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春瘋了一般往前衝去,陳河轉身,剛想說些什麽,卻被於春一掌拍飛。


    “他...他是金....金丹!!!”楊希的驚懼的聲音傳來,他狼狽的從一個龐大的圓形坑洞裏爬了出來,那是整個護罩被砸入地麵的痕跡,而如此恐怖的攻擊,依舊沒有讓護罩泛起一絲波瀾。


    “不不不不....”於春前所未有有的心慌,他沒時間去理會那個楊希了,他慌慌張張的跑到於誠麵前,輕輕的扶著於誠躺下。


    心髒已經被貫穿,普通手段必然回天乏術,要救於誠,必然要有天材地寶或是珍稀丹藥,可是在這裏哪來這些東西?


    父親不能死,父親不能死!


    於春的腦子裏全是這個念頭。


    好不容易才重活了一次,連一件事情都改變不了嗎?


    上輩子的於春選了做縮頭烏龜,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死了,姐姐死了,大哥死了,但當時僅僅是個少年的於春怎麽會忘記這些?


    少年於春踏上了修煉的路途,一次又一次的斬情滅性,一次又一次的了斷塵緣,終於在渡劫的時候,一切都爆發了出來。


    於春在渡劫之時嚎啕大哭,哭過之後徹底忘斷塵緣,然後道心圓滿,成為修煉界唯一一個大乘修煉者。


    但於春知道自己的道心一直有一道裂縫,那道裂縫將會陪伴著自己一直飛升,成仙,到死為止。【零↑九△小↓說△網】


    當他重新活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修補道心的機會來了,重活一世,這一世把所有的遺憾通通彌補,自己的父母親人可以救下,可以對得起原無憂,可以和她共度餘生,隻要這些事情統統都實現了,他的道心將真正的完美,完美道心再不是夢想。


    可是現在,他的父親在他的眼前死了。


    他的完美道心沒了。


    於春的眼睛忽然放在了楊希身上,他們是萬法宗派來人間界的弟子,身上必然帶著好東西,說不定就帶著療傷用的救命靈藥呢?


    於春紅著眼睛,起身準備去找楊希,可是他還沒站起來,他的手就被於誠給抓住了。


    於誠虛弱的看著於春,他有太多的事情想說,太多的事情要做。


    不過都已經沒機會了。


    “春兒,照顧好你娘。”於誠死死的抓著於春的手,眼睛卻死死的看著白淺溪,他是真的舍不得看向別處,看了幾十年,於誠隻覺得自己看少了。


    那臉,怎麽看怎麽好看,頭發盤起來好看,頭發放下去好看,穿著白衣服的時候好看,穿著藍衣服的時候也好看。


    那件水藍裙子沒法買給她,她穿上絕對好看。


    那支釵子沒有閑錢去買,戴在她頭上也一定好看。


    麵無表情好看,關懷的表情好看,責怪的表情好看,梨花帶雨的表情好看,當然,笑起來最好看。


    於誠仔細的想了想,這輩子的理想抱負,不外乎教書育人,他來上安京的時候,煬皇剛剛上位,這是一個明君,作為讀書人他很開心。


    他考不到狀元,狀元被同期一個姓梁的給拿了,據說是因為考試官更喜歡那梁小子的答案,其實於誠知道那是因為那梁小子家裏更有錢。


    世道太平,可是還有很多人不識字,他們懵懵懂懂,整天為了生計奔波,他在一個村子裏住了一個月以後,他決定去教書。


    他想要全天下的人都能識字,都能開化,他在那個小村子眼睜睜的見著一個先天畸形的孩子出世,然後母子一同被活埋,於誠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然後他真的開始教書了,拒絕了出仕的他在上安京裏混的並不好,他是唯一一個拒絕了煬皇的人,誰在上安京都不會給他好臉色,除了書院的院長,但即便有院長照拂,他依舊困難到睡在書院的書房裏。


    後來他也沒熬出頭,他教出的學生很多,個個都有真材實料,煬皇還封了一個大學士的名頭給他,可他還是沒熬出頭。


    他窮。


    他真的窮。


    教書能掙多少銀子呢?掙不了多少。


    他不受賄,不賣字畫,不收禮物,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給人開小灶,在他看來教會別人更多的東西不算壞事兒。一家老小全靠著他給人開小灶掙來的銀錢過活。


    這麽想一下,自己這輩子過得其實還挺慘的。


    國民開化了嗎?


    沒有。


    農民們識字了嗎?


    沒有。


    即便他努力了,他嚐試了,但是僅有他一個人實在是翻不起浪潮。


    誰會去在乎農民識不識字呢?


    一生夙願,未曾得償所願。


    可無論什麽時候,他的身邊總站著一個人。


    一個好看的女人。


    她叫白淺溪。


    想到這裏,於誠又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成功的的人了。


    因為她和自己在一起,那麽,什麽也都無所謂了。


    於誠的眼神越來越晦暗,他的眼睛裏倒映著白淺溪的身影,而此時,白淺溪隻是淡淡的笑著,回望著他。


    她知道他喜歡看他,那就用最好看的那一麵讓他看個夠。


    後悔嗎?


    於誠在心裏暗暗的問自己。


    後悔。


    無窮的後悔。


    自己根本不該把她牽扯進來,早在幾十年前,他就該離開她,那麽現在的結局一定大為不同,至少她會過得很幸福,很美滿。


    她會和一個富家公子成親,她會享受錦衣玉食,她會光鮮奪目,她過得一定比現在好。


    “相公。”白淺溪緩緩地走了過來,她和他在一起太久了,他在想什麽她向來能知道。


    旁人取下了她的枷鎖,她緩緩的蹲在於誠麵前,略帶俏皮的說道:“你個呆子又在瞎想,我說了,隻有在你身邊我才開心。”


    “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了,我這輩除了你呀,誰都不嫁。”


    “還要我說多少次呀,呆子。”


    說完,她才發現於誠的眼睛已經徹底的暗了下去。


    他聽見了嗎?


    還是沒聽見?


    她看見於誠的眼角尚存著一滴淚珠,是悔恨的眼淚呢?還是開心的呢?


    除了白淺溪大概不會有一個人知道。


    “嗯?”一名禁軍摸著自己的臉,忽然訝異的看向天空。


    天空落下了一片片的雪花,一片又一片。


    上安京二月二十三,春分,天空忽然開始下起了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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