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突兀,在場的三個人都瞠目結舌。


    沒錯,就是三個人。蕭容湛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店門口的。


    蕭容湛幹咳一聲,心裏萌生一絲妒意,打翻了醋壇子,臉色也不大好看。趙家二公子見店裏來了人,顯得挺大度:“三小姐,有事你先忙,不必管我。”


    蕭容湛見他這般不把自己當外人,心裏有些不滿,上下把趙家二公子打量了幾個來回,背著手進了大堂。


    “令兒,茶。”他吩咐令兒做事吩咐的理直氣壯,好像令兒是他家的奴婢一般。趙家二公子見他似是店裏的熟客,便沒太在意。


    令兒也沒覺得被他吩咐有什麽不妥,樂嗬嗬的跑去端茶。蕭容湛接過杯子,看都沒看便扔在一旁,撒了一桌茶水。趙家二公子怯生生的望向元熙,元熙也不知他發的哪門子邪火,溫聲問道:“有什麽不妥麽?”


    蕭容湛一臉“你還敢問我”的神情,簡潔的回了一句:“太涼,刷鍋水一樣,能喝麽?”


    趙家二公子正喝的津津有味,被他一說差點惡心的吐出來。


    元熙咬咬牙,若他不是王爺,自己非打的他滿地找牙!明明是八分燙的君山銀針,怎麽就成了刷鍋水?這麽好的茶平時自己都舍不得拿出來喝,若不是他來……元熙強打笑意:“令兒,給公子換一杯。”


    蕭容湛每次來都是一身便衣,連腰間飾品也極少佩戴,為的就是不讓別人察覺他的身份,因而元熙當著旁人的麵都稱他公子。


    令兒點點頭,又重新烹了一盞,這次是九分燙,剛剛出了茶色就端來給他。


    但蕭容湛仍不滿意,指尖剛觸及杯身就變了臉色。一碗滾燙的茶摔在地上,潑了令兒一裙子。趙家二公子也嚇了一跳,想說些什麽,但蕭容湛僅僅撇了他一眼就讓他死死閉緊了嘴巴。


    令兒以為惹怒了他,雙膝一軟就要下跪,被元熙扯住腰帶一把拽了起來。


    蕭容湛的火氣更大了,“砰”的一掌拍在桌上:“放肆!”


    店裏的*味越來越濃,趙家二公子見勢不好,貼著椅背站了起來:“這位公子,有話好好說,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君子之道,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公子何必因為一杯茶而動怒呢?”


    “這位仁兄是?”


    “哦,鄙人鄉野秀才,姓趙,在家行二,萬永行趙老板是我爹。”趙二公子沒太在意蕭容湛話音裏的咄咄逼人,還在搖頭晃腦的介紹自己。


    “滾蛋!”蕭容湛如一頭惱火的小獸,逮住誰就跟誰亮爪子。


    “誒,你怎麽罵人呢?子曰非禮勿言,看你一表斯文,怎麽說話這般不知分寸?”趙家二公子漲紅了臉,像個受驚的姑娘。


    蕭容湛死死盯著元熙,對趙家公子厲聲道:“再多說一句,我宰了你。”


    蕭容湛腰間那柄寶劍看起來比自己的腿還長,趙家二公子吞了口唾沫,不敢多說,跟元熙連聲說了幾個回見,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蕭容湛見他比兔子跑的還快,終於露出久違的笑意:“就這種人還好意思和你定親?膽小如鼠,遇到事自己先跑了。”


    令兒端了第三杯茶來,元熙單手接過,毫不客氣的潑在蕭容湛臉上。


    滾燙的茶水把蕭容湛一身黑衣都浸濕了,他一怔,直到茶水都從臉上滑落,他才從袖中取出帕子,把臉上茶葉抹去。令兒倒吸一口涼氣,蕭容湛白皙的臉頰被燙的泛紅,如隱在雲霧中的一抹兒殘陽。


    “王爺恕罪,”令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家小姐一時昏了頭,觸怒王爺,求王爺饒恕。”令兒死命扯扯元熙的裙擺,想拉她跪下。


    一瞬間,蕭容湛的表情幾乎凝滯,把元熙盯了好一陣,才低聲吩咐令兒:“你先退下。”


    令兒扯扯元熙的衣裙:“小姐,快給王爺賠罪呀。”


    元熙依舊沉著臉。她不想賠罪,她憑什麽賠罪?她又沒做錯什麽。拿了最好的茶葉給他喝,連茶杯都是官窯來的好瓷。他竟連續兩次把茶潑在地上,還發了一頓無名火。


    有了蕭容湛的吩咐,令兒實在沒理由繼續賴下去,隻能滿腹擔憂的進了後堂。


    “你是第一個敢把茶水潑在本王身上的人。”他語氣淡淡的。


    元熙雙膝一彎,跪在地上:“臣女放肆,請王爺賜罪。”


    蕭容湛最見不得她跪,她每次往自己麵前一跪,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但這會兒剛剛被她潑了一臉茶,總不能立刻像哈巴狗一樣撲過去扶她,那樣未免太沒麵子了。雖然是自己沒理在先,但還不是因為那個趙二公子嗎?自己的心意不是沒同她講,她卻沒由頭的找了這樣一個不入流的東西。


    “你有何罪啊?”蕭容湛板著臉。


    “王爺說我有什麽罪,臣女就有什麽罪。”元熙賭氣道。


    蕭容湛皺皺眉:“你的意思是本王濫用職權,仗勢欺人?”


    “難道不是嗎?趙家公子何罪之有,我又何罪之有?”元熙抬起頭,瞪著蕭容湛:“依我看,王爺不僅仗勢欺人,還喜怒無常。王爺一進門就耀武揚威,摔杯砸碗,吆五喝六,現在又擺出一副笑臉,王爺若想找人撒氣,就直說好了,犯不著一陣陰一陣晴,虛頭巴腦的。”


    蕭容湛長這麽大也沒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他為人出挑,身份又顯赫,每一個見到他的人無不讚他端正高潔,今天怕是這一輩子第一次聽到這麽刺耳的話。


    想來衛元熙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自己有多少第一次不是拜她所賜?第一次難堪,第一次被捉弄,第一次被冷遇,還有第一次被痛罵。


    蕭容湛有些錯愕:“在你眼裏,本王就是這樣的人?”


    這些不過是氣話,蕭容湛正派是世人皆知的,但這會兒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想吵贏,隻能拗著說。元熙硬著頭皮說了聲:“是。”


    “本王在你心裏連這個酸秀才都不如嗎?”


    元熙沒有答話,她忽然感覺蕭容湛有點兒委屈。難道,他吃醋了?


    “你真會跟他成親嗎?”蕭容湛問道。


    “我……”


    “他是個什麽東西,你也看到了,方才本王不過略嚇他一嚇,他就連大氣也不敢出,這樣的人隻得托付終生嗎?他能照顧好你嗎?”蕭容湛憤然嚷了起來。


    元熙仍舊低頭跪著,蕭容湛蹲了下來:“我不信我不如這個酸秀才。”


    “你不信你心裏沒我!”他篤定道。


    “你說話啊?”蕭容湛扶著元熙的肩頭使勁兒搖晃了幾下。


    他往前一傾,右邊膝蓋著地,兩隻有力的手把元熙死死板住,不容她反抗,狠狠吻上她的唇。她嘴唇的味道相當苦,溫濕一片,是眼淚的味道。蕭容湛緩緩睜開眼睛,放開了她。


    “你怎麽哭了?是不是我剛才嚇著你了?”他有些後悔,伸手把她扶起來。


    元熙咬著嘴唇,心裏說不出的什麽滋味。


    蕭容湛的感情來的太猛烈,就像前世蕭容深一樣。然而蕭容深卻用五年的時光教會了她一個刻骨銘心的道理——最燦爛的花卉枯萎時會比普通花卉更加醜陋。這一世的蕭容湛會再給她一個同樣痛苦的五年嗎?她說不準,心底裏有個聲音在反複告訴自己,她多希望蕭容湛沒有騙她。


    她沒再說什麽,說了聲告退,便到後堂去了。


    “熙兒……”


    令兒悄聲出來收拾滿地狼藉,見蕭容湛錯愕的站在大堂裏,令兒壯起膽子,輕聲問道:“殿下,今天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兒,是奴婢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你好的很,本王不過是看那個酸秀才不順眼。”蕭容湛嘟囔道。


    令兒撲哧一笑:“殿下,您不會是吃趙公子的醋吧?”


    “你這丫頭……”蕭容湛心裏也有點不好意思。


    “殿下,那個趙公子傻乎乎的,您幹嘛跟他一般見識呢?”令兒一邊收拾碎瓷片,一邊說道:“您沒聽趙公子說,親事是長輩們定的,我家小姐又不知情。更何況,小姐根本就不會同意的。”


    “真是可惜了這麽好的茶葉,”令兒歎了口氣:“這君山銀針是才下來的春茶,我家老爺替內府采辦瓷器時,特意帶回來的,一共就三包,一包給了小姐,其餘的給了族老和老太太。小姐舍不得喝,是特意給您留著的,您卻給潑了。”


    “真的?”蕭容湛心裏暗自失悔,方才不知緣故,連摔了兩次茶盞,本意是想讓元熙看清趙公子的軟弱麵目,卻沒想到糟蹋了她的這番心意,難怪她會那麽生氣。


    劉天寶去了趟對麵兒食樓,用碗盛了兩塊鵝卵石模樣的冰,輕聲對令兒道:“小姐讓你給王爺敷敷臉。”


    令兒笑道:“刀子嘴,豆腐心。”


    蕭容湛接過碗,衝令兒使了個眼色,便進後堂去了。


    元熙還在想剛才的事兒,被他輕手輕腳的嚇了一跳:“殿下怎麽又來了?”


    蕭容湛見元熙的帕子在櫃子上,便取來包住冰塊,遞到元熙麵前:“來找你幫本王敷冰啊,解鈴還須係鈴人。”


    蕭容湛這態度轉變太快,差點閃了元熙的腰,元熙站著看了他半天,終於笑了:“你這人怎麽這樣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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