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走上禦道,來到闊別多年的正殿,環視周圍每一處能勾起他幼年記憶的裝潢,輕撫大殿中央鍍金的王座,深思國家的未來之路。


    祖輩、父輩、王兄為了一己私欲,橫征暴斂,失盡民心。要不是他的王兄利用勇氣之冠打敗洛貝侖帝國,百姓們早就造反了,可見王兄的死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避免了國家陷入內戰。


    雖然內憂暫且得以平息,但目前的形勢仍不容樂觀,也許是王兄生前作惡多端,殺害王兄的嫌疑人竟被視為國家英雄,一千多名天耀教信徒、商旅、普通民眾在監獄門前舉行遊行示威,要求釋放淩汶軒神父。


    這使得朝中大臣左右為難,既要輔佐新君重振朝綱,又不能無視民意,依照伽羅國的律法,弑君者皆為死罪,但沒人敢承擔沒有證據就處死淩汶軒的後果,薛沐風把整個將軍府都搜遍了,還是沒發現勇氣之冠的蹤影。


    他隻好下令封鎖全城,勢必一定要找出勇氣之冠,經嵌山一役,伽羅國已損失了超過半數的青壯年,根本組建不起足夠的援軍守衛嵌山地區,如果不甘心失敗的帝國軍隊卷土重來,被占據多年的土地肯定又會得而複失。


    現在還不到舉行登基大典的時候,不處理好王兄留下的爛攤子,怕是難以服眾,“宣燁王”這個稱呼還未普及,在眾臣和百姓們眼裏他是“新君”,而在國外,人們依然把他當作一個篡位的王族,私底下直呼其名“宣文炎”。


    就連洛貝侖帝國的使臣都對他不以為然,覲見之時一副大搖大擺地樣子,藐視的眼神故意望向別處。


    “大膽來使,竟敢對我王如此無禮!”戈麥爾腰間的刀鋒已出鞘過半。


    “抱歉!我要找的是貴國的宣煌王,尚不知站在王座旁邊的這人是誰。”來人側目斜向新君。


    “兄終弟及是我國曆任王儲繼承方式的一種,王兄已遭人毒手,又無子嗣,作為他的王弟,本王無疑是最為合適的人選。”為防止戈麥爾的魯莽舉動,新君趕緊壓住了劍柄。


    “笑話!你也配為王?先王的遺詔在哪?沒有遺詔我國絕不認可你宣文炎是伽羅國的合法繼任者。”


    “王兄是被人害死的,又何來遺詔一說。”


    “既然如此,你若不希望戰火重燃,先得答應皇帝陛下的三個條件,我才能和貴國簽訂和平協議。”使臣手中的旌節往地上一戳,掰開三根手指,“第一、把淩汶軒交予我們洛貝侖帝國來處置,並派人參與三天後在攀狐市鑒罪院的舉行的三教庭審。第二、徹查被貴國用於嵌山之戰的生化武器來源,未經我國允許,嚴禁批量生產和向其它國家出售該武器。第三……容我為新君引見一個人。”


    隨著儀衛一陣響亮的傳喚,一位鬢角泛白,項戴釋珠的老者緩步走到殿內,他口中默念經文,微微鞠躬,接著取下腰間的佩劍,在官員們的議論聲中,雙手托起劍身向新君展示。。


    乍一看,此劍是一柄極為普通的木劍,實乃長欠有咫,用之削玉如泥,甚至能洞悉人心的天釋教鎮教之寶——天釋劍,十大名劍中位列第八。


    所謂憑劍識人,新君立即認出了此人正是天釋教三大尊者之一慧光尊者道清。


    “吾神慈悲,願佑貴國萬年!”


    “慧光尊者大駕於此,有何貴幹?”新君緊握王座上的椅背,內心無比糾結,向使臣歎道,“前兩個條件本王答應你就是了,快說,第三個條件是什麽?”


    “聽說戰神石窟中的我教文物已遭賊人盜走,僅餘一小部分得以幸免,請貴國將這些文物歸還於我教。”道清收劍入腰,輕撥釋珠,代旁邊的使臣答道。


    “你教之寶既入我國,便是我國的東西,豈有歸還之理?”班仁桀從群臣之中脫穎而出,怒目辯駁道,“何況若無那些文物鎮壓血影穀內的妖獸亡魂,會給我國遭來災禍。”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道清摸了摸下巴上的長須,不緊不慢道:“雖然天釋教起源於伽羅國,但是天釋教的信徒廣泛分布在世界各地。而貴國的天釋教卻早已消亡,被天耀教取而代之,殊不知就連貴國的國名都與我教存在著莫大的關聯,‘伽’和‘迦’在《釋經》中都有‘安息’之意,貴國準確的叫法是‘安息國’,另外‘釋迦’一詞是對我教最高領導者的稱呼,既然新君不願在本國推崇天釋教,那就請了斷和本教聯係。”


    “等等……你是要本王更改國號?”新君撓了撓胡渣,頓感幼時經商練就的口才顯得毫無用處。


    “歸還文物和更改國號,你選一個吧!唯獨不要選擇戰爭,這樣對兩國都沒好處,隻會徒增無謂的仇恨。”使臣把一本中間夾著羽頭筆的和平協議遞給旁邊的侍從,再經由對方的手轉交給癱坐在地上的新君。


    使臣沒給新君留多少閱讀條約的時間,讓其立刻簽字。


    主戰派和主和派的大臣們頓時吵了起來,有的人像戈麥爾將軍一般,奉勸新君莫要簽這種喪權辱國的和議,聲稱國王軍願與伽羅國共存亡,也有人讚同丞相班仁桀的意見,認為國家百廢待興,需要一個和平的發展環境。


    最終,新君選擇了後者的同時,決定把戰神石窟的文物還給天釋教,畢竟與更改國號動搖國之根本相比,損失一點具有曆史、藝術價值的文物已經不算什麽了。


    顫抖的筆跡劃過泛黃的紙張,就像他拒絕坐在旁邊的王座一樣,寫的依然是本名,而不是他應得的稱呼。


    寫完之後,他把筆摔到地上,吩咐侍從還給使臣,令戈麥爾將軍擇日派人前往血影穀,尋找遺落在戰神石窟的天釋教文物。


    旁聽的班仁桀心中一喜,回憶起獲釋的莒氏兄弟告訴他戰神石窟的具體位置,待使者和慧光尊者走後,正好可以和戈麥爾將軍說明情況。


    好在兩人逗留的時間不長,在確認過和平協議上的筆跡之後,使臣稱讚新君的明智之舉,言明對之前失禮的歉意,揮袖與眾人辭別。


    “你們一定要牢記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國絕對是有史以來最為屈辱的戰勝國!”新君悲憤的拳頭砸在了王座的扶手上,鮮血從指尖上緩緩流下,“伽羅國第二十八代國王宣燁在此立下重誓,本王若不能在有生之年使國家富強、百姓安居,就永不坐上這張王座。”


    此等感人肺腑的血誓,引得群臣無不涕下沾襟,除了和戈麥爾低聲耳語的班仁桀,他突然想起有件事還得跟道清打聽,於是向新君托辭追了出去。


    所幸道清和使臣沒有走遠,班仁桀得以順著直下的台階從身後叫住了他們。


    “尊者大人,請留步!在下想問三教庭審具體指的是哪三教?我國應該派哪些人前往?”


    “這還用問?當然指的是世界上的三大宗教了,天耀教聖女、天賜教聖主、天釋教釋迦都會齊聚攀狐市,目的是通過庭審,逼迫淩汶軒說出七神器的下落。”使臣歎了口氣,轉頭替道清答道,“同時,擁有訓世正文的四大家族亦意欲搶奪七神器,據說收集齊了七神器就能揭開訓世正文裏的滅世讖語之謎,至於你們伽羅國隻需向我們提供先王遇害一案的證人,其它的事不用你們瞎操心。”


    使臣之言讓班仁桀心中一陣狂喜,努力讓自己臨走時的步伐慢下來,以便於平複心情。


    想不到終於讓他絢藍等到了奪取七神器,替教主達成宏願的最佳時機,三大教派和四大家族一定會為七神器拚得你死我活,到時候他們鷸蚌相爭,天兆教便可借此漁翁得利,一舉殲滅各派,獨霸天下。


    至於三教庭審對於淩汶軒的最終判決結果,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隻要他作為天兆教臥底的身份不被揭穿,就能繼續當伽羅國的丞相,以先王遇害一案證人的身份出現在攀狐市,再依照教主的指示見機行事。


    剛走出王宮的道清和使臣並無讀心之能,當然聽不到班仁桀的心聲,道清身為天釋教慧光尊者,更關心教中的事務,對新君剛才的表現也有獨到的見解,隻是身旁的使臣不太認同他的觀點。


    “師叔,你覺得我剛才的演技怎麽樣?”使臣脫下朝服,把旌節丟到一邊,戴上釋珠,接過道清拋來的天釋劍。


    原來此人竟是一名天釋教弟子,剛才扮作使臣的模樣隻是為了測試一下新君的品性。


    “伽羅國能有此等賢明的君王當政,乃百姓之福,我們該做的都做了,希望宣燁王能兌現他的誓言。”道清淡笑了笑道,“倒是你裴邱!三教庭審關係到我天釋教百年基業,你可千萬別搞砸了。”


    “你就放心好了,皇帝陛下交給我們那麽難的任務都達成了,還有什麽事是我裴邱辦不到的?”


    “你說這話時可要當心了,依我看淩汶軒不是那麽好對付的人。”道清和裴邱聞聲望去,隻見叼著一根雪茄的薛沐風駕駛著一輛馬車來到了王宮前,“我當了十多年的警長,還是第一次遇到解決不了的案子,請你們天釋教幫忙實屬無奈之舉。”


    當薛沐風示意兩人上車之時,車窗的幕簾被一隻素手拉開了,隻見幽娜的半張臉露出哀怨的眼神:“警長先生,直到今天我還是不願相信神父大人是殺害先王的凶手。”


    “所以你寧願相信假象,盡管這看上去很美好?”薛沐風撇頭握緊馬鞭,“我的兩個屬下已經和你的朋友先行出發了,等到了攀狐市,你再做決定不遲。”


    顯然幽娜並未理會薛沐風的建議,更不在意馬車上剛來的兩位天釋教的陌生人,而是眺望遠方,直到城門消失在深黃的沙丘上。


    神父大人,等我!我一定會想辦法證明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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