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能不能告個假。”


    墨九玄不合時宜地舉手,憂心道:“我想回去看看家裏著火沒,我晾在後院的茶葉還沒收。”


    邊上的花烈,不動聲色地狠狠踢了他一腳。


    “嗯,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燒就燒了吧,也不值什麽。”


    墨九玄哭喪著臉改口說道。


    花烈目光回避著正在起膩的兩人,麵無情地說:“殿下,我得去趟醫館,能不能讓這蠢貨給我走個官中的帳,把醫藥費給報了。”


    “準了。”


    重黎在漪蘭君懷中,笑著應道:“跟管事的說,讓他們連喪葬費都一並預支給你。”


    “多謝。”


    花烈不滿地哼了一聲,拎過墨九玄的衣領便向外走。


    “哎?這怎麽還有我的事?”


    墨九玄不明狀況地被他拽走十分不滿。


    “世人都道‘小別勝新婚’,你這二貨就別戳在這白白招人討厭了。”


    “啥?”


    兩人說著便騰雲去了。


    重黎不理會他們,雙手環過漪蘭君的頸項,隻一心索吻。漪蘭君皺眉,寵溺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苦笑道:“你這鎧甲當真十分特別,稍一靠近便覺灼熱得很。”


    她一笑,隻見身上的排列整齊的赤紅色甲片便如花瓣一般凋零,從堅硬的金屬變得細膩柔軟,皆隻是一瞬間的蛻變。當花瓣隨風飄散而去,鎧甲化為紅妝,宮絛襦裙,絲帶飄揚,身體柔美的線條玲瓏畢現。


    漪蘭君的手撫過她的麵龐,指尖又觸碰到那熟悉的溫暖和柔軟,眼中浮現出繾綣溫情。凝望著她,雖是周身氣場比之前強大許多,但那熟悉的笑容依舊甜美,雙唇仍是依舊撩人,竟與方才在天宮殺氣騰騰的模樣判若兩人。


    重黎望著他的眼睛,突然認真地問:“如果我再也想不起前世的事情,你還會喜歡我嗎?”


    “失去美好的回憶雖然可惜,但未來遠比過去重要得多。”


    誒,讀書人,說出話來果然句句討人喜歡。


    “隻有一樣,”


    漪蘭君故意拉下臉來說道:“吾名夜漪瀾華君,將來你若再問,我便真的惱了。”


    “這次定不會忘了。”


    重黎訕笑道:“隻是,我聽說凡間夫妻少有直呼姓名的,通常是不是會有個昵稱什麽的?”


    被叫了十年的盆栽君,你以為我會說?


    漪蘭君表情僵硬道:“……並沒有。”


    “額,竟然沒有嗎?”


    重黎敏銳地捕捉到那雙明眸中的躲閃,卻並未拆穿,隻是眯起眼睛,再次貪戀地吻上他的唇。廝人,美景,眼前的一切都給人一種極不真實的夢幻感,好像就隻是一場美夢,不經意間便會醒來。


    他似乎也是這樣想,拋開一切雜念,隻專注於與她唇齒間的纏綿。哪怕隻是一場夢,多停留一刻也是好的。


    漸漸情濃,重黎貪心地輕撫他潮紅的麵頰,幽幽道:“你抱我進去可好?”


    漪蘭君點頭,剛想抱她,動作卻是一僵。


    重黎低頭,卻見一個白衣童子正扯著她的裙擺,大瞪著兩眼怔怔地瞧她,當即惱道:“你這煩人的小東西,扯我做甚?!”


    “殿下!你不認得我了?”墨童一臉要哭的樣子:“我可是等得你好苦啊!”


    重黎此時心思全在漪蘭君身上,哪有耐心跟他纏:“你這小仙好沒眼色!我今日心情好,不想殺人,快些走開!”


    漪蘭君也苦笑著勸道:“一萬八千年都等了,又何必隻爭這一時半刻?”


    墨童才不管,隻拽著重黎不肯鬆手:“我修行良久始終不得圓滿,便隻差殿下一樁心願了!殿下你便成全了我吧!”


    “可是我並沒有什麽心願啊!”


    重黎見他與漪蘭君氣息相通,必是有些淵源的,便耐著性子也不好發作:“我現在就希望你給我立刻消失!好伐?”


    正在說話間,漪蘭殿大門傳來叩門聲。院門本是虛掩的,漪蘭君應了一聲,隻見一位仙人領著一群小童進來。


    青衣仙人瞧著大概是位老樹翁,板著一張冰塊臉,手上牽著的那小男孩是年紀最大的,約摸十幾歲的樣子,個頭最高,膚色卻黑得像個小炭球一般;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個個也都黑得一般無二。細看那些孩子五官生得還算不錯,濃眉大眼的,隻是小臉也太黑了些,使得整個人都顯醜了。


    客觀地說,真是跟一群山裏巡邏的小妖精一樣。


    九個孩子個頭從高到低站成一排,衣著長相都十分相似,梳著一樣的團子頭,隻是膚色和發色略有差別——最左邊的老大小臉最黑,最右的小九一頭火紅頭發,單看那蜜色的小臉雖算不上粉白,但混在這九小隻當中,已經是最白的一隻了。


    重黎隱隱覺得這陣勢有些詭異,不由得看了漪蘭君一眼。


    他的表情有些為難,不想那墨童哼了一聲,麵無表情地搶白道:“醜是醜了點,都是自己親生的,哭著也得認!”


    ——臥槽!


    重黎頂著滿頭黑線,又默默細數了一遍:九個。


    漪蘭君瞪了墨童一眼,用力在那小腦殼上按了一下,又轉過頭低聲對她說道:“我隻同他們說你出遠門了,別穿幫。”


    雖然隱約猜到一點,但聽漪蘭君親口認下來,還是覺得相當震撼啊!九個,整整九個!難怪天帝那麽氣急敗壞,這個陣容略顯壯觀啊。


    不等重黎反應過來,漪蘭君已朝他們迎了上去。


    “喂!”


    重黎忙跟上去,壓低了聲音問:“這些全都是?”


    “嗯。”


    “九個哎?!”


    “嗯。”


    “……”


    誰能告訴我,這十年到底都發生了些神馬?!


    漪蘭君朝那位仙人一拱手:“前日走得急,將小兒托付給桃花仙子照看,如今竟煩勞仙翁親自送來,實在過意不去!他日定登門道謝!”


    那仙人卻一擺手,照舊冷著臉說道:


    “罷了,你且好好管教他們便是謝我了!你走這幾日,這群小祖宗一把火燒了十裏桃林,桃花仙子仙身受損如今正在閉關修行,我今日本是要來與你理論,見你家夫人平安歸來,這懸了幾年的案子終是了了,一家子團聚也是難得,罷了罷了。”


    末了,他歎了口氣,拂袖而去,從頭到尾懟得漪蘭君竟是一句也插不進。


    九隻小炭球自知理虧,都低著頭不敢作聲,直到瞥見爹爹身後的重黎,九雙大眼睛便齊刷刷地盯著她。


    事情太過突然,重黎心裏一點準備也沒有,表情有些抽搐:


    “你,你們好啊。”


    “阿娘!”


    “阿娘~!阿娘!”


    老大率先喊了一聲,緊接著便是九重奏了。


    重黎動作僵硬地蹲下身,九小隻一起撲上來直往懷裏鑽。


    人生,真是處處皆驚喜啊……想當年,天界的千軍萬馬都帶過,然而都遠不及這九隻小炭球帶來的心理震撼更大。


    “先別忙。”


    不想漪蘭君卻板起臉孔:“夫子家的桃林是怎麽回事啊?”


    九小隻大眼瞪小眼,要麽鑽進重黎懷裏,要麽躲在她身後,全都十分默契地不說話。


    重黎有些受寵若驚。


    九小隻竟對她完全不覺生分,鑽進懷裏那小東西更是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小身體也是軟軟的,異樣的肌膚之親又完全不同於漪蘭君,似乎有一種更加天然的親近感,隻覺得整個心都要萌化了,哪裏還能板得起臉孔:


    “不就是桃林嘛,燒就燒了唄,有什麽要緊……”


    老娘天宮都燒了,一片桃林又算個啥?


    然而瞥見漪蘭君正在瞪自已,又不得不改口道:“男子漢大丈夫,做過的事要承認哦。”


    漪蘭君勉強買帳,雙手抱在胸前逐個看著那九小隻:


    “敢做就要敢當!”


    九小隻麵麵相覷,終於還是放棄抵抗,在她麵前站成一排:


    老大:“我,我去撿的柴。”


    老二:“我找的油。”


    “我抱的柴火。”


    “我澆的油。”


    “我點的火。”


    “我扇的風。”


    ……


    很好,團隊合作嘛!不愧是戰神家的娃娃,重黎忍不住要笑出來,生生被漪蘭君瞪了回去。


    沒想到,平時看起來那麽溫文爾雅的漪蘭君,教訓起人來還是挺凶的。


    既然認了,漪蘭君點點頭:“那便我去桃花穀收拾殘局。毀去的山林要重新種上,焦土重新翻整,再引來山泉來灌溉,一個也不許躲懶!”


    “呃。”


    這下小團子們全都蔫了。


    他這動動嘴不當緊,那工程量可不是一時半刻便能完成的。


    連重黎也有些看不下去:“這有什麽當緊?回頭我讓墨九玄來收拾便是……”但見漪蘭君又在瞪她,隨即又改口道:“但是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按你爹說的辦!”


    重黎連自已也覺得怪,怎麽偏就怕看到他生氣,他認真板起臉來的時候,自己向來說一不二的態度竟是當即就軟了下來。


    連墨童都用奇怪的眼神盯著她:“您……當真是我家殿下?”


    重黎訕笑著,隻裝作沒聽到。


    桃花林離此地並不遠,是與蓬萊隔海相望的一片山林。離著老遠便看到大片焦黑的樹叢,像是被一頭凶獸在此地打了個滾,滿地焦土,與邊上蒼翠的綠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好在麵積不算大,粗略算算也就方圓兩三裏的樣子。


    九隻小炭球也不勞漪蘭君多說,一到地方便開始翻土的翻土,挖渠的挖渠,竟是一句抱怨也沒有。別看都是些外表年齡十來歲的小神仙,做起事來幹淨麻利,井然有序,真真是省心得很。


    漪蘭君帶著墨童站在一旁當監工,仍是板著個臉孔十分嚴肅。


    重黎此時都還沒完全從一下冒出九個小崽子的震驚中平複下來,有些懵地自語道:“九個兒子……若換做我是天帝,我也得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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