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明顯了,衛元嘉心裏一定有鬼,莫不是族老跟尤氏真的有過那麽一陣你儂我儂?想到這兒,元熙忍不住皺皺眉,一枝梨花壓海棠的畫麵,想想都是一種視覺刺激。


    元熙凝視著衛元嘉,大腦飛也似的旋轉著,如果尤氏跟族老是真的,那麽這個把柄又能有什麽用處呢?


    元熙細細觀察著衛元嘉的五官,又竭力回憶著族老十幾年前的樣子。隱約覺得有點像,但又不能就此判斷,畢竟族老跟衛東書也是親叔侄兒,相貌也是有些相近之處的。就比如說衛東書的眼睛,長得就很像族老,衛元嘉也恰好繼承了這雙眼睛。不能說像族老,就一定是尤氏跟族老生的吧?


    “什麽交易?”元熙問道。


    衛元嘉垂下眼瞼:“今天的事,隻要你不說出去,我保證,絕不會在大哥麵前提起有關蘭玉的任何一個字。”說著,她豎起三根手指。


    元熙扭過臉,看著床上死相難看的族老,忽然覺得衛元嘉有些傻。就算自己不說,難道衛東書和老太太就察覺不出任何異樣嗎?


    見元熙不說話,衛元嘉心裏有點著急,再這樣拖延下去,給族老請的大夫就要到了,一但大夫察覺了異樣,自己一樣沒法兒交代。


    說起族老吐血的事兒,衛元嘉心裏陣陣說不出的後悔,早知道提起她娘,族老會有那麽大的反應,打死她也不會在族老麵前說這個。要不是這老東西吐了血,何至於把衛元熙引過來?何至於讓她聽見族老昏迷中喊得那些胡話?自己又何至於失手殺了他?


    不過話說回來,這老東西也是怪癡情的,這些年為了哄母親高興,這個做叔姥爺的,也沒少背地裏給衛元熙使絆子。元嘉白了一眼,呸呸呸!什麽癡情?分明是母親的容貌太美,勾了這老色鬼的魂兒。


    元熙也察覺處她心裏的那種緊迫感,便趁機問道:“當初劉貴妃和趙可貞害死我孩子時,所用的那隻狐狸,是誰弄進宮去的?”


    衛元嘉一怔,這個問題不是趁火打劫嗎?但她這會兒實在急於要元熙的一個保證,便無可奈何的說道:“是趙靖,趙尚書的大公子。”


    聽見這個名字,元熙的心頭忽然一陣痛楚。想起自己從蕭容深手下救了趙靖的那一日,趙靖對自己說的話:宮廷爭鬥,誰又能說的清呢?元熙咬住嘴唇,趙家好歹是儒生名門,怎麽出了這個一群不講仁義禮智的後輩呢?好歹自己也是救了他全家,他甚至都沒懇切的把狐狸的真相說清楚。


    “你想好了沒有?”衛元嘉問道。


    元熙又問道:“那件事是劉貴妃找趙可貞,還是趙可貞求的劉貴妃?”


    衛元嘉瞪著眼:“你還有完沒完?”


    “最後一個問題。你若實話實說,我便陪你演這出戲。”


    衛元嘉咬咬牙,罷了罷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劉貴妃害她的事,就算自己不說,她早晚也會查出來。要是她今兒不配合自己,殺死族老的事兒,足夠當場要了自己的命。元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那一院子的仆婦,哼,都是些廢物擺設,就算她們所有人一起指正衛元熙害死族老,衛東書也不會相信的。要是衛東書不那樣偏心衛元熙,自己何至於給她留了這麽大一個把柄?!


    “是劉貴妃先找了趙可貞,第二日趙可貞便去求了劉貴妃。”


    看來,她們是一丘之貉了?元熙頓了頓,覺得有些心寒。


    “好,既然姐姐這麽有誠意,那剛才的事兒,妹妹也記不清楚了。”


    衛元嘉鬆口氣,忙去把族老的屍身擺正,跪在族老麵前,嚶嚶哭了起來。元熙看著她的背影,倒覺得很有趣,她這做戲的功夫,當真是天下一絕,怎麽眼淚來的這樣快?


    族老大張著嘴,眼睛瞪得像個銅鈴,一隻手還翹著。衛元嘉試圖把他壓下去,但沒成想族老的身子已經涼了,身子是硬的,手根本壓不下來。衛元嘉索性從桌上拿了個橘子,剝好皮兒,扔在地上,將一個橘子瓣兒擠出些汁水滴在族老嘴上,一邊握住族老的手,哀哀哭泣。


    待到衛元嘉做好了這一切,那個劉桂花才敢跑去給老太太和衛東書送信兒。沒過一會兒,衛東書便攙著老太太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聽見背後有腳步聲,衛元嘉哭得更響了。


    族老的死狀雖然經過衛元嘉的處理,但還是顯得有些詭異。衛東書雖不至於懷疑衛元嘉殺了人,卻也覺得有點怪。看看元熙:“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今天就不成了?”


    衛東書望著滿地狼藉,勃然大怒:“是不是你們這群賤奴才沒有把族老服侍好?平日裏月例銀子爭著多吃多占,做事的時候卻推三阻四!”


    衛元嘉看了元熙一眼,衝她擠了擠眼睛,元熙歪著臉,茫然的看著她。衛元嘉努努嘴,示意她向衛東書求情。元熙望著那幾個剛才還充當人牆的仆婦,這會兒已經跪倒一片,磕頭如搗蒜,忍不住扁扁嘴。有種再拿出剛才威逼利誘的那個本事來啊?


    但既然答應了衛元嘉,元熙還是要說道做到,便伏身跪倒:“回爹的話,女兒來的時候,就看見族老病危,咳血咳得厲害,這些人也是忙前忙後,都是盡心盡力的,生死有命,族老爺爺於望八之年,登了極樂仙境,已經是高壽了,您就別怪她們了。”


    衛東書看了元熙一眼,抬抬手示意她起來。老太太歎了口氣,凝重的看著族老。


    “族老的嘴巴怎麽?這手又是怎麽回事?”老太太覺得族老的死狀太難看了。


    衛元嘉一連幾次回來都沒搭理過老太太和衛東書,要是這會兒撲過去解釋,實在顯得做賊心虛,但又不能不解釋,一邊大聲哭泣,一邊衝元熙擠眉弄眼。


    元熙皺皺眉,她把自己當成神話裏的文昌星神君了嗎?掌管人間命數,每天給人編故事?


    元熙附身將地上的橘子撿了起來,道:“方才族老清醒了一陣,說是要吃橘子,姐姐便替他剝,誰知才吃了一瓣兒,便叫心口疼,又不許任何人扶,沒過一會兒就去了。”


    衛元嘉對這個故事很滿意,陪襯以催人淚下的號啕聲。


    老太太歎了口氣,對菊香道:“去把成庸和月兒叫來,送送族老。”


    菊香去了一會兒,便陪著成庸跟元月一前一後的走進來。成庸的臉色有些慘白,木訥得幾乎看不出任何表情。兩人給族老磕了頭,下人們忙上前替族老換上一套幹淨的壽衣,那是族老提前給自己預備好的。


    衛元嘉還跪在地上哀哀的哭,劉桂花上前拉她:“小姐,族老已經去了,您別哭壞了身子。”


    元月悄悄扯了扯元熙的袖子,低聲耳語:“怎麽回事?”


    一言難盡,元熙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元月更加不解了。


    族老去的突然,除了他提前給自己預備的一套壽衣以外,根本沒有任何準備。衛東書忙叫菊香去從賬上支了銀子,處理族老的喪事。


    元熙揉揉眉心,本以為一宿沒睡會很困,卻沒想到會被衛元嘉這一場好戲弄得這麽精神。這會兒看時辰,已經過了早朝,元熙忙叫劉天寶把那兩個拚好的雙耳尊裝進木箱,送往宮中。


    衛東書見她有事,也不留她給族老披麻戴孝。元熙扯扯元月的衣袖:“晚上你來找我。”


    兩隻半人高的雙耳尊立在皇上麵前,看得皇上差點直了眼,抬頭看看元熙:“這就是那對兒青銅器了?”


    皇帝躬身圍著雙耳尊繞了一圈兒,忍不住嘖嘖舌:“真是曠古罕見的寶物。”


    許文亮也應和道:“比給太後陪葬的那對兒青銅尊精美太多了,隻可惜,是破的。”


    皇帝看了元熙一眼,道:“破的東西,不應該像李霖說的那般價值連城吧?蘭成傑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害了李家一門?”


    破碎再粘好的物件在古董行裏被稱為“動過手”,這動過手的雙耳尊,自然比不上完好無損的。其價值,簡直是從雲端一頭紮進了低穀裏。


    元熙點點頭:“是,不過這對兒雙耳尊,本不是破的,是蘭成傑害怕事情敗露,親自砸破埋在自家茅廁裏的。”


    皇帝一震,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他說砸就砸了?倒真是個識時務的家夥,不肯為財而死。


    許文亮歎了口氣:“真可惜,不然這得值多少銀子?”


    元熙沒話說,皇帝抬眼望望她:“說說,如果是完好的,應該值多少銀子?”


    元熙想了想,道:“這樣的東西,常常是有價無市。也要看行情,不過聽我爹說,按照當年的行情,這對兒雙耳尊應該能賣到三千萬兩。”


    “多少?!”皇帝吃了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三千萬兩?!”大楚的歲入也不過七千萬兩而已啊!


    許文亮也嚇了一跳,這麽多銀子,足夠活寡蘭成傑一百次了。


    “現在呢?這個破的值多少?”皇帝想伸手摸摸它,但終是忍住了,隱隱記得誰說過,擺弄古物,要隔著幹淨的布料,手上汗漬對古物來說,是一種日積月累的傷害。


    元熙望著傷痕累累的雙耳尊,輕聲道:“懂行的買主大概能把價錢壓倒五六千兩。”


    “混賬東西!”皇帝暴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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