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小鳳不由哭的越發傷心,我看向一邊沉默著的坤爺,坤爺一動不動,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對我媽道:“當家囡,偶們得抓緊時間咧,阿不然喉,真應驗了那個水屍王的詛咒的內。阿你有什麽話想對小鳳說得趕快試看看喉。阿北現在就擺陣了內”


    坤爺這一腔的閩南調,在平時聽來我可能會笑噴。可是,此刻卻根本沒有那個心情。隻見他說話間,嘴裏念著碟仙的咒語,然後將手指按在倒擺的烏盆上,也是那白色八卦紙中央的圓上,老媽照著指示,將食指放上去。


    我們幾個‘鬼’在旁邊看著他們。片刻之間,那黑色的烏盆開始一閃,兩閃發著光,頻率越來越密集,確切的說照射著的是黑芒,對!是黑色的!忽然‘叮’的一聲響,就如同泉水滴落下來的聲音,緊接著黑芒越發劇烈,仿佛連撲閃著的白燭都將被掩蓋一樣,隻見滿天黑光,滾滾四射,慢慢的變作了純粹的黑色,和我們眼裏一直看見的灰色截然不同。


    這個奇景看的我直發愣,而邊上的阿旺,驚聲道:“你們看這個烏盆,它似乎變成實體的一樣,換句話說,這個烏盆在我們的世界裏是個實體,或許我們能觸碰到它。”


    我抬頭看向黑芒一片的烏盆,感覺到無比的震驚。這時候坤爺出聲道:“成了!小鳳!小鳳!阿你在不在邊上,如果你在內,你通過烏盆告訴坤爺你的情況喉。”


    捂著嘴巴滿臉淚水的小鳳聽見自己的名字猛然一愣,有些無措的看著我們。看來小鳳確實是嚇壞了,哪有平日裏那意氣風發的水頭子模樣,看來迅速的改變一個人確實取決於環境和內心。


    我們催促著小鳳上前去用烏盆溝通。她戰戰兢兢的上前,半蹲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用眼神已示鼓勵,她試探性的碰了碰烏盆,然後臉色放緩,伸手推動它,推了幾下,疑惑道:“這盆子好沉呐!”


    小鳳換成了雙手去推盆子,烏盆終於開始點點的移動。這一動起來,那邊老媽的臉色一變,驚聲道:“烏盆動了!”


    坤爺點點頭,提醒道:“別著急內,阿你千萬別伸回手喉,看它想表達蝦米。”


    烏盆在密密麻麻都是黑字的白紙上移動,在移到一個字上就停頓2秒左右,一共確定了四個字,然後烏盆被小鳳推回了白紙正中間不動,這四個字是:我——是——馨——鳳——


    老媽的目光瞬間閃爍起來,開口道:“小鳳,你還好嗎?你有什麽心願未了,媽媽一定替你辦到,小鳳……”


    說到這裏,一直挨在一邊的虎子猛的蹲下,食指按在烏盆上,不知怎麽他的指尖有些殷紅,他顧不得這些,急聲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害死你的,告訴我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那混蛋,給你報仇雪恨。”


    坤爺看著虎子手指上的殷紅,臉色猛然一變,罵道:“夭壽了?阿你手上怎麽有血的?這下係啦。偶同你共啊,碟仙招魂最忌諱紅色,紅衣胡(服),佛珠,菩提咧,絕對不能帶啦。而此中內最忌諱的就是鮮血,阿你剛剛碰過小混(鳳)的屍體,沾染了鮮血了內。招魂,在海上陰氣重,可素喉!陰氣越重的地荒,容易招惡鬼內。如今你沾血碰烏盆,夭壽了啦!”


    我見坤爺的樣子相當鬱悶,老臉嚇的慘白慘白的,想起我們一直找不到駕駛室的菩提,看來是這麽個禁忌的緣故給老頭子收起來了。


    看著老頭子這副死了娘的表情,總讓我有些提心吊膽的。‘當當當’一陣巨響在我耳邊回蕩,嚇了我一哆嗦,忙抬起頭看聲音的方向,借著昏暗的燭光,看見牆壁上的掛鍾,已經是淩晨4點整了。


    搖搖頭想看小鳳怎麽繼續。突然,我眼角看見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接著聽見了拍玻璃的聲響。我機械般的轉過頭。隻見,擋風玻璃上一個白色的身影趴在那裏,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什麽東西?由於燭火的光亮太過昏暗,玻璃上隻能見到那白色的影子。


    坤爺看著四周,臉上冷汗直冒,他自然看不見那白影。卻說:“四周開素花涼咧!陰氣加重,碟仙要盡快結束才行內!”


    那邊小鳳將烏盆移動通靈:——我——哥——也——在——邊——上——


    我看著到這裏,那邊窗戶上的白影開始一道,兩道,三道……不過片刻的功夫,玻璃上已經多了無數道白影,把整個擋風玻璃遮的嚴實,白衣隨著海風擺動。我在裏麵聽不見一點聲響,倒像是一道道白旗在迎風招展。


    我看不清那密密麻麻白森森的是什麽東西。忽然,那些白東西就像是光線一樣輕易的透過了擋風玻璃,向駕駛室中央前仆後繼的飄了過來,就像是趕著去投胎般匆忙,待的越來越近,那些白色的東西居然是一件件白大褂。


    我忽然想到這些都和我現在一樣是鬼吧?可是為什麽都穿著白褂呢?難道陰間現在穿統一製服?


    所有的白褂中紛紛伸出枯瘦的爪。之所以說是爪子而不是手,是因為那上麵除了骨頭外隻有一層蒼老而幹癟的皮。雖然看不見它們的頭,但是隱約似乎聽見了急促的歡笑……


    “蝦米?卡到陰啦!”坤爺這時候怪叫一聲,急道:“阿你素說你阿哥也在你邊上素不素啊?那阿你麻溜溜讓他過來啊,再遲喉就來不及了內,你阿哥肉身在醫院喉,現在叫他過來握住烏盆,或素還能有救!”


    頓時周遭的白影,漸漸抬起了猙獰頭顱,陰森森的枯爪,夾雜著嗜血的陰霾,所有的一切都不如那些雙眼中冰涼的貪戀。我從沒有經曆過這種恐懼,那是發自內心的畏怯,仿佛是那與生俱來的本能,伴隨那無數道歡愉的鬼嘯,將這一片空間染成了森羅地獄!


    而在鬼哭狼嚎之中,小鳳歇斯底裏的喊叫著:“哥,快過來!來握住烏盆……”


    突然,一道白影將她撲倒,接著小鳳的臉上泛起了痛苦,她的肩膀被枯手生生的扯了下來……


    還有阿旺和大小黑也紛紛撲向了鬼潮,試圖阻擋它們的瘋狂,混亂中聽見幾道斷續的怒吼:“少當家……快過去……快點……”


    周圍鬧哄哄的一切,我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眼裏隻有那隻烏盆。


    發著黑光的烏盆,猶如紅塵萬丈中伸出的潔白玉手,向我招手,似乎在告訴我人世的美好……


    本能的伸出手,我向那烏盆奔去。船艙中間的四個人念著咒語,仿佛是清晨催促起床的鬧鈴,它似乎在告訴我要醒來了,睜眼看看早晨的天空,呼吸人世的空氣……


    白色的鬼潮前仆後繼的向烏盆掠去。小鳳,阿旺,大小黑四人一一將那些鬼潮抵擋了下來,盡管那付出的代價很大。


    我甚至看見那顆被我幫助拔掉龍骨釘的鬼頭,它也出現在我身邊,向著那些鬼潮撕咬過去……


    黑芒從烏盆裏噴出,似乎對這些厲鬼有著致命的誘惑,正如對我誘惑一樣。同時我已和烏盆在咫尺之遙,將手伸了過去……


    我的右手握上了烏盆,感覺周身有火焰在沸騰燃燒,接著雙眼中的灰暗變的有了顏色,開始感覺到皮膚上的疼痛,心髒的跳動,血液的溫熱,帶著前所未有的劇烈顫抖,仿佛像憋了許久的呼吸,快要死的時候吐了出來一樣,頓時腦海一陣暈眩。


    失去意識的時候,聽見了仿佛來自遠方最後的呢喃:“哥哥,替我活下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做了很多奇怪的夢。我夢見了很多人,弟弟虎子,妹妹小鳳,老媽以及她的大副坤爺,還有許多許多的人,猛的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還有臉上的呼吸罩,以及耳邊血壓脈搏儀器‘嘀嘀’的聲響。


    我的身邊擠滿了人,我爺爺老爸老媽幾乎一大家子都來了,還有大嘴凶子幾個朋友,虎子在邊上焦急的說:“哥,你醒了?”


    我有氣無力的說:“我……我……昏迷了多久?!”


    虎子看了老媽一眼說:“五天五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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