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文藝工作者的心誌胸懷隻有高瞻遠矚,其文章才可能深邃奧妙呢?其實,這就如同自然現象,淵源必流長,根深則葉茂。所以,文章堪稱風範者,必定既要具有含蓄深沉的寓意,還必須要有藝術性特別突出的亮點。其中,所謂“含蓄深沉”的意義,則就是本文所要講的“隱”,而“突出亮點”的價值,則就是“秀”的所在了。所以說,當從定義上,無論寫為“情在詞外,曰隱;狀溢目前,曰秀。”,還是說成“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獨拔者也。”總之,盡管這兩種解釋,確實存在著字詞語句的外形上差異,但他們所表達意思含義,其實根本性是相同的。因為落實在某一篇文章之中,如果沒有明說直陳出來的言外之意,若能“隱”的恰到好處,則不單單是需要作者的匠心獨運,還必須注意避諱矯揉造作的塗抹雕琢;同樣,類似點睛之筆的“秀”,如果作者做到了恰似信手拈來的自然而然一樣,也就堪稱巧奪天工了吧。對此,若去探根究源,也就不難發現:以往在名人佳作中,尤其那一些堪稱經典者,不單是把“隱”“秀”運用的恰到好處,而且正是他們作品之所以成功的關鍵所在;也就是說,優秀作品的作者們,恰恰是在“隱”“秀”層麵上,相互競技,努力展示著各自“德、才、學、識”的能力和才華。


    如果對比稽查,“隱”在以往文藝作品中的價值意義,他們於行文語句上,確實不僅僅就是意味深長和觸類旁通,而且還需要具備一份心有靈犀的直覺感悟,再加之一種博學多識的主動發掘。這就如同《周易》的64卦,不僅有主客卦的外在意蘊,而且還有“互卦”的內在演變;亦猶如大川江河中的沙石俱下中間,必定伴隨著金石珠玉的混雜沉浮。所以,在《易經》卦爻之中,譬如“實、假、義、用”四象的交相呼應,已然道盡了世事輪替變遷的可能和必然;而大川江河中金石珠玉的沉浮凸顯,同樣可能預示著天地盛衰存亡的因由和結果。據此類推,那些富含“隱”義的佳作,即便外觀千篇一律而波瀾不驚,但在實質上,他們每一個都內富含著珠光寶氣,依此才得以驚世駭俗;他們每一個成功作品身上,不僅有著可使懂得鑒賞者一再玩味無窮的藝術特質,甚至還可以讓一些特殊讀者,不但一見如故,即刻愛不釋手,而且像長夜獨行,星星點燈。


    再看“秀”的特色,如同碧波中泛起的浪花,又像山巒間凸顯的奇峰。究其形象景觀,婉如纖手麗曲,不但令人賞心悅目,而且感受相得益彰;猶若遠山嵐光,恰似靚女粉黛,風雅足以相映成趣,襯托堪稱蓬蓽生輝。然而,自古至今,在藝術情懷方麵,歌唱山嵐巍峨,貴在自然造化成就,而誇讚天生麗質,事因濃妝淡抹皆宜。所以,凡藝術作品中突出的“秀”,必在於自然而然,最避諱雕琢痕跡,更不屑弄巧成拙。


    古今藝術佳作,凡擅長營心臆造的作者,慣常將意味深長的情懷誌氣,刻意隱藏在字裏行間,卻把匠心獨運的點睛之筆,著墨在耀眼奪目地方。他們中間,曾有多少人為了追求這樣一種奇異效果,嘔心瀝血,兀兀窮年;他們努力追求,一方麵將奇思妙想引而不發,使得普通讀者迷惑不解,而另一方麵又鋒芒畢露,足令賞識者拍案叫絕。與此同時,那些精於沉思默想的讀者,還可以於吟詠弦外之音,每每心曠神怡;那些鑽研犀利言辭的看客,還能夠在品味奇詞妙語之際,常常歎為觀止。因此,縱觀“隱秀”中的優秀作品,他們仿佛織錦中雲蒸霞蔚一樣的巧奪天工,更像是玉石雕琢花卉瓜果一般的匠心獨運。所以,凡文章篇籍中間,若沒有了“隱”的藝術特色,等同於雖被稱為“宿儒”,但學識不夠紮實者,一旦遇到詰問,即刻理屈詞窮,洋相百出;若缺乏“秀”的鮮明特征,恰似自稱擁有“寶藏”,但裏麵卻沒有金玉珠寶,一旦需要展出示人,必定窘迫困頓,尷尬滑稽。據此而論,文章中的“隱”和“秀”,貌似一般事關字詞語義的多寡,實質反映的卻是文思才學的高低啊。


    如果稽查例舉以往具備“隱”與“秀”的文學佳作,在前者“隱”的情形中,像《古詩十九首?行行重行行》和樂府詩《飲馬長城窟行》,均是充滿著哀怨深沉,並且兼用比興;又如曹植《野田黃雀行》和劉楨《贈從弟》,一樣剛健迥勁,同樣內含諷諫;再有嵇康《贈秀才入軍》與阮籍《詠懷》的係列,不但境界恬淡,而且玄妙自恃;還有陸機的詩文,則一貫心思隱忍縝密,而陶淵明的言辭,通常文采簡潔意深。至於後者“秀”的代表,使用具體例句說明:像“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傳為漢成帝時班婕妤《怨歌行》)表達了貴婦擔憂失寵的心聲;而“臨河濯長纓,念子悵悠悠。”(傳為西漢李陵《與蘇武詩》)展現了大丈夫壯誌未酬的憂鬱;再有,“東西安所之,徘徊以旁皇。”(見於樂府古辭《傷歌行》)表現出獨守閨房的無所適從;另外,“朔風動秋草,邊馬有歸心。”(見於西晉詩人王讚《雜詩》)展示了秋冬時節遊子歸心似箭的傷感和急切,等等。


    時值於今,文海浩瀚,悉數其中名篇佳作,卻不滿十分之一。而在以往名篇佳作中間,若堪稱經典的字詞文句,亦不過百分之二。所以說,凡經典字詞的產生,於創作之中,必定是情思臆想的渾然天成,絕非雕琢打磨的刻意產物。既然如此,那麽在他們中間,雖然有的確實寓意深刻,卻往往顯得晦澀難懂,因而不能歸屬於藝術性“隱”的範疇;同樣,有的明顯屬於刻意性的雕詞琢句,盡管可能驚世駭俗,但依然不能算是文藝性“秀”的同類。所謂渾然天成的美妙,如同春天花草,不但綻放著姹紫嫣紅的光彩,而且散發出來的自然幽香;而文章“隱、秀”的絢爛光澤,恰似染色織錦,既要揮灑著五彩斑斕的鮮豔,還要看不到人工編製的經緯絲線。看世間的草木繁花,因為明暗相間、色彩差異,從而表現出來逐個植物的個性崢嶸;再瞧藝術中名作佳篇,由於隱秀相伴、精彩紛呈,得以詮釋紛繁人間的才華璀璨。


    總而言之:無論多麽深刻奧妙的思想胸懷,都需要依賴語言文字的表達、傳遞和交流。在文學藝術中,所謂“隱”“秀”的創作手法,就是不僅要懂得意猶未盡的含蓄意義,更需要知道畫龍點睛的突出價值。無論作者,還是讀者,若懂得了意猶未盡的“隱”,亦同明白了64卦《易經》的道理。其中,不僅有每一個卦象六爻的本身含義,尚且包含著逐個爻變互卦等律動內容。至於想知道類似畫龍點睛的“秀”的價值和意義,就在於:任何人縱然有千言萬語,若必須歸結成一句話時,如何才能使用“鮮明、巧妙、精準”的字句,將其表達出來罷了。


    因此上說,藝術創作須謀篇,隱秀成敗亦關鍵;含蓄禁忌猜啞謎,突出避諱喊誓言。匠心獨運如天成,鬼斧神工若自然;彪炳文章千古事,恰似妙手偶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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