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嶽喝完一杯茶,開始練坐功。微閉上雙眼幾個呼吸後,便完全放空了心思,比之老者所言的“初習者百息入定”快上無數。依法吐納,呼吸綿綿無間斷,體內那一股“混元真氣”也隨之緩緩脹縮。


    吐納的感覺無比舒爽,仿佛大快朵頤。漸漸地,他發現除了體內那一股“真氣”,周圍還有點點遊離元氣。他的“真氣”每一次膨脹,都會吸納一些壯大自身,而新的元氣又會遊離過來。


    刹那之間,陳嶽豁然開朗,吐納既不是越快越好,也不是越慢越好,而是吸納的元氣越多越好。他食髓知味,更加貪戀吐納的感覺。


    漸漸地,他的意識完全沉寂,又覺得分外清醒,自己仿佛變成一隻貪吃的小精靈,如饑似渴地吞噬著周圍的元氣。身體隨之凝實,力量隨之增長,直到累得他再也沒有力氣,一股倦意隨後湧起。


    小精靈沉沉睡去,陳嶽緩緩醒來。全身一片濕漉,黏糊糊的好不難受。頭腦昏昏沉沉,困倦非常。屋外星鬥漫天,正當子夜時分,這一修煉,竟然就是兩個多時辰。


    他強打起精神,在院子裏擦了把身子,回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雞鳴三聲,陳嶽一驚而醒,隻覺得身體通泰,神清氣爽,完全不是隻睡了三個時辰的感覺。感受著體內壯大不少的“混元真氣”,他心中無比清明。


    修煉其實很簡單,就是吞噬天地元氣。資質好的人直接從外界吸納元氣,資質不好的則要借助於身體。隻要先食用一些蘊含元氣的靈草靈果,效果絕對不比那些資質好的人差。


    想通了個中因果,陳嶽不禁看向房梁上的盒子,心道:“如果吃下整株人參,修為又當精進到何種程度,是否就可以直接聚氣……不行,不出雍城,決不能打開盒子。等風聲過去,還是要回田莊修煉。倒是半個月後的決鬥,有些麻煩……”


    想到這裏,陳嶽不敢懈怠,洗了把臉依舊先練拳法。這一次他用了內力,身形展動,虎虎生風,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越打越是起勁。


    天色漸亮,日出東方,陳嶽收拳站定,剛呼出口氣,便有敲門聲響。不急不緩,不輕不重,很是禮貌。


    陳嶽打開院門,隻見竹影中站著一個梳著雙環髻的豆蔻少女——肌膚白皙,眉目玲瓏,穿一件淡藍色半臂,一條百褶長裙,正是府中二等丫鬟的裝扮。她看見陳嶽上身精赤,臉一紅,低下頭斂衽行禮:“婢子春蓮,拜見大少爺。”


    陳嶽又看見一旁的紅漆食盒,疑惑道:“你找我有事?”


    春蓮答道:“婢子是來負責望嶽居雜掃的,按照府中慣例,少爺和小姐院裏該有個端茶倒水的二等丫環。如今大少爺住在府裏,芳菲姑娘便指了我來。”吐字清晰,條理分明,讓人心中一亮。


    陳嶽微微皺眉,如果此女說是來服侍他的,他就將人打發回去了,可人家說是來打掃屋子的……他又看向食盒問道:“那你提的是。”


    春荷盈盈起身,低著頭解釋道:“這是大少爺的早餐,還有大少爺最愛吃的馬蹄糕。”


    陳嶽心中一軟,不得不承認芳菲此女很會討好人。不過他還是搖頭道:“東西放下,你回去吧,我的院子不需要別人打掃。”


    春荷一驚,詫異地看向陳嶽,急道:“大少爺,婢子剛領了差事就被打發了,以後還有誰肯用我。婢子上有父母,下有幼弟,一家的嚼穀就指望我每月九百文的月例,我若丟了差事,一家老小怎麽活呀……大少爺,奴婢求求您,就先用我一個月吧。我若有絲毫錯處,大少爺再打發我,我絕無怨言……”說著流下淚來,跪伏在地。


    陳嶽主要是怕“月光寶盒”被她發現,仍然搖頭道:“雖然‘望嶽居’裏沒有丫鬟小廝,我在田莊卻有李老照顧,府裏倒不算虧待我的份例。芳菲再讓你來‘望嶽居’,不免惹人非議。再說我這裏隻有一間屋子,你來了睡哪裏。芳菲的心意我領了,你回去讓她再給你派個差事便是。順便告訴她,她若隻有這些本事,也不值得我幫她。這幾塊糕給你,你去吧。”說著打開食盒,第一層是四個包子和一碗豆腐腦,第二層果然是一盤晶瑩剔透的馬蹄糕。


    他拿出兩塊放在春荷手裏,便回了院子。


    院門關上,春荷一驚坐起,看著手裏的糕點又羞又惱,想扔了又舍不得。深深吸了幾口氣,也隻能去找芳菲複命。


    陳嶽吃著早點,心裏一陣唏噓。像他這麽大年紀的少爺,身邊都是配書童。芳菲給他派個俏丫鬟來,意思很明顯。春荷既然肯來,顯然也是願意的。隻要他點頭,此女遲早是他的人。


    被上官燕羞辱後,他也不是沒想過痛快發泄一次。但事到臨頭,終是有許多顧慮而不能成全好事。吃著包子,他漸漸打定主意:“且暫忍一時,隻要修煉有成,何愁沒有嬌妻美妾相伴,何必為一時之歡斷送大好前途。”


    吃完早飯,他又嚐了一塊馬蹄糕,果然和記憶中的味道差不多。他心一軟,將食盒放好,又去了玄武堂。


    再修煉時,他按照“金鍾罩”的修煉方法,將“混元真氣”化作一層薄膜覆蓋身體。齊羽的燒火棍點來,激起“啪”的一聲脆響,再也不是過去的“噗噗”悶響。


    陳嶽全身一震,護身真氣瞬間崩潰,身上卻不怎麽疼。


    “有效果!”他心中一喜,再提一口氣,重新化作真氣護罩。


    “護身真氣?”齊羽一愣,展顏笑道:“好小子,讓我給遇找了。我這門‘混元指’專破人護身真氣,一直找不到人練習,就便宜你小子了。”說著扔開燒火棍,伸出一根手指再次點在陳嶽胸口。


    “啪”地一聲炸響,護身真氣猶如紙糊,周圍肌膚一陣抽搐,頓時泛起紅色。


    陳嶽隻覺得一塊烙鐵印在身上,一股劇痛席卷開去,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趕緊凝神對抗,又重新提一口真氣護身。


    齊羽微微一笑,第二指隨後點來……


    “金鍾罩”一次次被破,又一次次凝聚,陳嶽終於理解了功法真諦。就是要反複錘煉“混元真氣”,直到練成一個刀槍不入的真氣護罩,而不是練出一身銅皮鐵骨。


    “金鍾罩”隻修煉了一個時辰,陳嶽就再也提不起絲毫真氣。剩下的痛苦,隻能用念力鎮壓。


    上午的修煉結束後,兩人都是滿頭大汗。陳嶽一抱拳道:“多謝齊師了,如果能再練上半個月,我有信心打敗南宮銘。”


    齊羽卻搖頭道:“你別高興得太早,之前你受的隻是外傷,現在受的是內傷。這種練法風險極大,不但容易留下傷勢,而且有拔苗助長之嫌,為修行正道所不取。先看看你這次恢複得怎麽樣,我們再進行下一次修煉。”


    “內傷……”陳嶽心中一凜,點了點頭去了醫館。


    周老仍然親自調配藥液,走進浴室,一股藥香撲鼻而來,陳嶽精神一振,問道:“周老,這次用的藥材似乎和昨天不同啊!”


    周老笑道:“你小子總算是守到雲開見月明了,這是老太爺的庫藏,可不是街麵上的普通貨色。”


    陳嶽暗道:“芳菲果然有手段,居然能為我動用正院的庫藏……”泡進池子,如墮冰窟,一絲絲涼氣直透肺腑。


    他頓時意識到那是什麽,當即盤膝坐定,閉目吐納。周老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浴室。


    放空心思,意識沉寂,陳嶽感覺自己再次變成了小精靈,隻是此時的身軀比早晨又虛弱了許多。它身子一脹,將周圍一圈元氣裹入體內。身子一縮,又一群元氣填補過來,等待吞食。


    陳嶽漸漸理解了內傷是什麽意思,不過幾十次吐納,這股混元真氣又強壯如初。繼續吞噬元氣,便又開始壯大。


    不過沒過多久,周圍的元氣漸漸稀疏。陳嶽也漸感疲倦,又一股倦意湧起。他從修煉中醒來,池水已經冰涼,屋外正當中午。


    周老這次沒有抱他上炕推拿,他身上的腫脹卻已全消,此時神完氣足,並無絲毫不妥。隻要在小歇一覺,便能恢複如初。


    陳嶽知道,這一切全得益於這一池好藥,不由暗道:“投桃報李,我陳嶽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不過這樣一來,隻怕有些人會更加重視我。我陳嶽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


    吃過中飯,他回到“望嶽居”,院門正大開著。


    院中掛滿了衣衫和被單,春荷正坐在台階上洗衣服。雙袖挽起露出一雙白淨的藕臂,胸前仿佛藏著一對兔子,衣襟上下鼓動,煞是動人。她看見陳嶽回來,一抹額間香汗,嫣然笑道:“大少爺回來了!”


    陳嶽愣住,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提起她喝道:“誰允許你進我院子的,誰允許你動我東西的,給我滾!”


    春荷大驚,失聲道:“大少爺,您的衣服好長時間沒洗了,婢子自作主張,還請大少爺原諒……”


    陳嶽更加憤怒,自己的衣服多長時間沒洗關她屁事,難道想給自己洗衣服就可以隨便進自己的屋子,動自己的東西?是不是自己要是想給她捏腰捶腿,也可以深更半夜闖進她的臥室?說到底,還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以為給點好處,他陳嶽就要乖乖就範……


    陳嶽不由分說,拎起春荷一把扔出院門,冷聲道:“自己去王管事那裏領罰。”


    春荷一驚,跪下哭道:“大少爺,奴婢知錯了,饒了奴婢這次吧……”


    陳嶽目光冰冷,沉聲道:“再聒噪,我去請王管事來,滾!”


    春荷一個激靈,爬起身抽泣而去。


    陳嶽回到臥室,見“月光寶盒”仍在房梁上,才暗暗鬆了口氣:“幸虧她還沒給我掃梁塵,別看諾大一座宅院,想藏點東西還真不容易,看來這盒子要盡快送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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