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白底城下的人是越聚越多,但無一例外,都是在下麵看看熱鬧。要說真敢上去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此時,這瞧離這泱泱人群幾十丈開外,有六人自成一隊。這六人望一眼那白帝城上,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一拄著拐杖的白發老者說道:“沒想到咱們尋了他這麽多年,沒找到。而如今,他竟然自己送上門來!咱們今日一舉將其拿下,既能一報血海深仇,又能揚名立萬,豈不美哉!”


    他一說罷,其餘五人都是低下頭,各自盤算起來。瞧見眾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這拄拐杖的男子登時就氣不打一出來,他嗬斥道:“咱們六人聯手,未畢就不敵那李閔濟!難道你們就不想咱們的血海深仇了不成?”他話音剛落,就聽得一年輕男子嘟囔道:“若是呂道長在,咱們哪裏還用得著這樣……”


    “哼!就算沒有那呂純陽,咱們也能拿下李閔濟!”


    一老婦人搖頭道:“呂道長一事,的確是咱們做的不對,當時在那樸府為了些銀子,便衝昏了頭腦。置受傷的呂道長於不顧,這便讓呂道長寒了心。”


    那年輕人聞言登時反駁道:“你們做的那齷齪事,可別扯上我!”


    這時,一兩個嘴角都向下耷拉著的中年男子淡淡道:“那事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如今便別再去爭誰對誰錯。如今要緊事,是如何拿下那李閔濟。”


    韓湘子搖頭道:“咱們還沒查清那事情真相,便要將李閔濟當做凶手拿下,是不是有些不妥?”


    拄拐男子聞言,嗬嗬一笑,隨即冷聲道:“在江南,除了李閔濟,誰還有那麽精湛的劍法?他就是那凶手,多說無益!現在我就問一句,誰願意隨我去那白帝城上走一遭!”


    聞言,眾人又暗自揣摩起來。這時,倒又是那韓湘子先開口說道:“咱們這些年走南闖北,為的不就是找到李閔濟,向他問明白當年的事麽?這白帝城,我韓湘子定要去的,但我不是去找那李閔濟比武的,而是去跟他講道理的。”


    “講道理也罷,比武也罷。咱們先得上去,才能再商量下一步不是?要不然這樣,我也不勉強諸位,誰願意上去,便站到了我這邊來。”拄拐老者說罷,韓湘子與那老婦人何仙姑,便率先站了過去。其餘三人,卻沒有要動彈的意思。


    拄拐老者搖頭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咱們六人便分道揚鑣。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們走我們的獨木橋。”


    聞言,那嘴角耷拉著的中年男子,便咯咯笑了起來道:“李老大,我們在心裏都是信服你的。這白帝城我們也並非是不去,但上去前,總要想個萬全之策。畢竟那李閔濟,可不是什麽泛泛之輩。要想拿下他,談何容易。”


    “哦?曹老弟,難不成你有什麽妙計?”


    耷拉嘴笑道:“不如這樣,咱們行一個權宜之策。咱們一行人上去後,明麵上先安撫那李閔濟,然後等其放鬆警惕後,再將偷襲於他……”


    他一語未畢,便聽得韓湘子發聲嗬斥道:“咱們若是這麽做,那與邪魔外道又有何區別!”但其餘五人,像是沒有聽見韓湘子說話一般。便已經在那裏商量起由誰,來偷襲李閔濟了。


    拄拐老者笑道:“這偷襲一事,便交給我來辦了。在說話這方麵,老夫當真比不上曹老弟。由曹老弟來吸引那李閔濟的注意,那再合適不過。”


    聞言,耷拉嘴便擺手道:“偷襲這件事,怎能髒了李老大的手。李老大在江南德高望重,若是偷襲這件事傳出去了,李老大可不好做人啊。”


    拄拐老者笑道:“不妨事,老夫都這把年紀了,損失些名聲,又算的了什麽?”


    聽著二人將這等為人不恥的行當掙來奪去,韓湘子是大為不解。這等事,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會去做的。


    但韓湘子卻沒想到,偷襲一事固然無恥,但這事兒也要看對誰做。若是他們今日依靠偷襲之法,勝了李閔濟。那這偷襲之人,便是第一個與李閔濟動手的人,那他得到的威望與讚譽自然會比其他人多上一些。韓湘子沒有想通這點,不是因為他年輕或愚鈍。而是他打根上,就沒有其他人壞的徹底。


    幾人正在商量著,忽而就聽得人群中爆發一聲喝彩。幾人循聲看去,隻瞧得有一人竟正朝那白帝城上,飛身而去。


    “不好!有人要搶先!”拄拐老者連忙說了一聲後,便一躍而起。眾人見狀,當即緊隨其後。


    且瞧眾人一在半空現出身來,江岸上觀望的人群中,便有人喊道:“那是江南八仙!”


    八仙的聲勢,在江南可謂是日益增長。加上他們常年在江南各地遊蕩,所以認識他們的人不在少數。有人笑道:“傳聞當年鄱水門,南山派與劍長宗三大門派上下,一夜之間遭人血洗。那行凶的便是這李閔濟了,今日這是仇家相見,分外眼紅啊!咱們可有戲可看嘍!”


    這人說罷,便有一李閔濟的擁躉反駁道:“放屁!李閔濟乃是一頂一的漢子,又怎會去幹那等殺人絕戶之事!”他話音剛落,便有不少人附和起來。一個人多遭人狠,那他定然也會受多少人喜歡。李閔濟作為江南公認的第一劍道大師,其擁躉之多難以想象。這江岸上的這人山人海,可以說,有一半是為了來瞧那李閔濟一眼的。


    那人笑道:這我也是道聽途說而已,你跟我吵什麽,咱們還是安安生生的看戲為好。”


    這江岸上人群爭論不休熱鬧非凡,白底山上,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且說拄拐男子等人在先是在那一開始上來的男子身後追趕著。這一追不要緊,關鍵是那人的身影,他們倒是熟悉。待他們在那白帝城前站穩後,拄拐老者便淡淡的喊了一句道:“呂道長?”


    前麵那人回過頭來,眾人一瞧,這人果然便是自金陵城便消失了的呂純陽!


    呂純陽瞧見眾人,一捋長須道:“原來是李道友,何道友,曹道友,張道友,鍾道友,還有韓小友。”


    聽得呂純陽挨個叫到自己,眾人皆是一陣不安。隻有韓湘子興高采烈的上前說道:“呂道長,這些日子你都去哪兒了?可叫我們好找!”


    呂純陽微笑道:“離開金陵以後,我便去馬不停蹄的尋找李閔濟的蹤跡了。我覺得這事,還是早些了結的好。對了,藍小友的傷勢如何了?”


    韓湘子聞言回道:“道長放心,采荷的傷勢已然痊愈了,不過還要再靜養幾個月,才能下床走動。”


    “那便好,等下了山,我再給他煉些固本培元的丹藥。”待呂純陽說罷,韓湘子還沒來得及回話時,就聽得拄拐老者淡淡道:“咱們有的時間來敘舊,現在老朽想問一句,道長今日來這白帝城是做什麽來了?”


    呂純陽微笑道:“自然是找李閔濟,將當年各位道友的滅門血案,問個清楚。”


    拄拐老者微笑道:“道長有心了,但現在我們不打算麻煩道長了。道長還是下山去吧,我們幾個,自當能將那李閔濟拿下。”


    聞言,眾人皆是一怔。他們不由得暗道,這老拐子辦事的確是狠辣利落,這等卸磨殺驢的話,他竟當真能說得出口。但眾人也倒是沒有開口想要替呂純陽說話的意思,他們心中的確也不想,今日呂純陽來跟他們分這一杯羹。


    若他們今日將那李閔濟打敗了,那大半的功勞,估計都要落到呂純陽的頭上。


    呂純陽掃視了眾人一圈,眾人眼中流露出來的冷漠,不由得令他心中更寒。他攔住了正欲為他說話的韓湘子,便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咱們今日便各行各事吧。貧道要去哪裏,誰也管不著。”


    聞言,拄拐老者搖頭道:“呂道長,你這番話,當真是令老朽心寒啊!老朽隻是擔心道長的身體,想要讓道長下山去休息休息,但道長就要與我等分道揚鑣。老朽心寒,老朽心寒呐!”


    拄拐老者說罷,眾人一時緘默無言。唯有山下,波濤依舊。


    過了片刻,拄拐老者又搖頭道:“罷了,既然呂道長想來,那便隨我們一起來吧。”說罷,拄拐老者手中鐵拐“篤”的一點地,其身子便借力超前躍去了十多丈遠。眾人旋即跟上,韓湘子麵色發白的說道:“荒唐,真是荒唐!呂道長,我告訴你,就這麽片刻功夫發生的事,就要比我這二十年來所經曆的一切加在一起,還要令人難以置信!這世間,最難揣測的果真還是人心!”


    呂純陽麵色依舊,他微笑道:“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過了今日,貧道便回青城山,專心修道,再不過問世事。”


    韓湘子聞言趕忙說道:“我也想隨道長入山修道去!”


    呂純陽笑道:“好。你心思純良,辦事又專心致誌,是一塊修道的好料子。”


    韓湘子聞言,發白的臉上,終的是流露出一絲笑意。他道:“就這麽說定了,還有小藍。他早就想跟隨道長去修道,我看現在時機已到。小藍年紀尚小,若是任由他跟著他們在一起,真不曉得他會被教成個什麽樣子。”


    呂純陽點頭道:“貧道也正有此意,但還要問過藍小友才是。”


    “他定會答應!”


    呂純陽會心一笑道:“不早了,咱們還是快跟上他們吧。”說罷,二人便一前一後,朝白帝山頂快速奔去。


    往前行過百丈,就瞧見這座盤踞與山頂的雄城!


    拄拐老者等人早已站在那城門前,等呂純陽二人趕到時,就聽得拄拐老者大喊道:“李閔濟,若是你真是個敢作敢當的漢子,那便下來與我們一見!”


    然後就瞧,一俊逸白衣男子站於城門樓上,風輕雲淡的微笑道:“你們若是來與我比鬥的,那我自當下去。若不是,那你們便滾吧。”


    這時,就聽得那耷拉嘴在一旁。對拄拐老者竊竊私語道:“管那麽多幹嘛!他不下來,咱們殺上去,不就行了!”


    拄拐老者斜睨了他一眼,隨後用傳音入密之法回道:“敵不動,我不動!莫要因為一時心急,而耽誤了大事。”說罷,拄拐老者又看向李閔濟說道:“今日我們來此,是為了當年鄱水門,南山派與劍長宗的血案來的。這件事,想必閣下不會忘了吧?”


    李閔濟聞言大笑道:“你說錯了,我不是忘了。而是這等臭魚爛蝦,我根本不會放


    在眼裏。”


    聽到李閔濟侮辱自家門派,就連一向心思深沉的拄拐老者都不由得目露怒色。但隨即,眾人便聽到身後傳來了呂純陽的聲音。


    “李劍神,多年不見,可否下來一聚。”


    “原來是呂道長,既然是故人前來,我當然沒有不見的意思。”說罷,李閔濟腳步超前一邁,便輕飄飄的飛下了城樓。


    李閔濟一落地,眾人不由得便往後退了兩步。李閔濟雖沒有刻意運功,用氣場壓製眾人。但他一舉一動間所流露出來的那股鋒利之意,便令眾人望而生畏。


    “我勸道長還是快些回青城山吧,當年你便不是我的對手,更何談今日。”李閔濟微笑道。


    “貧道自然不是劍神對手,所以今日也沒有要與劍神動手的意思。貧道隻是想問一問,當年南山三派的血案,可是劍神犯下的?”


    呂純陽話音未落,便聽得耷拉嘴冷冷道:“呂道長這話問的可是有趣,你這麽問,他當然不會承認。”


    這時,韓湘子倒是再也忍受不住,便開口反駁道:“你莫要以為世上所有人都如同你們一般卑鄙齷齪!”


    耷拉嘴眉頭一皺,滿是不快的說道:“混賬,難道你不曉得什麽是尊敬長輩麽?我再怎的說,也是你的師兄!”韓湘子聞言,嘴巴一撇,倒是沒再搭理他。


    李閔濟笑道:“那不曉得道長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真話。”


    李閔濟略做思考後道:“真話便是,我忘了。”旋即,李閔濟便大笑起來。


    耷拉嘴登時喝道:“好你個李閔濟,殺了人,一句忘了,便能了事不……”耷拉嘴的成字還沒出口,便瞧得拄拐老者就宛如一道閃電般衝了出去!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瞧得那老者已經一拐杖點在了李閔濟的腰間!在電光火石間,又聽“噌”的一聲。李閔濟隻是虛晃一指,那老者手中的拐杖,就已被切成了兩截。旋即,李閔濟的身子便噔噔往後倒退而去。等他背靠城門之後,其嘴角便流出一道鮮血來。


    拄拐老者大喜道:“好!”也不用他多說些什麽,眾人便抱著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思,一並朝李閔濟攻殺而去。但與此同時,一道黑光閃過,便攔在了眾人身前。


    “諸位道友因報仇心切,而出此卑鄙手段,貧道可以理解。但還請諸位道友,莫要再上前一步。”說罷,呂純陽一捏劍指。其所負長劍,登時便離鞘而出,懸在他身前。


    這時,拄拐老者淡淡道:“揚名立萬之時,已然到了。諸位先隨老朽誅了這呂純陽,再拿李閔濟!”說罷,老者將手中的斷杖舞成一團旋風便朝呂純陽攻去。隨即,其餘眾人也是手持兵器,攻向呂純陽身上的各處死穴。呂純陽操控飛劍,極速在身體周遭遊走,攔下了數波攻勢。


    這時,韓湘子見得呂純陽應對吃力,便欲要上前助其一臂之力。呂純陽則是大喊道:“退下!莫讓他們傷了你!”說罷,呂純陽轉守為攻。飛劍穿梭間,他竟然占了些微弱的優勢。


    見狀,那耷拉嘴忽的大喊一句:“擺陣!”隨即,眾人便邁著一種奇怪的步伐,朝著呂純陽轉起圈來。這陣法端的是奇妙,五人轉一圈,他們的氣勢便增長一些。


    呂純陽心中暗道,這些年,他當眾人是知根知底的好友。便將自己的本事傾囊相授,這五子戲獅陣,還是他傳授於眾人的。想不到今日他們竟用這陣法對付起了自己,但這當兒裏,容不得他多想。刹那間,這五人便朝他攻來。呂純陽不再留手,其飛劍瞬間一分為二,朝四方攻去。韓湘子此時再想出手,也沒機會了。眼前這兩方的拚鬥,全然不是他能插的上手的。


    六人從城前打到山裏,又從山裏打到江麵之上。江岸上觀望的眾人正欲歡呼時,卻瞧見這六人中竟沒有李閔濟,當的是摸不著頭腦。


    且說在那白帝城前,李閔濟擦掉嘴角上的那抹血跡後,便縱身一起,便躍到了那城樓之上。韓湘子見狀大驚,不由得飛身跟了上去。他來到李閔濟身旁道:“你不是受傷了麽?”


    李閔濟冷哼道:“就這群臭魚爛蝦,就能傷到我?笑死人了。”說罷,李閔濟手指一點。一道劍氣隨即迸射而出,一飛就是百丈之遠。旋即便瞧見正在酣戰的那耷拉嘴,其身子登時便直直的掉入了江中。隨即就瞧見,滾滾鮮血從江下湧了上來。霎時間,便染紅了大片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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