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閣老的出現,引得容湛把眉心皺了皺眉,這個老家夥已經做了很久的散淡閑人,是從來不多管閑事的。容湛本想等王閣老告老歸鄉的時候,賞他一座清淨庭院,讓他頤養天年。誰知道這老東西好死不死,竟在這個時候出來趟這趟渾水。


    容湛半勾起唇角,冷然道:“王閣老有話要說?”


    王閣老伏身跪下,道:“陛下,老臣以為陛下此言差矣。紫宸宮衛娘娘雖然是先帝所指的太子妃,又兼有治理東林州之功勳。但又功勳在身,就代表她不會犯錯了嗎?老臣鬥膽,說句放肆的話,陛下是天之驕子,難道就不會有犯錯的時候嗎?”


    容潤臉上肌肉一抽,厲聲道:“你放肆!竟敢詬病皇上?”


    容湛微微一抬手:“王閣老,你接著說。”


    王閣老拱手道:“陛下,大楚有國法,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今日既然衛家公子狀告紫宸宮衛娘娘,陛下就應該著人查辦此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而不應該,在此處替衛娘娘辯駁,若是傳揚出去,陛下為一女子辯駁言辭,恐怕有辱陛下聖明。”


    容湛凜然瞥了王閣老一眼,道:“你在指責朕?”


    王閣老雙目微垂道:“回稟陛下,老臣不敢,老臣隻是盡一個臣子的職責。”


    王閣老一轉頭,望向趙靖,朗聲問道:“趙靖,你說衛娘娘是奸妃,又說其罪罄竹難書。你公然指責衛娘娘,可有什麽證據?”


    趙靖一拱手道:“陛下,小人有人證。這宮中除了衛娘娘與舍妹外,還有太後娘娘做主北宮,太後娘娘明察秋毫,見微知著,陛下隻要將這些事情一一問過太後娘娘便知道,衛娘娘是如何羞辱舍妹的。太後娘娘幾次也想懲治衛娘娘,衛娘娘都以自己東林宗主的身份頂撞太後。陛下,陛下不妨去問問太後娘娘,看太後她老人家怎麽說!”


    王閣老也拱手道:“陛下,老臣以為,趙家公子所言有理,陛下就算不相信趙家公子的話,總該相信太後娘娘的話吧?”


    容湛皺皺眉,憤恨的看了王閣老一眼。


    王閣老站起身,轉向朝臣道:“列位臣工,此事雖說是陛下的家事,但亦是國事。陛下還沒有冊立皇後,宮中兩位嬪妃均出身潛邸,身份尊貴更是不必細說。國母之尊,必須是有德者具之,若是冊封奸佞女子為後,恐怕會誤了國政。”


    王閣老此話一出,朝臣們紛紛議論起來,半晌,齊齊跪下,道:“請陛下明辨是非。”


    容湛側目望著王閣老,這個老東西還真的不容小視,這一招煽動輿論玩的真的爐火純青。


    容潤見百官齊齊下拜,轉而厲色道:“太後昨日重病在身,王閣老是想讓太後帶病入朝,替王閣老主持公道嗎?若是加重了太後的病情,王閣老,你擔待得起嗎?”


    王閣老還未作答,殿外早已又內監傳報:“太後娘娘鳳駕到。”


    容湛忙起身下了玉階相迎,太後拄著一根小葉綠檀鳳頭杖慢慢的走進勤政殿來。容湛見扶著太後進殿的,竟是元熙身邊的鍾媽媽,心裏不由一怔。


    “兒臣給母後請安。”


    太後一伸手,將容湛扶了,道:“哀家在北宮靜養,忽然聽見亂風過耳,還聽說有人要哀家上殿來做什麽證人。哀家閑來無事,便來皇帝這裏湊個熱鬧。皇帝,你自行處置便是,不必管哀家,哀家隻坐在一旁聽聽罷了。”


    太後做了皇帝龍椅旁的副坐,慢慢轉過頭來。


    趙靖抬起頭看了太後一眼,又倏忽把頭埋了下去。


    太後望著趙靖一時出神,這可是真情流露,全沒半點兒遮掩。這就是趙尚書家的嫡出公子嗎?禮儀做派,全無半點大家公子的風範,倒像個市井小人。


    朝臣們看看太後,一時間勤政殿裏一片死寂。倒是太後先笑了兩聲:“怎麽,不是有人要哀家上殿來做證人嗎?怎麽哀家來了,卻沒人說話了?”


    王閣老重重幹咳了兩聲,扯了扯趙靖的衣袖。


    趙靖忙衝太後拜了拜道:“小人趙靖,給太後請安,祝太後鳳體康健,萬事順心。”


    太後側目看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這吉祥話說的倒是新鮮。不過說來說去,哀家雖然身在後宮,但心係皇上。朝廷上若是有人興風作浪,哀家這心裏也著實難受,吉祥話說的再多,也不如朝廷風平浪靜的好。”


    趙靖楞了一下,太後這是損他呢?太後見趙靖呆頭呆腦的,不禁皺皺眉道:“行了,你起來說話吧。”


    “額,謝太後。”趙靖忙站了起來,凝著太後,一時又不是該如何開口。


    “說啊?”太後望向趙靖。


    “額,啊。”趙靖咽了口唾沫,拱拱手道:“啟稟太後娘娘,小人此來是為了狀告紫宸宮衛娘娘時長欺辱舍妹趙氏。衛娘娘之罪,罄竹難書,想必太後娘娘也時常看不下去,所以小人鬥膽,請太後娘娘做個證人,也好還舍妹一個公道,還趙家一個公道。”


    “公道?你趙家還需要什麽公道?”


    太後突然疾言厲色,叫趙靖反應不過來。這不對啊,趙可貞明明告訴過他,太後已經中了愁情繞之毒,對趙家人說的話唯命是從。怎麽今天太後說話的架勢,倒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呢?


    但事已至此,是好是歹都得硬著頭皮上了。


    趙靖抿抿嘴唇,道:“太後娘娘,舍妹昨日在北宮跌落台階,究其根源,是衛娘娘在宬香公主麵前挑撥所致。公主誤會舍妹,才會對舍妹苛責辭色,舍妹受辱,才會求皇上給她一個公道,誰知衛娘娘又在此時蠱惑君心……”


    “嗬嗬,”太後幹笑兩聲,複歸的肅然的麵容:“哀家昨日雖在病重倒也大概知道此事。先帝曾說,宬香公主雖然天性貪玩,卻能嫉惡如仇,明辨是非。她絕不會輕易聽信誰的挑撥,更不會無緣無故的出口傷人。昨日公主還朝,趙側妃屢次在哀家麵前放肆,哀家念及公主的心情,不想跟她計較。誰知,趙側妃竟然變本加厲,全然不把哀家放在眼裏。說什麽公主與趙側妃爭執是衛氏的挑撥,未免有強加罪名之嫌呐。”


    容湛望著太後,強忍著微微上翹的嘴角。


    他原以為太後會如往常一樣,莫名其妙的偏袒趙可貞,卻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太後還公正處事的。


    王閣老一驚,有些惶惑的望向趙靖,他不是拍著胸脯擔保太後會站在趙家一邊嗎?怎麽回事?趙靖亦是一臉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王閣老心裏暗罵一聲,這下遭了,一杆子捅上了馬蜂窩。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太後娘娘明察,衛氏的叔父上官臨瑞先前肆意毀壞先帝墨寶,犯了大不敬之罪,陛下本該對他嚴加懲處。誰知衛氏在皇上麵前取寵獻媚,非要皇上把上官臨瑞封到東林州,做了東林宗主!”趙靖說罷,連連磕了幾個頭。


    王閣老麵上五官簇成一團,這趙家大少爺心裏忒沒成算,這是勤政殿,文武百官商議國事的地方,他還真敢往上捅詞兒啊!


    草包,飯桶!王閣老凝重的望著趙靖,心裏已經把趙尚書家的這個廢物點心罵了一千次了。看樣子,如果繼續站在趙靖這一邊,已經會把太後皇上得罪個精光,倒時候豈不要被他連累?


    王閣老篤定了主意,皇上太後若是再問他,他就來個一問三不知,隻要做出一副被人蒙蔽,繼而悔過自新的樣子,想必太後皇上看在他的先帝老臣的份兒上,不會跟他太過計較的。


    趙靖的一番話,像一記重錘,差點兒把王閣老給錘吐了血。王閣老抬起頭望著皇上,完了完了,皇上這副神色,鐵定是要罵人了。


    “混賬東西!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豈容你在這兒汙言垢語,大放厥詞?!你還把朕放在眼裏嗎?把太後放在眼裏嗎?把大楚的朝綱放在眼裏嗎?!”容湛罵時,順勢將趙靖的奏折甩了下來,似一片飛旋的石片兒,正正打在趙靖額頭上。


    寸勁兒使得好,連紙片兒都能傷人。趙靖的額角被裁得鋒利的薄紙片兒劃破了一個口子。殷紅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漢白玉磚石上。


    趙靖見皇帝暴怒,隻得向太後求助:“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您要給小人做主啊!衛氏專橫跋扈,這些您都是看見的。您說句啊太後!”


    “你還想讓哀家說什麽?”太後凜然站了起來:“皇帝,當年趙尚書就是為了嫁禍衛氏,在宮宴上自飲毒酒而亡,先帝查明真相,念及趙尚書曾是股肱之臣,才沒有治罪。而今,他的子嗣又故技重施,對衛氏百般誣賴。國法森嚴,以下犯上,誣陷主子到底是什麽罪過,皇帝看著辦吧!”


    “太後?!”趙靖慌得仰起臉:“你,你忘了愁情繞!”


    “皇帝!”太後疾言嗬住,不給趙靖說話的機會:“衛氏是先皇為你指婚的太子妃,她的名聲又關乎褚姓皇族和東林宗主的顏麵,你若不秉公辦理,豈不縱容奸佞誣告國之棟梁?”


    容湛還未及說話,王閣老搶先喝道:“趙靖,你滿口仁義,實則虛偽,如今太後娘娘洞明世事,將你揭穿,你還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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