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


    竇懷生陡然喝出兩字,隨後他將左手重重的蓋在了牆頭之上。霎時間,便瞧得那麵本是用青灰色巨石壘成的牆壁,竟如同蒙上了一層厚實的黃土一般。其不僅顏色有所變化,就連那牆壁的厚度也增長了不少。


    “除穢!”


    竇懷生再次高喊一聲,旋即便見那附著在牆麵上的黃土冒出了根根尺許長的尖刺。那些正疊著羅漢,往上爬的老鼠登時便死的死傷的傷,這一時間倒是沒有一隻老鼠再敢往上爬了。


    雖然攔下了底下的老鼠,但空中的那群馬蜂仍是樂此不疲的伸出毒刺朝竇懷生蟄去。剛施展了一招厚土除穢掌法的竇懷生,上下眼皮連連打架,他越是迫使自己清醒,便越發覺得昏昏欲睡。


    忽而,竇懷生的耳邊傳來了“當啷”一聲。隨即,竇懷生便感覺自己的身子像是掉到了針堆兒裏。那種噬心的疼痛,當的是令竇懷生“啊哈!”的大叫了一聲。


    “虧的是醒了,要不然非得被蟄死在這裏。”竇懷生用真氣逼出還紮在身上的蜂尾後,便撿起落在身旁的長劍從牆頭一躍而下。竇懷生這一跳下去,那老鼠大鵝還有馬蜂便一同朝他襲來,竇懷生掌劍並用將這些鼠蟲逼退而去。


    “這倒是因禍得福了,被那馬蜂一蟄,雖然疼痛難忍,但倒是沒那麽困了。”竇懷生著實大喜,這老鼠跟馬蜂既然沒了威脅,他便專心尋找起剛才消失的那瘋丫頭了。


    “難不成就是她控製這些鼠蟲來襲擊我的,聽師父說,在千年前雖然有這等能人。但在千年前的那場大戰中已經消失殆盡了,怎的今日又讓我碰上了?不對,我還是先找到那姐姐再說。”想罷,竇懷生便欲再回剛才那戶人家中尋找。


    但他剛一動,就見那萬千老鼠也一並動了起來。不過這一次這些老鼠沒有攻擊竇懷生,而是朝兩邊一包抄,就將竇懷生給圈了起來。


    竇懷生見狀搖頭道:“師父曾說萬物皆有靈,剛才是因為保命我才傷了你們。但現在你們已傷不了我,我也不想傷你們,還請諸位速速讓開。”這些老鼠顯然聽不懂竇懷生在說些什麽,此時這些老鼠一層疊一層,已然築成了一堵高約半丈的鼠牆。


    “那就別怪我了。”竇懷生搖搖頭,便向前探出左手道:“厚土!”霎時間,一層黃土便以竇懷生的雙腳為中心向四麵八方蔓延而去。這黃土的蔓延速度極快,眼看就要碰到那鼠牆時,這層黃土忽的又極速往回退去。


    竇懷生將劍仍在地上,高高舉起了雙手。


    “不錯,算你識相。”


    一個粗啞的聲音在竇懷生身後響了起來。


    “他是怎的到我身後的,我竟半點都沒有察覺。”竇懷生暗道。


    原來方才就在竇懷生施展出那一掌的瞬間,兩隻冰涼的手掌便搭在了他的雙肩之上。那人命令竇懷生丟下兵刃,這才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姐姐,我不曉得是怎的得罪你了。若是我的真的得罪了你,你盡管可以說出來,我給你賠個不是,何必要這般戲耍於我?”竇懷生說道。


    竇懷生身後那人一聽,便咯咯笑道:“姐姐?誰是你的姐姐?吾乃此地妖鬼王!好小子,竟膽大包天的闖入本王的地盤。你既然想給賠不是,那便給本王磕上三個響頭再說!”


    竇懷生聞言笑道:“那閣下既然是妖鬼王,又何必怕了我手中的利劍?”竇懷生話音未落,便感到身後那人輕輕的推了他肩膀一下。旋即,那人便操著粗啞的嗓音說道:“那你便拿起那劍,砍本王兩下,瞧瞧本王到底怕不怕你那破銅爛鐵!”竇懷生身子往前一戳,順勢便將地上那劍撿了起來。


    當他握劍遇到往後刺時,卻猛的挺住了手。


    “怎的?你難道怕了不成?”


    竇懷生看到眼前這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隻瞧他麵前這人身高丈許,身著一件紅銅鎖子甲。其青麵獠牙,一頭如火的紅發無風自舞間,更顯陰森鬼氣。


    “這人,不對,這難不成真是鬼?”竇懷生一見此鬼,當的是心驚肉跳。這虧的是大白天,要是在夜裏碰上,那還不把人給活活嚇死?


    “小子,你有本事便在本王的脖子上砍一劍!”這青麵鬼彎下腰,將自己如水桶般粗細的脖子展現在竇懷生麵前說道。


    竇懷生目光一淩,他心中暗道:“斬就斬,難道我一個活生生的忍,還怕了你這死鬼不成!”想罷,竇懷生手起劍落。這一劍,便砍下了這青麵鬼的腦袋。


    “成了!”竇懷生正大喜時,便見那從青麵鬼脖子上脫落的腦袋,竟又原封不動的飛回了那脖子上。


    登時,竇懷生心中便躥出來一個念頭:“當真是鬼!”


    青麵鬼見到竇懷生臉上流露出來的驚恐,便譏笑道:“怎樣,小子,見識到你鬼王爺爺的厲害了吧。現在便給本王鬼下,磕上三個響頭。若本王看的高興了,說不準會放了你。”


    竇懷生搖了搖頭道:“若是我不磕頭,還要走呢。”竇懷生話音未落,青麵鬼便見竇懷生的左手中便燃起了三簇火焰。


    一紅,一黑,一白。


    隻瞧得在這三簇火焰四周,那空氣都被灼燒的扭曲起來。此火一現,青麵鬼便向後退了半步。竇懷生留意到青麵鬼的這個動作,不由得心中笑道:“看來這鬼是怕火的。”


    旋即,竇懷生心念一動,那三色火焰便在他手中極速旋轉起來。這黑鼠圍牆之中的溫度霎時間便灼熱成了三伏天氣,那群老鼠受不了如此高溫,紛紛落在地上往遠處跑去。


    “小子!你若是不想磕頭也可以,但你得給本王供奉一百兩白銀。”青麵鬼忙不迭的說道。


    見狀,竇懷生甩了甩手,那三蹙火焰隨即變成點點火星飄散而去。


    “鬼王既然想要銀子,那為何不早點說?這銀子晚輩還是有的,方才在這村子裏找吃的時。晚輩曾誤入一戶人家的地窖,在那地窖裏,晚輩發現了一個裝滿了金銀的盒子,正好拿來獻給鬼王。”竇懷生微笑道。


    但竇懷生話音剛落,就聽這青麵鬼厲喝道:“小賊!你竟敢偷我銀子!”


    聞聲,竇懷生便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原因無他,隻因這青麵鬼方才說的這一句話一改之前的粗啞,而是變成了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這位姐姐,你到底還要戲耍我到什麽時候?”竇懷生語氣陡然一冷,他一甩手,那飄散的三簇火苗再次燃燒了起來,不過這次的火苗卻是比剛才的高了不少。感受到從竇懷生身上傳來的灼熱與酷寒,那青麵鬼便用女聲說道:“你可莫要放火,我惹不起你就是了,你退後一些,我這就出來。”


    聞言,竇懷生雖是不解,但還是向後退了幾步。不過他手中的火苗卻沒有熄滅,而是一直在旺盛的燃燒著。


    忽然之間,一隻蝴蝶從那青麵鬼的身上飛了出來。旋即,第二隻,第三隻……第十隻,第一百隻也接連飛了出來。這些蝴蝶有白的、黃的、綠的、紅的、帶斑點的,其顏色之盛,真非一言可以言盡。而隨著這些蝴蝶飛上天空,那青麵鬼的身子也逐漸散去。


    竇懷生望著那滿天飛舞的蝴蝶,一時間竟有些傻了。


    “原來如此,端的是玄妙。這青麵鬼的身軀,竟然是由這無數的蝴蝶組成的,難怪我這劍傷不了他。而他,自然也便怕火了。”


    正當竇懷生正暗自思索時,剛才的女聲再度傳來,便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你看什麽呢?”


    竇懷生循聲看去,隻見在那宛如狂風一般的萬千蝴蝶間,還有一隻巨大的蝴蝶在翩翩飛舞。


    “這世上,怎還有如此巨大的蝴蝶?”竇懷生甩了甩腦袋,再向前看。隻瞧得剛才的那蝴蝶不是蝴蝶,而是一個穿的花枝招展,宛若翩翩蝴蝶的姑娘。她眨著明亮的大眼,睫毛彎彎。她輕啟檀口,白齒如貝。她粉嫩的臉蛋上無來由的飛來兩朵紅雲,吹彈可破。


    忽而,她甩了甩一頭散落在肩上的烏黑長發道:“喂,你看什麽呢?”


    竇懷生忽的回過神來道:“你是剛才的那位姐姐?”雖然這女裝已經穿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又將臉上的泥垢清洗的幹淨。但竇懷生還是從她那明亮的雙眼中,認出了她。


    但沒成想,這姑娘咧嘴笑道:“我不是,她是剛才的她,而我是現在的我。”


    竇懷生無奈一笑道:“你用這法子騙了多少人的銀子了?”


    “我才沒有騙別人的銀子,隻是他們心懷不軌,自己送上門來的。”姑娘說罷,忽的又忙道:“對了,你沒有拿我的銀子吧?”


    “沒有。”方才竇懷生的確在一地窖之中發現了一盒子金銀,但他也隻是想到這金銀是這戶人家搬家是忘了拿丟在這裏的。當剛才那青麵鬼一向他討要銀子,竇懷生便想到了二者的聯係,從而看出了端倪。


    那姑娘笑道:“那就好,若是你敢拿我的銀子,那我便真的吃了你!”


    “對了,剛才那老鼠馬蜂都是你控製的?”


    姑娘點頭道:“我隻是讓他它們幫我嚇嚇你,誰想到你竟然真的出手傷了它們,我為了給它們報仇,才出來找你的。”


    竇懷生聞言笑了起來:“你為什要嚇我,剛才我哪裏得罪你了?”


    姑娘滿是鄙夷的瞥了竇懷生一眼道:“我不是說了嗎,這裏是我的地盤,我想讓誰在這裏待著那就讓誰在這裏待著。想讓誰走,誰就得走。”


    “那什麽人能在這裏待著?”


    姑娘不假思索的說道:“壞人,身上有銀子的壞人。”說到這裏,姑娘又自語一聲道:“不行,我還得去看看你小子到底有沒有偷我的銀子。”說罷,姑娘轉身便走。竇懷生正欲跟上時,姑娘便回頭道:“你不許跟著,要不然我就將你趕出去!”聞言,竇懷生乖乖的立在了原地。


    “等回燕臨了,我便告訴師父,他說的那以絕跡的奇人我今天見到了。”竇懷生有些許興奮的想到。


    過了不久,那姑娘便回來了。她回來時,手中還提著一個小瓦罐。


    “這是什麽?”


    姑娘將瓦罐捧起來,嘻嘻笑道:“這是看你聽話獎給你的,若是剛才你不聽話,那便吃不上了哦。”說罷,姑娘拉起了竇懷生的手道:“走吧,我們去河邊,坐在磨盤上吃。”


    “這姐姐也倒是奇怪,一會兒裝瘋賣傻,一會兒凶神惡煞,現在又滿是一幅天真無邪的模樣,也不曉得該不該信她。”心裏雖這麽想著,但竇懷生還是不由自主的被這姑娘拉著跑了起來。至少現在姑娘所表露的這份純真,著實讓竇懷生拒絕不起來。


    村西有小河湍湍,河岸有棵大榕樹,樹下是一石磨,石磨上坐著少年少女。


    姑娘伸手從瓦罐裏拿出來一瓣晶瑩剔透的橘子,那橘子上還掛著濃稠的蜂蜜。


    “這是?”


    “蜂蜜橘子啊,我自己用鹽跟蜂蜜醃的,獎給你的。”姑娘說罷,便將那橘子塞進了竇懷生的嘴裏。


    “真甜。”


    “這是用菊花蜜醃的,算不上太甜。想用別的花蜜醃製,但秋天隻有菊花,也隻有橘子。”


    “我吃不慣太甜的,這個正好。”竇懷生笑道。


    “那就好,都給你了。”說吧,姑娘獎那瓦罐蜂蜜橘子放在了竇懷生的懷裏。


    “你為什麽要給我吃這個橘子?”


    姑娘聞言滿是不快的說道:“你怎麽什麽話都要問兩遍,我不是說了嗎,這橘子是獎給你的。”


    “那這獎賞也來的太容易。”竇懷生不由得回憶起從前過往,他自幼被救出於危難之後,便開始跟隨吾師修行。但這些年來,吾師一次都沒有獎賞過他。


    “你若是真想知道為什麽的話,那我便告訴你,因為你是我這十年來,在村子裏見到的唯一一個好人。”姑娘小聲道。


    “你一個人在這村子裏住了十年!”竇懷生滿是驚詫。


    姑娘點了點頭。


    竇懷生好奇的問道:“那當年村人遷移,你怎麽沒隨他們一起走?”


    姑娘雙手托腮,明亮的雙眼瞥上碧藍的天空道:“當年我才四歲,那時村子裏發生了一件事。”


    “殺人?”


    “嗯,殺人。那天清晨,我隨娘親一起來這河邊洗衣服,結果便看見在這河裏堆滿了屍體。當時我便被嚇得暈了過去,當我醒來時,我卻發現我已不曉得怎麽說話了。而那時,村裏人已經開始商量著要搬到別處去了。一天夜裏,我偷偷聽得爹娘說話。爹爹說,要是去到別處生活定然困難,不如將不會說話的女兒丟了,隻留下兒子。”姑娘微笑的訴說著,訴說著一件與她相關,但好似與她又沒有一絲瓜葛的往事。


    忽而,竇懷生想起了五年前,那個竇府血流成河的日子。那一日,他隻記得自己被藏到了爹爹上沙場穿的那件盔甲裏。透過那盔甲的縫隙他看見,一群人衝了進來。而他爹爹為了將那些人堵在門外,竟隻身朝來人的刀上衝了過去。


    往事一翻湧進腦海,竇懷生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


    姑娘還在兀自訴說著:“後來,村裏人都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但我一點都不怕,我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跟牆角的小老鼠,院中的小蝴蝶說話。後來一個夜裏,三個人突然闖進了村裏。他們再村中找尋了良久,想要撿一些忘記被人拿走的財務。但他們卻是一無所獲,再他們要走時,卻發現了躲在暗處偷偷看著他們的我。


    當時他們便商量起來,說要將我賣了,還能換些銀子。當時我早就跟小老鼠商量好了,他們一走過來,一群小老鼠便湧出來嚇跑了他們。他們在走時,還將隨身帶著的銀子給丟了。雖然很多人都怕這個村子,但想進來取些財寶的也不下少數。於是這十年來,我靠著裝鬼嚇人,可攢下了不少金銀呢。”


    “你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竇懷生淡淡道。


    “當然是去買好看的衣服啊,你瞧,我現在不漂亮嗎?”說罷,姑娘站起來,展開手臂轉了一個圈兒。


    竇懷生甩了甩腦袋,將那些過往的記憶又重新壓抑在了心底。


    他微笑道:“漂亮,漂亮極了。”


    聞言,姑娘又坐下來道:“你別瞧我已經讚了那麽多銀子,但若是真去買好看的衣裳,可買不了幾件呢。”


    “我叫竇懷生,你叫什麽?”竇懷生冷不丁的一說,姑娘倒是怔住了,她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我什麽都記得,但唯獨忘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有那麽重要嗎?你若是喜歡大白鵝,那就叫我大白鵝。你若是喜歡小蝴蝶,那邊叫我……”


    姑娘的話語戛然而止,竇懷生將一瓣橘子塞進了她的嘴裏。


    “這蜂蜜橘子就是我最喜歡的,那我便叫你蜂蜜橘子好了。”


    “蜂蜜橘子,這個名字聽上去都是甜的。”姑娘說完,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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