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姐賭氣回房,悶悶不樂。


    小碟看姑娘失魂落魄,轉動眼珠,出主意道:“姑娘就該當麵問問他,千說誓萬說誓,怎麽臨了就變卦了?”


    惠姐一下子抖擻了精神,可不是,自己怎麽沒想到。


    又一想,泄了氣,深宅大院怎麽出去。即便出去,那府裏一定也是比她家還嚴,怎麽進得去?


    這主仆正想法子,吳善保家的帶著兩個老嬤嬤進來,先給姑娘請安,後道:“太太特請了陳嬤嬤和袁嬤嬤教姑娘規矩,姑娘今個起就安心學,不用去上房請安。”


    惠姐主仆正挖空心思想出府去,王氏早算計到,未等她有動作,先下手把她看起來了,明是為她好,實則變著法的不讓她出去。


    自這日起,這兩個嬤嬤不離惠姐左右,行動坐臥,片刻不得自由,足一個月,惠姐連小院都沒出過。


    王氏也為嫻姐專門請了京城有名的業師,從言談舉止,夫妻相處之道,連房事都詳細分說。


    嫻姐不笨,學的用心,不上一個月,動止與前大不相同。


    這是後話。


    在說佟姨娘,讓惠姐一頓褒貶,進了屋子,往炕上一歪,闔眼不動,挽香也不敢驚動,以為姑娘睡了,和秋荷兩個,悄悄退出去。


    佟氏有心事,那裏睡得著,犯難,賈成仁晚間過來,是何意?難不成怯症這幾日治好了,一激靈,睜開眼,眼神慌亂起來,心也跟著淩亂。


    直到黃昏時節,屋子裏光影移動,光線一點點暗下來,挽香輕手輕腳進來回說:“主子,晚膳送來了。”


    佟氏沒什麽胃口,嗯了聲,沒起來,挽香又加了一句:“哥兒從學裏回來了。”


    佟氏一聽,無精打采起身。


    進到堂屋,看晚膳已擺在桌子上,禎哥已規規矩矩坐好,等在那裏。


    佟氏暫時壓下不快,帶著微笑,輕盈走過桌旁坐下。


    禎哥見母親出來,站起身,低低喚了聲:“母親。”待母親坐下後,方坐下。


    禎哥規矩懂禮,倒是個省心的孩子。


    母子二人坐下來吃飯。


    佟姨娘把幾碟禎哥愛吃的菜往他跟前推了推,笑問:“中秋節學裏可有假?”


    禎哥道:“往年放假,學生回家團聚,熱鬧幾日。”


    佟氏道:“夫子也家去。”


    禎哥不解,不知她問這話何意,道:“夫子家鄉離此甚遠,年節都不家去。雅*文*言*情*首*發”


    佟氏好奇,夫子為何不接家眷進京,而是留在老家。這念頭一想就過去了。


    吃過晚膳,禎哥告退,回房溫習功課去了。


    佟氏喝了會茶,總覺心神不寧,移蓮步出去,立在台階上,廊子裏風涼,站了一會,抬腳往禎哥房中走去。


    輕打簾子進去,禎哥房中琉璃燈點了好幾盞,照得滿室通亮。


    禎哥坐在炕桌前,抄寫著什麽,兩邊丫鬟,一個巧珊打著扇子,窗扇已放下,大概是怕有蚊蟲叮咬小主子。


    另個丫鬟喚作春梅的正剝新鮮荔枝,白生生的荔枝肉放在炕桌上一個芙蓉石海棠紋碗中,備主子空閑吃。


    佟姨娘眉心輕蹙,一心不二用,這倆丫頭令禎哥分心。


    倆丫頭看姨娘進來,都規規矩矩閃開,一旁站著。


    禎哥喚了聲:“母親。”就要下地,佟氏幾步上前,道:“哥兒接著學吧,我無事過來看看。”


    說吧,隔著方桌坐在禎哥對麵炕沿上,對地下倆丫鬟道:“以後哥兒做功課,你二人不用進來侍候。”


    那倆丫頭偷偷互望了一眼,吐吐舌頭,低聲答道:“是,主子。”


    就退下去了。


    佟氏隨手翻看方桌上的書本,禎哥有點緊張望著母親,佟氏知覺,抬頭看他笑道:“哥兒每日課業都這麽多嗎?”


    禎哥悶聲答道:“是。”


    佟氏想古代孩子辛苦,課業繁重,靠科舉出仕,光耀門楣。


    佟氏隨意翻看書,一頁紙張從書裏飄落地上,禎哥大驚,忙彎腰拾起,佟姨娘眼風一掃瞬間,見是一副畫。


    伸手微笑道:“給母親看看,畫得什麽?


    禎哥似極不情願,紅臉遞過去,不敢看她。


    佟氏接過,隻一眼‘撲哧’笑了,這是一幅速寫。


    畫上人柳眉倒豎,杏目圓睜,令人發笑的是這女子薄唇上塗得鮮紅,看樣子凶惡,像是要吃人。


    佟氏在一細看,覺出不對,這女子麵貌特征有點像自己,越看越像。


    不禁莞爾,抬頭笑望著禎哥道:“這是畫的母親?”


    禎哥臉似紅布,喃喃地道:“兒子畫著玩的。”


    佟氏笑道:“畫得神似,功底不錯。”


    禎哥更囧。


    佟氏剛想說幾句玩話,解解禎哥尷尬,外麵似春梅的聲兒;“爺來了。”


    這一聲,打斷了母子對話。


    佟姨娘起身,對禎哥道:“哥兒寫完,早點歇著。”


    禎哥答應一聲:“是,母親。”


    佟氏出了門,沿回廊走回堂屋,見秋荷在東間門口站著,看她進來,朝裏一努嘴,悄聲道:“爺在裏麵。”


    佟氏略頓,就邁步進去東間,見賈成仁負手站在靠牆一張紅木長條桌案前,上麵擺著一把桐木古琴。


    聽見聲響,賈成仁回身,佟氏一見他深不可測的眼睛,全身神經立時收緊。


    賈成仁看出她的緊張,道:“去禎哥屋裏了?”


    “是,看禎哥課業。”


    佟氏離他很遠站著,臉上肌肉緊繃,硬生生扯出笑來,笑得生硬,讓賈成仁看著不舒服。


    賈成仁又回頭去看那古琴,背著身子,佟氏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他聲兒平平地道:“好久沒聽你彈琴了。”


    緩慢轉回身,眼底陰霾散去一些,語氣和緩地道:“給爺彈一首曲子。”


    佟氏一愣,暗道不好,她那會彈琴,穿過來,就看桌上擺著把古琴,她碰都未碰一下,當擺設放在那,不禁暗悔,要知道今兒這把琴惹禍,還不如早收起來。


    不知這琴有什麽故事,勾賈成仁念起舊情。


    無奈隻好道:“妾昏睡中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了,曾試著彈了兩回,手生疏得很,爺恕罪,爺要是願意聽,不如明個找兩個唱曲的,爺點幾出愛聽的曲子。”


    賈成仁眼中閃過不快,似信非信


    走去北炕上,坐下,佟氏見他不悅,不敢太過得罪,忙上前蹲身,替他脫了靴子,賈成仁斜歪在炕上,命令道:“上來。”


    佟氏不敢違拗,這廝招惹不得,那晚在小妾麵前丟了臉,如今怕心裏正憋著斜火。


    佟氏爬上炕,總不願和姓賈的挨在一起,又不能離的太遠,這廝敏感多疑,惹火了不知要怎樣折騰自己。


    靈機一動,跪在賈成仁腳邊,彎身給他捶腿。


    佟氏夏天穿著單衫,剪裁合體的衣衫勾勒出她好身段,賈成仁眼眸略低幾分,瞥見她鼓脹的酥胸,伸手撩開她衣衫,在她腰間嫩白肉上使力擰了幾把,疼得佟氏直抽冷氣,強忍著疼。


    賈成仁看她不吭聲喊疼,又下死力擰了兩下,冷聲道:“叫呀?你怎麽不叫?”


    佟氏吃疼不過,也不想惹惱這廝,自己受皮肉之苦,‘啊、啊’叫了兩聲,終是不敢太大聲,這大宅門,院連著院,屋連著屋,若被別房聽了去,背地裏不知要怎樣笑話。


    賈成仁這才鬆開手,沒在糾纏她,道:“唱個小曲給爺聽聽”


    佟氏低聲道:“爺要聽什麽?”


    賈成仁想都沒想,順口道:“你平日唱的,哄爺高興的,讓爺戀著你,離不開你這浪貨。”


    佟氏想說不會唱,可看賈成仁板臉,又咽了回去。


    遲疑張口,卻不想小調自口中溜了出來,這大概是前身佟姨娘的記憶。


    少時,清涼的夜色中飄來一女子吳儂軟音歌聲兒,婉轉低回,細聽唱得是:“來時正是淺黃昏,吃郎君做到二更深......。”


    唱到這裏,佟氏突然停住,她順嘴唱出,唱了兩句,才砸吧出其中滋味,這是□裸的淫詞小調,不由臉騰地紅了,不敢抬頭看賈成仁。


    卻聽得賈成仁不悅聲道:“唱啊,怎麽今個倒害起羞來,素日你是怎麽勾引爺的。”


    佟氏聽他聲兒明顯不耐煩,不得已忍羞唱:“芙蓉脂肉,貼體伴君;翻來覆去,任郎了情。姐道情哥郎弄個急水裏撐篙真手段,小阿奴奴做個野渡無人舟自橫。


    唱到最後,佟氏麵紅耳赤,聲兒低下去。


    門外丫鬟聽得裏間主子低吟淺唱,細聽卻讓人臉熱心跳。


    佟氏唱完,低頭,靜靜屋內,聞男人的粗喘聲,佟氏知道要發生什麽,不由慌亂地朝賈成仁雙股間掃了一眼,隻這一輕輕一瞥,卻也沒逃過賈成仁幽深的眸。


    佟氏見他身下平平的,沒有異軍突起,才放了心,繼續不緊不慢地給他捶腿。


    賈成仁隻覺男人的尊嚴被這女人剝得幹淨。


    暴怒喝聲:“滾。”


    佟氏忙爬下地,賈成仁陰冷地低低說了句:“你去裏間安置。”


    佟氏爬下炕,趿拉著繡鞋,來不及提上,又不敢走得太急,怕又惹這廝生氣。


    心裏急,腳下卻款步輕移,總算進到裏間,靠在板壁上,鬆了口氣。


    不敢關門,就移步榻上倒下去,覺得身子綿軟無力,不知是否驚嚇緊張之故。


    佟氏就這樣平躺著,不敢翻身,怕弄出響動,驚擾外間那男人,夜漸漸深了,賈府歸於沉寂,譙樓鼓打三更,佟氏側耳聽著外間動靜,外間隱隱約約傳來賈成仁細微的鼾聲,她才放心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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