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邱仰頭讚歎:“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你們的先祖,居然把高塔建在地下。”


    凝聲筒另一邊人聲鼎沸,待湙珠步行至一處安靜窄巷後,歎氣道:“根據你所描述的地方推斷,肯定是謝涅爾思念故國所建的琳芸塔,相傳塔頂有四塊預言帕爾蘭城毀滅之災的石板,我要獲悉其內容才能替你們解讀。”


    “那我們該如何進入塔內?”說著,裴邱見到四條與塔底排水口相連的水渠。


    “我之前不過是稍微給你們一點提示,你們就能夠順利通關澗神廟,眼下如此簡單的解謎,不需要我了。”湙珠說完,迅速掛斷凝聲筒。


    “哼!無情的女人。”旁聽的薛少陵罵道,裝作往蓄水裝置走去的模樣。


    裴邱拽住薛少陵的胳膊:“先等等,凡事莫要貪功冒進,注意觀察,就像在榫森尋蹤一樣,聚種匣雖假,鑰匙卻是真的。”


    “你就直說我哭早了唄。”林瑤昔氣鼓鼓的樣子,跨過斷牆來到兩人身旁。


    “倘若你像我一樣對團長有信心,就不會白白浪費眼淚。”


    “死禿驢,我勸你別用「像什麽一樣」的句式。”薛少陵甩開裴邱的手,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又不是你的分身,為何非要按你的邏輯去思考問題?”


    裴邱氣得滿臉通紅,雙手拎起頭上的發絲:“你才是別亂用王昭林給我起的外號,本僧有頭發。”


    “好啦!你們別開玩笑了,先辦正事。”林瑤昔勸和道。


    薛少陵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捂住右腿靠在牆根,唉喲喊疼。


    林瑤昔見狀,急忙上前關切:“小陵子,你沒事吧?”


    “昨夜在逝時如沙那關,我的腿不幸被玻璃劃傷,你翻開行囊,看還有沒有骨康劑。”


    “行吧,薛施主好好養傷,我去去就回。”


    見裴邱上當受騙,薛少陵立即拉起林瑤昔,藏身於不遠處的遺跡,認真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喂!你會不會太過分了?”


    “這是我對他的考驗,既然他選擇加入浪天冒險團,一切要以團隊利益為先。”薛少陵聳了聳肩,悄聲道,“我不知道他為何不把天鷙瓶交給你表哥保管,出於對同伴的信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林瑤昔噗嗤一笑:“你這輩子能有上策,我也算是長見識了。”


    回望裴邱若有所思的兀立在水渠前,他先是依據水渠拐角上調度裝置的形狀判斷水流方向,接著擰開調節閥,讓所有調度裝置與基座保持一致,最後拉下四座蓄水裝置的開關,使其放流自排水口處匯入塔底。


    不一會兒工夫,滿溢的水流撐爆了琳芸塔上的木門,在石階處形成一條小水瀑。


    裴邱示意兩人跟隨自己進入塔內,由於環塔懸梯年代久遠,風蝕嚴重,他們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還是避免不了石階崩塌,隻好以閃空步騰挪跳躍,鉚足了勁往塔頂衝去。


    薛少陵跑在最末,若非裴邱及時將他拉住,險些因失誤丟了性命。


    “不必道謝,你有腿傷在身,跑得慢也情有可原。”


    裴邱說罷環顧四周,眼前所見正如湙珠所言,四塊牆麵上鑲嵌著三個石板,其一繪有虔誠跪在地上的人們,向著璨星的方向,其二是一群人手拉著手,圍繞著三個被綁在木架上的小孩兒,其三天空中畫著一條巨型鯰魚,它的正下方是無數在洪水中掙紮的民眾。


    “噫……很恐怖欸!未來真的無法改變嗎?”林瑤昔心情沉重,輕撫石牆底座,還有一行用纖細筆跡寫下的文字。


    人類不配擁有這座城市,我將在過去記錄它重歸魔族的曆史。


    裴邱拿出凝聲筒,向湙珠描述了三塊石板上的內容:“謝涅爾為何要特意留下這句話?認為帕爾蘭城理應覆滅。”


    “唔,如果按時間順序……從莫蘭索向著璨星跪拜,向諸神認罪,到人們為阻止郫澤水患,頻繁舉行璨盈祭,最終巨鯤——哦不,應該是水魔締淼,引發洪水淹沒帕爾蘭城。”


    湙珠的話讓裴邱撓頭不解:“你不是說有四塊石板嗎?應該嵌在第四處空位的那塊去了哪裏?”


    “我也不知道,更多線索還得從奧倫夫身上找,因為缺失了第四塊的緣故,我無法解讀帕爾蘭城民的最終命運……非常抱歉。”


    “呃……這名字聽起來好熟悉。”林瑤昔想起自己在帕爾村聽過。


    “此人乃平澤村長,自從本次璨盈祭籌備工作開展以來,很少露麵,不清楚他最近在謀劃什麽。”


    薛少陵來到三塊石板中央的控製台前,手握操縱杆不耐煩道:“這樣的話,我們別浪費時間了,趕快前往平澤村。”


    他實踐了湙珠所說的機關開啟步驟,一條光道頓時顯形於塔壁外側,在確認過是某種無害的光屬性咒法後,帶頭進入與塔頂光道相連的排水管道內。


    深入數百步,他們駐足於一處六邊形水槽內,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中央控製水渠流向的調度裝置,然後東西兩麵加上進來時走的總共三條排水管道,林瑤昔和裴邱試圖通過兩條管道尋找出路,卻發現管道盡頭有兩個升降梯,似乎要利用水渠之使其運轉。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薛少陵向右拉下操縱杆,隻聽轟隆一聲,閥門封住了身後的排水管道,腳下水渠之水亦倒灌至調度裝置內。他反複搓了搓雙手,再次向右拉了一下,使調節閥與東流向的基座對齊。


    待裴邱乘坐升降梯前往上層,開啟排水機關折返後,他運用同樣的方法,向左拉三次操縱杆,讓林瑤昔啟動另一處排水機關。


    薛少陵依靠聽覺判斷水流已至,於是叫上兩位同伴來到身邊,使勁右擰控製台上的旋鈕,打開兩條排水管道的放流閥門。


    奔流從管道內傾瀉而出,使水位猛然上漲,不一會兒就灌滿整間水槽。好在三人深諳水性,閉氣往穹頂的圓形門遊去。


    門外竟然又是一個既窄小又充滿光亮的山洞,步行至洞外峭壁處,可見下方地勢稍低處土壤呈現灰黃色澤,布滿雜草和亂石。


    裴邱從行囊裏翻出一個鐵罐,抓了一把泥土淺嚐一口,驚覺土質跟自己在茝草之森收集的明顯不同,雖然種類同屬黏土,但是年代更為久遠,若把稗澤湖消失之因歸於村民過度墾荒,那此地又是因何而成?


    隨著鐵罐被土壤填滿,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從衣兜中掏出天鷙瓶,抵在河岸邊的鵝卵石上,口中默念咒文,結果奇跡再次發生了。


    溪水在咒文作用下,從陶瓷瓶中流出,淹過草坪和沙灘,直到注滿整個河床。


    連他都不知道,天鷙瓶中還有那麽多未知之水,機緣巧合之下,湖泊恢複舊貌,平澤村灌溉水匱乏的問題也能得到有效緩解,想必那位村長若知此事,定然重重有賞。


    正當裴邱與同伴們拍手相慶之時,卻不知這一幕已被躲在樹下的平澤村祈禱師——綾炬盡收眼底。


    璨盈之日漸近,原本他還在為帕爾村祭品未選定之事發愁,在澈神廟附近踱步思慮之際,見裴邱手持榫器將幽冥湖盡數填滿,內心感到無比震撼。


    趁三人爭論地圖上的路線,綾炬施展閃空步抄近道,趕往平澤村長之家。


    奧倫夫是一個留著半截歪胡子的光頭,老得手腳不利索了也不願意住拐杖,他老婆去世得早,平常家務事都是交給女傭打理,此人與天鯤教的關係既不像賈嶼那般敵對,又有別於魯徹曼的全盤合作。他屬於中間派,像朋友一樣招待每一位教徒,陪他們沏茶聊天。


    “村長大人……我……找到天鷙瓶了。”綾炬難掩激動之情,端起茶杯往嘴裏猛灌,“沒想到就在浪天冒險團一行人手上,這回他們主動送上門,讓本教曆時千年之久的璨盈祭終於有了成功的機會。”


    奧倫夫用鑷子清理濾網上的茶渣,微笑道:“恭喜啊!不過預言若成真,你們有沒想過如何收場?”


    綾炬搖了搖頭:“都怪賈嶼不肯配合我們獻上祭品,又不是親孫女,何必呢?”


    “如果我說尹芙苓就在我屋內,你信不信?”奧倫夫撫須冷笑。


    “這不可能——尹彥早就帶著祭品逃到了帕爾蘭城。”綾炬震驚得拍桌猛起。


    見綾炬不信,奧倫夫把他帶到自己房間,在床邊傳出嗚嗚聲的麻袋旁蹲下,解開繩子露出一個小女孩兒的頭,經過辨認,這雙淚汪汪眼珠的主人正是尹芙苓。


    奧倫夫解釋昨天一個黑衣蒙麵女子途徑本村,指明要我把尹芙苓轉交給天鯤教處置。


    綾炬捏了捏堵在尹芙苓嘴上的紗布:“除此之外,她還有沒有別的話?”


    “沒了!就算是有,我也不關心。”奧倫夫指著綾炬的胸膛,“你給我聽好了,我隻對本村村民的人身財產安全負責,若論如何定義那個女人,你應該去問廷刑府。”


    “嗬嗬!隻怕我去了,會讓別人誤以為我是來投案自首的。”


    尹芙苓把臉一撇,不去看苦笑不止的綾炬。


    “你也知道自己不幹好事啊!洪水到來之日得好好反省,祈求刑長大人救你。”


    “喂!能不能別謎語人了,快告訴我,他們這是要去哪?”綾炬伸手指向窗外,原來他在來之前就注意到村民們不尋常之舉。


    全村百姓拖家帶口,都在往同一個方向遷徙,顯然是受到了村長的號召。


    “位於帕爾蘭城北邊的廷刑獄,那是我們平澤村唯一的希望。”


    奧倫夫靠在扶手椅上,品了一口茶水,開始講述這座監獄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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