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十來丈寬,走進院門,迎麵是一間橫闊五間的歇山正殿,殿**著一位一人高的禿頭道人。


    他一身灰衣,隨意坐在一塊青石上,左手拖著一隻赤紅葫蘆,右手結著法印,生的是高鼻闊耳,不羈中有帶著幾分威嚴,身後還背著一柄寶劍,讓人不敢逼視。


    大殿中冷冷清清,但十分幹淨。兩人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陳嶽不禁問道:“不知台上供的是哪位大仙,怎麽不好好裝扮裝扮,豈不知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春蟬見四下沒人,嘿嘿笑道:“這上麵供的是我師父,不是哪位大仙。我也想多收點香油錢,改善一下生活。可我師父就是窮命,還說這樣有高人氣派……哎呦!”


    話音未落,陳嶽隻見道人手中葫蘆紅光一閃飛起,“啪”的一聲打在春蟬頭上,又飛回道人手中,仿佛從未移動。


    陳嶽和春荷愣住,春蟬慘叫一聲趕緊作揖:“弟子失言,師父莫怪,明天一定多給您老人家上一炷香。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快出去。”拉起春荷就往外走。


    陳嶽趕緊向道人作了個揖,恭恭敬敬退出了大殿,又跟隨春蟬進了西麵廂房。


    房裏隔成三間,北麵是臥室,中間是客廳,南邊是茶室,顯然是給香客歇腳的地方。裝潢雖不精致,一應用具倒也齊全。


    春蟬將兩人領到茶桌前坐下,又去了後院,片刻後回來抱怨道:“師兄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每次一來香客他就不見了,這次該他沒口福。”看見桌上多了一隻精致的紙匣子,欣然揭開,頓時目光大亮,抓起一塊馬蹄糕就往嘴裏塞,隨即眉開眼笑,連連點頭。


    陳嶽此時更認定自己找對了人,又想通過他拜入那道人門下,一時哪裏敢提助拳的事,想了想說道:“春蟬師兄剛才可是在練輕功?據說‘換骨境界’可以憑虛禦風,師兄離此境界不遠了吧。”


    “輕功?”春蟬嚼著糕點搖頭,眉飛色舞道:“那是你們世俗武者的說法,我們方外修士稱為體術。你們世俗武者所謂的刀法、劍法、拳法,在我們方外修士眼中隻是最粗淺的‘氣術’。我之前修煉的,是比‘氣術’更高級的靈術。不過我的修為也隻是‘易筋初期’,距離‘換骨境界’還遠著呢!”


    “呃……”陳嶽也自負博聞強識,此時隻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從沒進過城的鄉巴佬。別看這春蟬也是泥腿子出身,年紀也不大,卻是見過大世麵的。


    不過“靈術”一詞他還真是第一次聽,雖然不爽,還是陪著笑問道:“春蟬師兄,什麽是靈術。”


    “外行了不是?”春蟬嚼著糕點,得意笑道:“想知道靈術是什麽,先給道爺倒杯茶來。”


    “人家好好問你,你還拿捏上了……”春荷繡眉一蹙,斥道:“臭小子,你皮癢了是不是!”


    陳嶽連忙勸道:“春蟬師兄說得及是,書中自有黃金屋,聽書不也得給錢嗎,我去倒茶。”當下出門,見後院門口一隻小爐子正燒著水,於是提回銅壺,親手泡了三杯茶。


    春蟬裝模作樣地啜了一口,越發得意,這才說道:“你們世俗武者的內功,主修‘混元真氣’。我們方外修士的內功,主修心境念力。你們世俗武者的外功,主要是‘體術’和‘氣術’。我們方外修士的外功除了‘靈術’,還包括法術、魂術、咒術乃至信術,此外還有法寶飛劍之術、丹藥符籙之術、禁製陣法之術,靈獸傀儡之術……可謂博大精深。要說‘靈術’,你是陳家子弟,應該有所了解才是。”


    陳嶽還真不知道,隻好抱拳賠笑道:“願聞其詳。”


    春蟬啜了口茶,鄙視道:“你們陳家的嫡傳功法‘龍獅吼’,不就是一種駕馭‘火靈’的戰技嗎?靈術,就是駕馭天地之靈,遇水能渡,遇風能飛,遇土能遁……不過前提是要有靈根,否則根本感應不到天地之靈,談何駕馭。”


    春荷越聽越不爽,一把搶過點心盒子,冷哼道:“既然你們方外修士那麽了不起,還吃我們俗世中的點心幹什麽,自己做去!”


    “呃……”春蟬方知自己得意忘形,尷尬道:“師父說我‘塵劫’未滿,最多隻能算半個方外之人,所以點心還是可以吃的……”趁機一把奪過點心盒子。


    “駕馭天地之靈,靈根……”陳嶽心潮澎湃,若有所悟,,又問道:“這麽說,南宮家的‘飛虎爪’也是一種駕馭‘風靈’的戰技?”


    春蟬點頭,隨即看向陳嶽肩頭,奇道:“你肩膀上的傷口,不會就是‘飛虎爪’抓的吧。”


    春蟬眉頭一皺,哼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手傷人。傷到你是小,要是傷到我姐姐怎麽辦,太過分了!”


    “幸好嶽少維護,我沒有受傷。”春荷一笑,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春蟬聽得眉頭直皺,怒道:“這南宮銘好不要臉,既然雙方約好了比鬥日期,他還先偷襲你。我也要去抓他一下,也好讓你們公平比鬥!”


    陳嶽心中一動,連忙搖頭道:“背後偷襲,終究被人不齒。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春蟬師兄本領高強,傳我個破敵絕招可好?”


    春蟬一想也是,又撓著頭尷尬道:“未經師父允許,本門功法我不能擅自傳授外人。否則相隔萬裏,他老人家的飛劍也能取我性命……我還是去抓他一下吧。”


    陳嶽滿心遺憾,又說:“我隻學了一些吐納煉氣之法,並沒學到什麽精深內功。春蟬師兄見多識廣,能不能為我指點指點。”


    春蟬看了春荷一眼,點頭答應:“好吧,你先說說看。”


    陳嶽知道機會難得,當下將知道的修煉方法全說了出來。


    春蟬嘖嘖稱奇:“對呀,怎麽我沒想道還能用煉體之法鍛煉念力。”


    陳嶽奇道:“難道你們還有別的方法鍛煉念力?”


    “呃……”春蟬猶豫片刻,還是說道:“離此三日路程,有一處奇境,名曰‘幻月洞’,人入洞中,一念起而萬物生。師父說若能入洞靜坐一月而不生一念,或歸千思萬緒於一心,便可以學習飛劍之術。你既告訴了我‘以體煉神’之法,我下次去‘幻月洞’修煉時,也可帶你們同去參悟。”


    陳嶽一喜,抱拳道:“那就多謝師兄了,我今晚便將具體修煉方法整理給你。”


    春蟬點頭,又道:“你所說的其它方法太過粗陋,其中還有模糊不通之處,比如吐納時還需摒棄萬念,凝神守一,然後順其自然。除了心法,在飲食和居住方麵也有頗多講究之處。若要超凡入聖,還要‘斬三屍’,立功德,渡劫難……”


    陳嶽用心聆聽,終於知道世俗武者為出人頭地而修,還有一些驚才絕豔之士為匡扶天地而修。世俗武者分家國門戶,方外修士同樣分宗門教派。春蟬便是‘朝元宗’的三代弟子,師父“大荒真人”乃是修行道上赫赫有名的前輩劍仙。


    修煉不但可以讓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還可以讓人活得更久,玩得更歡。


    在大周國,一旦修煉到“易筋境界”,就可以為人師表,登堂入室。而一旦修煉到“換骨境界”,不但可以返老還童,還可以稱霸一方,所以這一境界也被稱為“王境”。如此好處,自然最為富貴之家熱衷。


    春蟬的師兄一直沒回,三人聊得興起,就將一匣子點心當了晚餐。陳嶽受了傷,明天不能修外功,又想和春蟬搞好關係,當晚便歇在了東廂房。


    兩人走後,他躺在炕上將今日所得仔細整理了一遍,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嚐試。


    周圍的天地元氣比“望嶽居”濃鬱許多,他依言摒棄雜念,吸氣時極力壓縮‘真氣’於一心,呼氣時又極力發散‘真氣’於天地。再一吸氣,又將周圍的天地元氣吸入體內壓縮為一,如此反複,順其自然……


    “呼氣為萬物,吸氣為自身……”陳嶽若有所悟:“萬物即我,我即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我心棄惡而向善。陽為動之因,陰為動之果。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大惡如火,損人而不利己。陰陽交征,衝氣為和。善惡相報,人性為本。順其自然,我道恒昌……”


    呼吸漸漸綿長,陳嶽心中忽然浮現出周圍的景象,丈許內的灰塵毫發無不清晰可見,再遠則是一邊模糊。而隨著時間推移,視野漸漸擴大,院中的景象也漸漸浮現在他心中……


    忽然一聲雞鳴悠悠傳來,陳嶽睜開雙眼,這一次吐納竟然持續了一整夜,此時非但不覺半分疲憊,反而全身通泰,神清氣爽。


    稍一感應,他又愣住,好不容易修煉出的“真氣”竟蕩然無存。而剛一動彈,又一片“混元真氣”匯聚而來,重新凝聚在他體內。動念間壓圓搓扁無不如意,比之昨天還壯大了幾分。


    陳嶽隨即想到之前的感悟,趕緊去大殿上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拜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一定努力修煉,絕不辜負前輩今日之德。”


    天已發白,春荷還沒起來,春蟬又坐在了遠處那棵鬆樹頂上,正隨風飄搖。


    “靈術?”陳嶽滿心羨慕,凝神細看半晌也沒感應到“天地之靈”,不由暗歎:“難道我沒有靈根?按照春蟬的說法,沒有靈根就隻能修體術和氣術,入不得方外之門。”


    他抿了抿嘴,回到廂房找出筆墨紙硯,開始仔細闡述“以體煉神”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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