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刑獄沒有傳統意義的設立者,相關傳聞來自於從前聚集於此的人們。


    共和國成立之初,犯了罪的潔魯尼人會被流放,在荒蕪的海邊從事體力勞動,經曆磨難和痛苦。


    一些人因此而改過,向璨星祈禱,詢問蓋亞拉斯還有沒有自己能做的事。大地之神憐憫他們的渴求,便說:去地底看守我的寶物吧。


    於是,借由崔迪斯勒的遺產,人們建造了這座地下堡壘。隨著被流放者增多,更多天鯤教徒走上他們的老路,其中便有因盜墓而受罰的琳芸國史官謝涅爾。


    安瑞蒂說完吐出一口煙圈,回頭戲謔道:“整整十三年,謝涅爾才獲釋重歸故土,你若罪名成立,會不會比他更長?”


    湙舒默不作聲,在邵嫣和江刃飛的押送下,前往通向監舍區的升降梯,同行之人還有法醫勒布恩,奉刑長大人之命,到生產區拜訪一名船長,商量借船救援洪災等相關事宜。


    途徑負一層接待處的時候,有很多因河水上漲前來避難的三村村民,其中有不少天鯤教徒,人群中一位束發女子認出了前教主,不料她竟無半點恭敬與虔誠,而是聲淚俱下的控訴自己的孩子如何被天鯤教洗腦,一步步淪為祭品。


    “本教為了平息水患,才將你的孩子奉獻給神靈,舍一人而救千萬人,你應該以此為榮才對。”


    若非一眾役衛極力製止,那婦人肯定會衝上前對湙舒進行毆打。見他如此執迷不悟,邵嫣和江刃飛隻好盡快將他帶進升降梯內。


    “哼!我倒要看看,若無本教主,誰能救他們?”


    邵嫣立即反唇相譏:“帕爾蘭城民可以得救,三村之民亦可獲救,甚至天鯤教徒也會悔過自新,但你徹底沒救了。”


    湙舒依然不服道:“在找到第四塊預言石板之前,隨便你怎麽說吧!”


    “我當然想說啥都行,但你身為罪人,要學會閉嘴。”


    此言一出,引得勒布恩噗哧一笑,讓湙舒更為不滿了。


    “笑什麽?你也一樣,放著本職工作不幹,跑來這裏摻和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


    “當然有關係了,呃……”勒布恩收住笑容,嚴肅道,“邁薩雷是前任平澤村祈禱師,之所以留在廷刑獄服刑,皆因你的繼母也就是我的師父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


    “可是崔瑟琳沒教你多少知識,對吧?”湙舒疑惑反問。


    勒布恩托腮點了點頭:“我不怨你借璨盈祭之儀,對她進行複仇,但是無辜之人不該繼續承受罪責。”


    片刻沉默之後,升降梯抵達了負五層監舍區,出於節約時間的考慮,勒布恩未能同行辦理湙舒的入獄手續,而是在附近稍作歇息,等了十多分鍾,邵嫣和江刃飛重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便按下呼叫按鈕。


    “我們走吧,生產1區就在下一層。”


    待升降梯在負六層停穩,江刃飛回首拜謝道:“若無特派法醫帶路,我們肯定迷路,感激不盡。”


    “欸?你們是在此工作的役衛,應該比我熟悉才對呀!”


    江刃飛嗅了嗅役衛服上的黴味,笑道:“我就是之前跟你通話的浪天冒險團成員,變裝是為了方便潛入廷刑獄進行調查。”


    “哎……刑長大人不早說,害我差點把你們當作小角色。”


    “小角色……也包括那群忙碌的人咯。”


    邵嫣往江刃飛手指方向望去,可見生產區全貌,各類施工聲不絕於耳,工人們在一艘形似鯨魚的飛船上進行焊接、打磨、組裝等工作。由於地底通風不暢,機械產生的高溫難以消散,他們每天必須穿上全套隔熱服,戴上厚厚的防塵麵罩,以至於勒布恩一時半會兒分辨不清誰才是邁薩雷,隻好扯開嗓門高喊。


    一位焊工聞言,立即切斷與焊槍相連的電源,指向飛船右下方的鐵皮屋,聲稱天鯤號的首席設計師就在裏麵。


    “你說什麽?這艘船的名字是?”


    江刃飛抓住勒布恩的雙肩,未等那人回答,就推著他走下工程梯,敲響鐵皮屋的房門。


    開門之人精神飽滿,滿臉絡腮胡須,嘴裏叼著煙鬥,右手拿著一把測量尺,在作自我介紹後,分別與三人握手致意。


    勒布恩見邁薩雷一直笑意不減,便問他喜從何來?


    “教祖崔迪斯勒畢生所願終於要在我手中完成了,不應該值得慶賀嗎?”邁薩雷麵朝窗台,吐出一口煙圈。


    “它不過是一艘飛船,並非傳說中的天鯤。”


    “這就對了,在瑟比諾眼中,鯤也是巨大無比的魚。”邁薩雷摸了摸胡須,長歎道,“正因除他之外沒人見過鯤之形,人們才會以訛傳訛,經過我多年考據,教祖真正想要的是將天鯤作為一種精神符號——即新生,融入每一位教徒的血液之中。”


    “你的意思是……我們都錯了?”勒布恩揉了揉額頭,低頭反思。


    “我能有此悟,還得感謝崔瑟琳將我排擠出天鯤教。”邁薩雷哈哈大笑道,“我在此服刑期間,機緣巧合之下,於廢棄監舍區找到了第四塊預言石板,看過繪畫內容後,才決定建造天鯤號飛船。”


    說罷,邁薩雷來到辦公桌前,拿起遙控器按下,隻聽哢嗒一聲脆響,一塊鑲嵌在玻璃罩內的土黃色石板,從抽屜中顯露出來。


    上麵畫著一人手持染血長劍,奮力朝天空中的巨型鯰魚砍去。


    “如果說水魔締淼象征著生命的消逝,天鯤號飛船無疑帶來新生。”邁薩雷雙眼泛紅,激動地總結道,“無論誰成為拯救帕爾蘭城的英雄,萬千城民都不會忘記,那個在他們危難之際出現的巨大陰影。”


    江刃飛點頭讚同:“好主意,就是聽起來有點別扭,實行起來工期可能比較趕。”


    “其實還剩最後一道工序,最遲能在明天舉行定彩儀式。”邁薩雷關上抽屜前,取出一串鑰匙,“你們若心中存疑,不妨陪我去預言石板的打撈地一探究竟。”


    邁薩雷向工頭交代完尾工的注意事項後,帶領三人再次進入升降梯,按下了負八層按鈕。


    經過他的介紹,可知廢棄監舍區原本是一處關押死囚和重刑犯的地方,由於地下水位上漲淹沒部分牢房而被棄置。為了挽回犯人的檔案資料,刑長大人下令對水浸區進行打撈,踴躍報名者可獲得減刑。


    “當時我作為打撈隊員之一,在一處據說關押過謝涅爾的牢房內發現了這塊石板。”邁薩雷拍了拍煙鬥,走出升降梯,用鑰匙打開廢棄監舍區入口處的鐵門,示意三人在旁邊的長凳上坐下,斜眼瞥向左側水淹嚴重的台階,“潛水服被我忘在了生產區,你們若想要下去,請稍等片刻,我回去拿。”


    “不必了,我們要盡快把預言之謎底告知同伴。”邵嫣剛拿起凝聲筒,回想起自己多次進入升降梯所見情景,便問:“廷刑獄一共有九層,能夠到達的層數隻有八,第九層按鈕為何要用膠條封住?”


    “那是一千多年前,大地之神蓋亞拉斯封存寶物的禁地,至於是何物無人知曉。”勒布恩搖了搖頭,“當年我們在探索負九層的過程中,險些損失一名隊員,為規避危險水域又費時費力,無奈隻能折返。”


    邵嫣聽罷,低頭冥想,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條清晰的線索,聯係宋子熙時,凝聲筒內雜音不斷,良久卻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她尋思著是誰,有能力截獲浪天冒險團成員之間加密的咒法信號,誰知對方僅憑她一時失言,竟毫無顧忌地說出當前現狀。


    “先別高興太早,你們還是晚了一步,帕爾村和尼稗村的祈禱師已經找到了陰魔罐,兩天後他們就會帶著祭品與平澤村的祈禱師匯合,一旦集齊了三大榫器,預言所宣告的未來將難以避免。”


    “我一點兒也不慌啊!第四塊石板預言:結局將會是人類的勝利,夜翳族的悲歌。”


    “說得對,我確實該走了,要不你替我轉告王昭林一聲,就說「等他想通了,就來葬劍山莊一趟,我楚俞珩在此恭候他的到來」”(主線懸念)


    “你跟他到底有什麽私人恩怨?”


    未等那人回答,信號再次被占用,邵嫣隻能默念咒文,重新恢複凝聲筒的功能,江刃飛在一旁來回踱步,顯得非常急躁。


    過了很久,凝聲筒內才傳來宋子熙充斥著回聲的嗓音。


    “你們現在什麽情況?陰魔罐怎會落在祈禱師之手?”江刃飛搶過凝聲筒便問。


    宋子熙交代了尼稗村發生的事情,自認沒能追上那三人,皆因自己低估了淵神廟的試煉關卡所致。


    “等等!你怎麽知道陰魔罐?”


    邵嫣奪回凝聲筒,讓宋子熙身旁的王昭林接聽,傳達了楚俞珩之言,並將預言之謎盡數告之。


    “哈……哈哈……穩贏局,連他都跑了,那就沒什麽可怕了。”王昭林忍不住放聲大笑,被邵嫣斥責要以人命為先,便認真分析她提到的畫麵,突然間領悟到一種可能。


    “你說,那位英雄劍刃上的血漬,會不會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堅韌之血?”


    話音剛落,王昭林腰間上的天鯤劍鞘就傳來劇烈震蕩,顯然愛與美之神伊朵莉絲亦覺察到這句話準確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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