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起想起那些小冊子上的“大逆不道”之言,身前幾案上的珍饈佳肴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他可不是後世那種九年製義務教育體係下麵培養出來的“共產主義接班人”,相反倒是從小接受了正宗貴族教育的“封建主義接班人”。這幾日終於恢複了記憶之後,他難免不為如今“我大宋”的封建主義事業而憂心忡忡了起來。


    公子起雖然還未成年,但是畢竟是宋國王嗣,大司徒交和司城直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心裏有數。


    禮崩樂壞的亂世有一點“好處”,就是各國統治者心心念念的都是富國強兵,須臾不敢懈怠。就連公子起這樣的少年也知道如今就是弱肉強食的時代。他身為宋國唯一的繼承人一旦國破肯定家亡,別說眼前的鍾鳴鼎食的富貴日子就連自己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不容他不上心。


    其實原本就早慧的公子起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一心想要成為八洞明尊。而如今大廟之中的奇異經曆,讓他有了更好的法子可以保住家國。


    作為蒸汽王子這位十分特殊的雙生神明的一個麵向,公子起確實是有了好多超時代超位麵的知識和見識,可惜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卻也沒法立即把它們轉化成生產力和戰力來著。


    一念及此他就有了時不我待之感。


    本來公子起孜孜以求的八洞明尊,如今的他看得倒也不是太重了。在另一個世界封神之後的他見過了太多的逆天強人和傳奇生物,總覺得這個世界的八洞明尊們太過弱了一點。


    不說旁的就說他自己,隻要能恢複原先十級術士的實力,公子起就有信心橫行於當世……這並非自大之言,如果他每天能用個五六次任意門,這個世界真還沒什麽人能留得住他。隻是如今的公子起也明白一個人強大並不能挽回一個國家在戰略和實力上的劣勢。


    而且他雖然不讚同那些小冊子上的“平民主義”的言論,但是在潛移默化之間,公子起倒是沒那麽堅持“英雄史觀”了。因為他自己親眼看到就算強如外域神明,也不能失去信徒和祈並者,否則隻能進入星界當石頭島嶼。


    公子起還明白了“社會化生產”這個道理。哪怕是一人滅國的絕世強者,也不能脫離普通人組成的社會,除非其願意離群索居真的不食人間煙火。不然的話,眼前的美食身上的華服頭頂的大殿又從哪裏來呢?當然啦,在公子起看來什麽廚子、裁縫、匠人要和滅國強者“平等”,這完全是癡人說夢。


    至於“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公子起也懂,甚至怎麽發展“科技”他都摸著了一點門道。畢竟那座地精遺跡是他和萬尼科夫一塊重新發動的。


    要在這裏複製出北方山脈中的地精遺跡自然近乎不可能,不過公子起相信搞個小型的煤鐵複合工業體雖然肯定非常不容易,但是隻要有足夠的投入和人手還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其實他也不用搞得那麽複雜,隻要先把野戰炮鑄造出來就行了。實際上火/藥武器的技術要求並不高,甚至都不用挖煤煉鐵,以現有的青銅鍛造技術,青銅大炮和火銃就是一氣嗬成的事情。


    到底是有了異界的豐富閱曆和見識,心智成熟的公子起並不好高騖遠要一口氣吃成個胖子,反而決定抄一個近道。而這條近道確實非常之方便。


    商朝晚期都能鑄造八百多公斤的司(後)母戊鼎,那麽八百年後,五百多公斤的拿破侖炮自然是不在話下。


    別看蒸汽王子所在的位麵魔法十分發達,但是“煉金武器”因為其廉價(很少使用昂貴的魔法材料)和簡便(使用者不需要有魔法天賦)大行其道。而且如果覺得威力不足還可以在炮彈和子彈上搞些花樣附上魔法,照樣能拿來對付法職者。這也是112兵工廠的拳頭產品之一。


    總之,道理他都懂,技術他也會。公子起這麽一位“人並不微,言確實輕”的少年郎如今首要的任務就是讓大宋跑步進入熱兵器時代……


    神遊到此處,公子起就有些坐不住了,準備回自己寢宮好好參詳一下。等他父王宋王偃得勝回朝,就能提出相關的建議。他相信隻要這位當世名將認識到了熱兵器在軍事上的先進之處,自然就會支持自己的作為。


    隻是公子起還沒有開口,就看到自己母親益陽夫人揮手讓周圍侍者都退了出去,殿中隻留下了他們母子和四位徐氏家臣,想來應該有事相商。


    果然,叔贏慈有一事不能決定,隻好向自己的家臣團谘詢,而這件事情和公子起大有關係,因此他也能列席旁聽。原來司城直希望公子起出席後日的仲秋大祭。


    中(仲)秋節是這個時代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幾個祭祀之一。


    周曆建子,以仲冬子月為正月,冬至日也是一年最為盛大的祭祀。除此之外,天子諸侯當迎春於東郊祭祀社稷、迎夏於南郊習合禮樂,迎秋於西郊整兵行刑。


    而到了中秋之日,要祭天祀祖。理論上,天子親自過問祭祀所用器物犧牲,對貢品嚴格進行檢查。對犧牲的大小、肥瘦、毛色都逐一比對,挑選。


    當然如今不用這麽繁瑣。


    隻是宋王偃不在商丘,作為他唯一的王嗣公子起就算沒資格主持儀式也應該露個小臉。


    “夫人明鑒,此事斷然不妥。”鎮山君令徐壽最是心直口快,他率先起身說道,“大司城這幾日大索全城卻毫無進展,公子此時入城風險難測,不可去!”


    僉澤虞官徐小史也附和道:“下臣也以為不可。雖則祭祀事大,但也大不過公子安危。”


    益陽夫人聽了這兩位家臣的話點了點頭,其實這也和她想得一樣。到底是母子連心,少妃自然也不願意讓自己愛子冒一丁點風險的。可是她一轉眼卻看到徐識眯著眼睛撫須不語,不由得開口問道:“仲博甫意下如何?”


    知水方士清咳一聲,直起身子拱了拱手開口慢慢說道:“老臣以為……公子當去!”


    叔贏慈馬上問道:“仲博甫為何如此說?”


    徐識沉吟一下道:“自那日燎祭過後,宮外頗有些傳言……其實也是國中上下擔憂公子貴體違和。如今又是戰時,難免眾人心神不定。公子此次親赴仲秋大祭可正視聽,安人心,功莫大焉。”


    他頓了頓繼續道:“至於公子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不過隻要我等防範得法,再有大司城力助,必不蹈燎祭之覆轍。”


    “這……”益陽夫人知道自己這位首席家臣說的不錯。如今宋都商丘確實處在多事之秋,前方戰情不明,都中又出了公子起這檔子事情,難怪公族和國人當中有了疑慮。


    她不由得把目光轉到了公子起的身上。


    公子起的膽量早在異界練了出來,他向著叔贏慈道:“母妃,兒臣以為仲博甫乃老成之言。父王不在無法主持仲秋大祭,兒臣身為宋國王子自然是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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