏在護欄上使自己能位於船上的最高處,另一隻手配合火把呈十字型揮動。


    瑰熏兒見狀,明白了淩汶軒的意思,她立即拉著幽娜和王昭林來到破船前麵,讓他們和自己一起揮動著雙手向遠處發送求救信號。


    很快那艘船就注意到了他們的位置,船上的人加快了劃槳速度,沒多久就停在了距離他們不遠的位置。


    由於水流很急,船舶沒法靠岸,位於船上的一個女人急忙走出船艙,向他們揮動著雙手,指示著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那女人正是未能與他們一同前往歧水龍宮的蘭泠湘,慌亂之中她卷曲的雙馬尾辮粘到了臉上,河水打濕了她的裙子,顧不得扶在欄杆上已經濕透了的白手套,生怕自己的聲音被崩塌的落石所淹沒。


    “別猶豫了,你們快從那邊上來啊!這艘船可經不住這般折騰。”蘭泠湘向岸上丟下一根繩索。


    身著淺灰開領冒險服的男人從船艙內探出身子幫忙拉動繩索,這人是他們在緋之月冒險公會遇到過的熟人,公會副會長黎殃。


    對於這兩人的突然出現,他們都感到非常驚異,最終還是按照蘭泠湘的指示,一個緊跟著一個拉著繩索,淌過湍急的河流,爬到了船上。


    最後僅剩下王昭林還在後麵,他向著船上的黎殃揮了揮手,然後指著破船旁邊的浮屍。


    黎殃明白了王昭林的意思,可是對要把一個死屍抬到船上的行為大為不解,在眾人的環視之下,他也不好推脫,於是便跳下船,向著王昭林的方向遊了過去。


    兩人費了好大勁才將這具屍體抬到了船上,接下來就是劃船迅速離開槃龍洞,等到了光線明亮的地方,再幫王昭林確認一下屍體的身份。


    經曆了剛才那番波折,眾人都身心俱疲,淩汶軒向正在劃船的黎殃借用船艙中的內間,好換下他濕透的衣服,幽娜則坐在外邊的椅子上,對淩汶軒沒能堅持女士優先的風度有些失望,蘭泠湘則抱著雙手靠在船側的護欄上,顯然還沒原諒昨天他們撇下自己前往歧水龍宮冒險的行為,前因後果都得身邊的瑰熏兒親自向她說明。


    瑰熏兒費了許多唇舌,又把淩汶軒的那一套大道理搬出來複述了一遍,當她談到了在歧水龍宮危險的經曆時,蘭泠湘的氣總算是消去了不少。


    “誰讓那淩禍害故意將我打暈,害得我被那炫富女關了足足一個晚上。”蘭泠湘得意地攤開雙手笑道,“要是本小姐親自出馬,無畏之劍豈會不知所蹤,我倒要看看接下來你們要怎麽跟那炫富女交代。”


    瑰熏兒尷尬的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到時我們會跟茉依會長解釋清楚,報酬什麽的,我們不要就是了。”


    “如果茉依是炫富女,你就是炫富女乘以二,你倆都是半斤對八兩,少在事後誇耀自己有先見之明了。”這時換了一身白色長袖衫的淩汶軒從船艙內間中走了出來,他擰幹了擦頭用的毛巾,目送步入船艙的幽娜,“這事交給我們處理就好,不勞煩大小姐你費心了,你親自出馬的話,麻煩事隻多不少。”


    “對不起啊!我們家會長大人給諸位添麻煩了,此事是我們考慮得不周,沒能協助你們完成任務。”在船頭劃槳的黎殃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立馬側過臉來回了句。


    “茉依不在這裏都能給我們製造麻煩,要是她在的話,我們豈不是變成麻煩了。”淩汶軒的衣角被在船艙內間呆了不到一分鍾的幽娜拉了拉,轉過頭看到對方紅著臉把黑色的教袍遞還給他。


    在淩汶軒穿回教袍的同時,瑰熏兒借機向黎殃發問:“對了,你們是如何得知我們遇到危險的。”


    “我們當然不清楚你們遇到了危險,說起這事,你們還真得感謝這位小姐。”黎殃瞥了一眼蘭泠湘繼續說,“昨天在諏華村的時候,你們不是一直在找一位叫班仁桀的船夫,並向他借船過河的嗎?”


    “是啊!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後來被天兆教製裁者竹綠冒充成班師傅的學徒,害得我們差點著了他的道。”一想起此事瑰熏兒的語氣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今早你們出行之後,蘭小姐偷溜出了緋之月冒險公會,想在岸邊找一艘船渡過歧水河去找你們,在那裏她意外的遇到了班仁桀,當聽說你們已經借了船早已出發的消息的時候,班師傅大為吃驚,他清點了一下自己所有的船,發現確實少了一艘。”


    黎殃望了一眼遠處天歧峽漸漸明亮的光線,繼續說:“蘭小姐料想一定是有人假借班師傅之名借船給你們,伺機圖謀不軌。於是她趕緊告訴了茉依,在會長大人的授意下,我和她向班師傅借了艘船去尋找你們。”


    聽著黎殃講述了事情的大體經過,總算明白了蘭泠湘驕傲的資本,淩汶軒隻好極不情願地跟她說了句謝謝。


    船行駛出天歧峽山體的陰影之後,河麵在曜日的照耀下晶瑩剔透,有了足夠的光線,呆住船尾處的王昭林卻是一聲淒厲的哀嚎。


    王昭林終於認出了眼前在河水中浸泡得腫脹的屍體,那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兄弟陸居忌。他萬萬沒想到,僅是一次普通的曆險就奪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他本該放聲痛哭,但一想到情同手足的兄弟為了利益背叛了自己,眼角瞬間幹涸。


    也算是天道循環,因果報應,陸居忌對王昭林無情,但他不能對自己的兄弟無義,陸居忌的妒忌都是因他而起,要是平日他不對陸居忌總是呼來喚去把對方當作自己的小弟,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事已至此,在厚葬陸居忌之前,他想聽聽眾人的意見。


    “很明顯陸居忌是淹死的,死亡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他的臉色發紫,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在河水的浸泡下泛起了褶皺,由於浸泡的時間不長,沒有明顯漲起的現象,他的小腹微微隆起,河水從鼻孔和口腔兩個部位同時灌入他的肺和胃中,使得他無法呼吸,八分鍾過後他停止了心跳,十分鍾後腦組織死亡。”


    “據說陸居忌的水性很好,可以排除意外的各種可能。”瑰熏兒蹲下身子,指了指著留在屍體脖子上紅色的一道淺痕,繼續分析道,“凶手用繩索勒暈了陸居忌,再把他丟進河裏,原本陸居忌手裏的無畏之劍也不見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凶手是為了奪走無畏之劍才將其殺害。”


    “可惡!一定是竹綠這個人渣幹的。”


    “神父大人,你先別激動,是不是竹綠殺害了陸居忌還存在疑問。”淩汶軒的表現讓瑰熏兒感到有些過激,“讓我感到疑惑的是,假如是竹綠幹的,以他那高深的修為,為何不直接一記咒法就解決了,反而用得是凡人的這種低級的謀殺手段。”


    “你先別考慮那麽多,這幅麵具猙獰的麵容讓我不安,就像宗教鬼神一般可怕,你快幫我把它給摘下來。”蘭泠湘雙手捂著眼睛,透過十指上的縫隙悄悄偷窺著屍體的麵部。


    “真的要看麽?不要後悔啊!”瑰熏兒隨即揭下了屍體上的麵具,引得蘭泠湘哇的一聲尖叫了起來,對方的表情令她很是滿意。


    “還敢看嗎?看來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的麵容啊。”


    瑰熏兒把麵具翻了過來,隨即看到一行用幹涸血跡寫下的字跡:


    他用忠誠麵具掩飾自身的嫉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創神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邊浮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邊浮塵並收藏創神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