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開通行證的弗勒塞爾手顫抖了一下,他默默地換了一張紙。


    “如你所願。”


    “弗勒塞爾!”有個人在市長身後用暗啞、低沉的嗓音突然喊道:“你最好別耍花招,格洛瑞亞不熟悉這些,但我對這些可熟悉的很。”


    弗勒塞爾正在開通行證的手停了下來,他轉過身去陰狠地盯著那個突然走進來的男人,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讓·保爾·馬拉!”


    “是我,不過您是不是太失禮了一些?貴族風範十足的‘您’,不應該叫我哲學家馬拉或者醫生馬拉嗎?”


    “哲學家馬拉!醫生馬拉!”格洛瑞亞重複了一遍,立刻想起了這位馬拉。這位先從文又從醫再又從政的馬拉先生可是個法國大革命的代表人物,後世對他的評價旗幟分明的分成了兩派,也給他冠以兩個名號——“人民之友”和“暴君”,這也讓他在先賢祠中過了個來回——先是雅各賓派把他送入了先賢祠,後來雅各賓派倒台後又被遷出。當然,讓他在世界聞名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的摯友大衛的一幅畫——《馬拉之死》,格洛瑞亞對這位激進派革命家一直持中立態度,所以他倒是樂意和馬拉交個朋友。


    “你作為醫生,應該負責去把那些瘋瘋癲癲的人治好。”弗勒塞爾不屑一笑,“不過我倒是忘了你自己的腦子就有病,還怎麽治療別人?”


    “德·弗勒塞爾先生。”馬拉依舊陰鬱著臉答道:“現在討論這些問題沒有任何意義,隻是白白浪費時間罷了,這個正直的公民要您給他開一張到德·洛內先生那兒去的通行證。我要提醒您的是,等著您把通行證開給他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而是三千多個人,你在浪費三千多人的時間懂嗎!”


    馬拉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把弗勒塞爾嗆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弗勒塞爾把一隻手放到自己的額頭上,大口的喘著氣,用另一隻手拿起筆來,迅速地寫下了幾行字。


    “拿去吧!你的通行證!”他現在完全失去了貴族的優雅,粗魯的把那張紙遞給了格洛瑞亞。


    “先不忙著給,你把它念一下!”馬拉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那張通行證的內容如下:


    典獄長先生:


    我,巴黎市長,特派格洛瑞亞先生來和您就本城的利益進行商談。


    德·弗勒塞爾,一七八九年七月十四日。


    “行了!”格洛瑞亞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給我吧。”


    “您覺得這張通行證行嗎?”馬拉問。


    “應該吧。”


    “等一下,市長先生還得添上一句附言,使這張通行證變得更加完善。”


    他向弗勒塞爾走去,市長仍然站在那兒,手撐著桌子,強撐出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氣的瞅著這兩個與他本人打交道的人,以及另外一個剛在門口出現、拿著一把劍的大高個子。


    這個大高個兒,就是一直跟隨著格洛瑞亞的吉爾貝,他的臉上滿是肅穆,隻要格洛瑞亞一聲令下,他就會變成一個完美的殺人機器。


    “先生,”馬拉對弗勒塞爾說,“您要添上的那句附言,那句使這張通行證變得更加完善的附言就是這麽一句話。”


    “說吧,馬拉先生。”


    馬拉把那紙擺到桌上,用手指著市長該寫附言的地方,說道:


    “格洛瑞亞先生既然作為軍事談判的代表,就請閣下保證他的人生安全。”


    弗勒塞爾望著馬拉,臉上顯出的那副神氣表明他很想一拳打爛馬拉那張扁平的臉,而不想照他的要求去寫。


    “您還沒有拿定主意嗎,先生?”馬拉看著弗勒塞爾的眼睛,步步緊逼。


    “哪兒的話,”弗勒塞爾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微笑,“因為,不管怎樣,您提出來的總是一個合理的要求。”


    “但是,先生們,”他寫下了馬拉要求的附言,接著說,“請你們注意,如果出了什麽事情都和我無關,我和我的家人沒有理由有承擔意外風險的責任。”


    “這由我來保證。”馬拉從他手裏拿過那張紙說道:“拿著,勇敢的格洛瑞亞。雖然我為你的勇氣所讚歎,但你沒有必要孤身去和那個可怕的典獄長會麵,人民是能攻下巴士底獄的。”


    “先生,少一些犧牲不是更好嗎?”格洛瑞亞做出了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但他實際決定做一次驚天的豪賭,讓他的聲望一次就攀升到難以想象的程度!


    “上帝與你同在!”馬拉神色一正,敬佩的說道:“我相信您一定能成的,自由女神保佑您!”


    “我的朋友。”弗勒塞爾有些惱火的看著擋在門口的吉爾貝說:“我要向您指出,您這身穿著進入這裏未免太不雅觀,而且你不能在我的房門口站崗。如果您一定要呆在這兒,那麽至少請您把彈盒挪到前麵,背靠著牆。”


    “我可以讓他過去嗎?”吉爾貝向格洛瑞亞問道,他瞥了一眼望著德·弗勒塞爾,臉上的神氣表明他並不怎麽欣賞那句拿他打趣的話。


    “可以,他逃不掉的。”格洛瑞亞點了點頭。


    吉爾貝咧了咧嘴退讓到了一邊。


    馬拉嚇人地笑了笑說:“那我們現在去拿火藥吧。”


    “走吧。”格洛瑞亞稍稍用力,將木雕成了兩半,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鑰匙。


    他們倆走下樓梯,吉爾貝跟在後麵。


    正如德·弗勒塞爾所說的,市政廳的地窯裏儲存著八千斤火藥。


    馬拉和格洛瑞亞拿著提燈走進了地窯,把燈吊在天花板上。


    吉爾貝則單獨留在門口站崗。


    火藥都裝在一些小木桶裏,每隻桶裏大約有二十斤。樓梯上每隔一兩級就站著一個人,形成一個長長的傳送帶,他們開始把火藥桶從地窯裏搬出來。


    起初有一陣子是亂哄哄的。因為他們不知道火藥夠不夠分給每一個人,所以大家都衝上前去,想要拿到自己的一份。選舉出來的那幾個隊長適時的發揮了作用,他們紛紛站出來訓斥他們的隊員,分配工作這才變得秩序井然。


    每個公民都分到了半斤火藥,大約相當於三四十發子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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