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隨眼掃過身邊,凝眸望向岸邊的湖景,嘴角溢出一絲玩味,仿佛根本就沒看見旁邊站著陳嶽這樣一個人。


    陳嶽心往下沉,不由喊了聲“燕兒”,聲音有些沙啞。


    上官燕秀眉微蹙,側頭上下打量了陳嶽一眼,沉聲道:“‘燕兒’不是你可以喊的,以後請稱呼我上官姑娘,或者上官小姐。”聲如黃鶯出穀,卻帶著拒人千裏的冷漠。


    陳嶽心裏“咯噔”一下,臉色微微發白,吞了口唾沫正要再說什麽。另一邊車門“哢嚓”一聲打開,又一個錦衣玉冠的俊朗少年走下車來,瞥向陳嶽嘴角泛起一絲譏諷。


    陳嶽腦中“嗡”地一震,大地仿佛變成了棉花,一時竟有些站不穩,全身更是一陣發麻,仿佛身體已經不再受控製。


    少年走到上官燕身後,親昵地牽起她的手,朝陳嶽笑道:“嶽少,我們又見麵了,真是巧啊。”不是別人,竟然是南宮銘,而上官燕竟然沒有絲毫抗拒之意。


    陳嶽戾氣上湧,胸口似要炸開,身體止不住顫抖。腦中一種莫名的情緒卻將他的委屈和憤怒強行驅散開去,連帶著他眼前多餘的人和物也被驅散開去。


    他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旁若無人地看著上官燕,微笑道:“我在山裏采到一株人參,有些特別,應該對你修煉有些幫助,送給你……”說著捧起用包著花綢的錦盒,聲音一片嘶啞。


    上官燕神色微動,又上下打量了陳嶽一眼,伸出另一隻手托起錦盒。


    陳嶽心裏一鬆,隻要上官燕還願意接受他的禮物,兩人就還有話說,或許是他誤會上官燕了,或許兩人之間還有別的誤會……


    他不由呼出口氣,正要再說什麽,卻見上官燕將包裹遞到南宮銘麵前,微微笑道:“既然是嶽少的一片心意,你就幫我收下吧。”


    南宮銘翻了個白眼,不屑道:“什麽垃圾貨色也拿得出手!”說著抓起包裹就是一甩。包裹飛旋而出,“噗通”一聲落在水裏。


    陳嶽一呆,胸口一陣發熱,忽然喉頭一甜,竟吐出一口血來,眼前一陣發黑……


    上官燕繡眉微蹙,眼中溢出一絲嫌惡。南宮銘嘴角的譏諷更濃,接著說道:“燕兒,我們南宮家剛到了批藥材,一會我帶你去挑,都是上百年份的。”


    “嗯,我們去那邊亭下坐吧。”上官燕莞爾一笑,邁步從陳嶽身邊走過,帶起一陣溫柔的香風。


    陳嶽搖搖欲墜,卻下意識地轉過身子,怔怔地看著她,心中的怒火再也抑製不住,一指兩人吼道:“南宮銘,與我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聲音一片嘶啞,仿佛重傷的猛獸怒吼,刺得人心驚膽顫。


    榮譽的勳章,必須用鮮血浸染。男兒的恥辱,同樣要用鮮血洗刷。南宮銘一怔,回頭笑道:“我死你活,嶽少說話還真是幽默呀!”


    上官燕秀眉微蹙,也停住腳步,眼中露出幾分詫異,提醒道:“陳嶽,你可想清楚了,銘少不但已經‘聚氣’,還激發了南宮家的‘颶風飛虎血脈’,質量高達五品,可不是現在你可以匹敵的!”


    這話仿佛是為陳嶽好,他卻覺得字字如鞭抽在臉上,心中不由騰起一陣殺機。他要為她決鬥,她卻笑他自不量力,還有什麽比這話更傷人心。


    陳嶽冷眼掃過上官燕,盯著南宮銘,咬著牙嘶聲吼道:“下月今天,此時此地,生死相搏,你可敢應戰!”


    上官燕被他目光掃過,嬌軀莫名一顫,臉色微微發白。南宮銘對上他冰冷的目光,瞳孔也不禁一縮,這陳嶽是要和他拚命啊,這廢物居然還有這份膽氣……


    他轉眼迎上上官燕探究就目光,頓時熱血湧起,上前一步冷笑道:“憑你一個既沒聚氣又沒血脈的廢物,也敢向我挑戰?好,下個月的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真靈血脈’的力量!燕妹,我們去那邊說話,不要理這個瘋子!”說著又輕佻地攬了上官燕的臂膀。


    上官燕嫣然一笑,小鳥依人般隨他而去。


    陳嶽心頭一陣刺痛,他和上官燕相識這麽久,別說勾肩搭背,就是手也沒牽過。就算偶爾碰到一下,上官燕也會羞紅了臉,露出幾分嗔怒。這個女子真的是上官燕嗎,這就是他要為之決鬥的女子嗎,他不願相信……


    兩人走進涼亭,上官燕看見拆開的零食一呆。南宮銘眉頭一皺,哼道:“什麽豬食狗糧!”說著大袖一揮,一股勁風卷起,直接將一堆花生栗子掃進湖裏。


    一群鯉魚隨後撲來搶食,翻騰在粼粼波光之間煞是好看。上官燕欣然微笑,南宮銘手一滑,扶在了她纖細的腰肢上,臉上的笑容更加開懷。


    陳嶽心如刀割,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來,身體不住顫抖,仿佛連呼吸都會痛……視線漸漸模糊,隻聽見上官燕銀鈴般的嬌笑和南宮銘快意的炫耀聲此起彼伏……那笑聲仿佛勾魂的魔咒,讓他腦海一陣陣轟鳴,胸口則一陣陣絞痛。至於兩人到底說了什麽,反而聽不清楚……


    一時之間,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世界,隻是不斷拷問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折辱我……就算你不喜歡我,就算你不滿意這樁婚約,為什麽不能說出來……南宮銘到底哪裏比我強,他那種人會真心對你好嗎……難道和我在一起,我會攔著你修煉嗎……”


    他想衝上去和南宮銘拚命,但他從沒見過上官燕打扮得如此精致,也從未聽過上官燕笑得如此愜意……他不得不信,上官燕是真的喜歡南宮銘。此時此地,他陳嶽才是最不該出現的那個人……


    或許是認清了形勢,或許是說服了自己,陳嶽漸漸回過神來,低頭看見地上一灘血漬,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自嘲:“這就是我的未婚妻子,這就是我推心置腹的女子……婚約算什麽,家族的榮耀算什麽,都是他媽的男盜女娼……我陳嶽不是傻,是賤——”忽見包裹又漂回了岸邊,想到那盒子還是錢多多給的,深吸一口氣還是上前撿起。


    夕陽西下,他正要離開,忽聽南宮銘大聲招呼:“這是要走啊,嶽少?忘記告訴你了,皇上已經把乾園賜給了我們隴西王府,下次來的時候,記得走正門,滾吧!”又指向湖心小島招呼上官燕:“燕妹,你看,那座三層閣樓以後就是我住的地方,怎麽樣……”


    陳嶽一震,心頭又一陣絞痛,卻全明白了,他真的看錯了。不是看錯了上官燕,而是看錯了自己,父母雙亡的他和隴西王的世孫有著本質區別。在上官燕乃至絕大多數少女眼中,陳嶽和南宮銘真的有雲泥之別……


    他走在路上,一首詩不住在腦海中回蕩: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必行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林中一片晦暗,上官燕眼看著陳嶽的背影消失,臉色突然一沉,一把掀開腰間那隻極不老實的手,站起身冷聲道:“銘少,我該回去了。”


    南宮銘一驚,急道:“別呀,我還沒帶你去看藥材呢!”說著去拉上官燕的手。上官燕的身影卻一陣模糊,眨眼間已身在亭外。隻見她衣發飛揚,呼吸間已竄入密林不見。


    南宮銘收回手放在鼻下嗅了嗅,盯著密林冷笑道:“小蹄子,浪起來還真有股子騷氣!惹本少上火,你跑得掉嗎,嗬嗬……”


    ……


    陳家大院也在乾園附近,門口紅燈高掛,照得大銅門釘閃閃發亮。兩扇偏門還敞開著,陳嶽也不知自己是怎麽回來的,剛要抬腿進門,卻被喝住:“站住!天黑著你的眼睛瞎了?知道這是哪家的宅門,就敢往裏闖?”一個青衣小廝舉著木棒衝出門房,就要將來人打出去。


    眼看一棍子抽來,陳嶽心頭火起,側身一讓,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聲正好抽在那小廝臉上。


    “滾!”他低喝一聲,跨進門檻就要回自己的住處。


    小廝一驚,捂著臉哭嚷:“有人闖空門,給我打!”


    話音一落,兩側門房中衝出七八個持刀帶棒的武士,不由分說就像陳嶽招呼過去。


    陳嶽眉頭一皺,退後兩步一把奪過那小廝的木棒,揮手就是一招“橫掃千軍”。


    “呼——”木棒破風急響,一條木棒瞬間分出數道殘影,“啪啪啪”幾乎同時抽在三人腰上。當先三人“哎呦”一聲慘叫,倒飛開去。


    “點子紮手!”精瘦青年招呼一聲,橫刀當胸就地一個筋鬥,接著反手一刀,削向陳嶽的雙腿,乃是正宗的“地躺刀法”。


    另瘦高青年縱身撲出,身體橫空,兩柄鋸齒長刀瘋狂斬下,乃是“螳螂刀法”中的一招“螳螂捕蟬”。


    另兩個壯漢則手舞長刀衝向門口,燈火下兩蓬濃密的銀光灑開,同時封住了陳嶽的退路。


    就憑這四招刀法,這四人已經可以在南城街麵上耀武揚威。陳嶽心念轉動隻在瞬間,五把刀眨眼就到了近前。他冷哼一聲,又是一招“夜叉探海”。


    棒端閃電般洞出,正好點中精瘦青年後背。那人慘叫一身,真就趴在了地上。


    陳嶽借力騰起,淩空一個筋鬥,從上麵躲過那招“螳螂捕蟬”,反手又是一招“橫掃千軍”。


    棒影一分為三,又是“啪啪啪”三聲悶響,三人慘叫一聲倒飛開去。


    陳嶽輕巧落地,看向一側門房正要過去。一個須發花白的胖老者快步走出,作揖陪笑道:“嶽少爺威武,小的們不懂事,衝撞了嶽少爺!我這就綁了他們交給王管事,該打打,該關關!”


    陳嶽臉色陰沉,盯著老者沒有說話。


    麵對這位正根少爺,老者還是有些發怵,腰又彎了幾分,賠笑道:“這些武士都是二老爺最近招募的,所以不認識嶽少爺,衝撞之處還請嶽少爺海涵。”又回頭喝道:“都把‘招子’放亮了,這就是嶽少爺,老太爺的長房嫡孫,還不給嶽少爺磕頭賠禮!”


    眾人爬起身仍然憤憤不平,但見管事態度堅決,麵麵相覷一番後,之前那使螳螂刀法的瘦高青年走出一步,不情不願地躬身作揖道:“在下等有眼無珠,衝撞了嶽少爺,還請贖罪!”其餘人跟著有樣學樣,卻明顯是口服心不服。


    老管事皺起眉頭,臉上溢出幾分難堪。


    陳嶽又掃了他們一眼,看著老管事淡然說道:“那就按你說的辦。”


    老管事心頭一凜,臉上泛起一絲苦澀,卻隻能作揖道:“嶽少爺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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