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選擇？
羅賓突然笑了起來。
他臉上的笑容和阿爾塞的目光引得婕希一陣心驚。
以至於她一時語塞，忘記了剛才要說什麽。
就是這一刻，婕希似乎明白了天選者與神殿聖法衛之間的默契。
那種可怕的危機感從她的腳底躥到頭頂。
婕希的心頭咯噔一下。
馬車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了丁字路口的正中。
神殿在左，國王在右。
……
羅賓微微笑了一下，給婕希投以一個安心的眼神。
對方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這位婕希伯爵一顆心幾乎要停滯了一般。
他將目光轉向阿爾塞。
阿爾塞也正注視著他，隨時準備回應他的期待。
不得不說，這種掌握權力的感覺真好。
神殿的主人，給了他一分特殊的禮物。
但是——
不。
阿爾塞。
不。
羅賓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現在的選擇是，去找國王。
“神殿區，”羅賓微笑著抬起手，指向右方，“國王區。我大概知道了，謝謝您耐心的講解。婕希大人。”
婕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甚至於忘記催促身後的車夫繼續前行。
但是她知道，隻要阿爾塞願意，沒有人能阻擋這位神殿的侍衛。
“那麽我們繼續吧，我都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傳說中的國王宮殿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聽到羅賓的話，婕希有些微微失神。
她呆立了一秒鍾，馬上反應過來。
婕希抬起手指，輕輕叩向車廂門板。
馬蹄響起，車身再次震動起來。
直到現在，當看到外麵的風景變幻之時，這位來自國王堡壘的廷臣，婕希伯爵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的後背卻早已濕透。
手指也微微顫抖。
她不敢想象，阿爾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將天選者帶走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對王權的極度蔑視？
國王親衛甚至可以殺上神殿。
但是，那將為王國帶來深重的災難。
如果放棄武力，而是親自神殿，那麽陛下的身份和尊嚴……
太可怕。
而且，如果不是去國王城堡的話，那麽她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幾乎都付諸流水……
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婕希對羅賓報以感激一笑，然後雙手將眼鏡摘了下來。
她靠在座位上，雙眼微閉。
一顆心狂跳不止。
……
就在剛才不到3秒內的時間，羅賓幾乎收獲了他想要的一切。
首先，凱伊的猜測是真的。
不得不佩服這位一百多年前的老滑頭的目光敏銳。
阿爾塞敢於在這種時候帶他回神殿，就說明神殿的力量足夠強大。
神殿的那位主人權力和地位絲毫不亞於國王。
而婕希眼中的震驚和後怕也證實了這一點。
之後她笑容中的感激也不是裝出來的。
這場交鋒之中，羅賓了解到了上層人對於王權和神權兩者的比重。
非常直接，鋒利。
就像是一柄刀架在頭上。
隻不過這顆頭，剛才是婕希的。
對此羅賓不由得有些愧疚。
恐怕這位女士以後都要對他畏懼三分。
這幾天的相處，羅賓已經給她帶來了太多的擔驚受怕。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婕希是國王的廷臣，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姐姐的。
既溫和又漂亮。
既聰明又善解人意。
可惜……
羅賓雙手平放到膝蓋上，平靜地笑了起來。
……
“婕希大人，前麵就是羅斯城堡了。”
前麵傳來車夫的聲音。
婕希突然回過神來。
車夫的聲音如同一棵救命稻草，或者說是帶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將快要溺死的婕希從思想的恐懼中撈了起來。
“我們到了。”
婕希感歎般說著這句話，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回到國王城堡會是如此愉悅的事情。
那句話仿佛一句咒語，將她從無限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而她回望羅賓的時候，在這位年輕人的清澈純真的笑容上，再也不見之前的惡魔影子。
但是……
她隻能說，幸好。
噠噠的馬蹄聲在鋪設潔白岩石的地板上響起。
車輪滾動，帶著他們向著遠處走去。
羅賓靠近窗戶，向著前方遠眺，在他的視線盡頭，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映入眼簾的是城堡的m字型大門。
兩側是高大的岩石城牆。
雖然沒有皓月城外部的壁壘高聳，可也極具規模。
兩邊的高大樹木修剪得極為整齊，白色的道路向前鋪陳，一路通到城門。
“這座城堡最早是在300多年前建立的，黑倫·羅斯開啟了新的伊特奈爾時代，同時也修建了這座城堡。
所以國王城堡也被稱為羅斯城堡。
然後曆經三百年，經過曆代君王的不斷擴建和完善，形成了今天我們見到的模樣。”
婕希盡職盡責地解說到，“實際上，在曙光王黑倫·羅斯的時代，還沒有外麵的護城河以及高大的壁壘，最開始黑倫王隻是為了辦公和休息，所以等會兒我們會看到，國王城堡的內城區，其實也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結構。”
馬車帶著他們穿行過長長的街道，和高大的城門。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就好像穿過了數百年的曆史。
剛才婕希所說的人物，連同這個世界厚重的曆史，隨著他們頭頂上高大的城牆拱門向後飛掠而過。
車輪轉動著。
發出沉重的聲響。
一如曆史的軌跡。
轉動到了今天。
在羅賓的眼中，兩排的建築向內延伸，整齊地排列著，如同恪盡職守的士兵。
他們的前方，是一片碧綠的草地。
其中的花朵盛開，在草坪中鮮豔奪目。
四周的灌木都被修剪得極為整齊。
按照羅賓的估算，這座草坪至少有4個足球場那麽大。
馬車進入城門之後，就沿著草坪繞行，貼著東側的建築飛速掠過。
那些建築有的高大六七層，紅木窗戶清晰可見。
一時之間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房間。
羅琳抱著羅賓的臂彎，驚歎連連。
彷如置身於童話世界一樣。
“在城牆的四個角上，各有一個魔法哨塔，”婕希解釋到，“跟我們進入皓月城時的一樣，是為了防止法師入侵的。然後……”
她抬起手來，托舉到上方，指引他們看向東側的建築群。
“這裏是城堡的下區，主要用於防守和供守衛們居住的。”婕希說完話，再用手指指引他們看向建築群的下方。
羅賓注意到，在這一排城牆的下方，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石頭門。
說起來，門的樣式非常奇特，是一個打開的三角形。
裏麵大，外麵窄，就像是兩扇門故意虛掩著。
“這樣的城門結構，其實是為了防守，”婕希一臉的自豪，“每隔十米，這裏就有類似的防禦工事，兩邊都是用泥土夯實，很難從外麵撞開。而且這些門內寬外窄，也使得守衛可以更加輕鬆地以多敵少，形成小範圍的人數優勢。”
原來如此。
羅賓點點頭，不得不佩服當年修建這座城堡的人的智慧。
“皓月城災難深重，曆史上有過幾次內亂，也有過幾次被敵國兵臨城下的情況，除了我們本身就有的強大將士之外，堅固的堡壘也是我們能堅守下來的重要原因。”
羅賓一邊聽婕希解說，一邊用中文翻譯給羅琳。
這位小姑娘雙眼發亮，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
馬車轉過一個彎，逐漸向上奔馳而去。
隨著地形的攀升，之前的建築群逐漸在眼底縮小。
直到這時羅賓才看清了羅斯城堡的大體布局——
外圈是一個非常規則的四方形，建築群和城牆融為一體，在四個角有著高大的魔法哨塔。
m形的拱門上方，也是各種鏤空的窗戶和警戒所。
而在內部，大體上是一個向上攀登的不規則四邊形。
大小城區的交界全部都種植了鬱鬱蔥蔥的樹林。
“我們現在即將進入羅斯城堡的內區，也因為地勢更高，”婕希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們也將其稱為上區。”
羅賓點點頭，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記憶力好，恐怕來了這個地方非迷路不可。
在他和妹妹的視線之中，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座圓形高塔。
白色的牆麵，上方裝飾豪華的窗欞，以及頂端聳立的避雷針依稀可見。
“那一定是國王居住的地方了。“羅琳叫到。
婕希微微一笑，雖然聽不懂她的話，但是大致能猜到羅琳對這座建築非常感興趣。
“你們一定猜不到它的用途。”這位來自國王親衛的廷臣神秘而狡黠地笑了起來。
旁邊的阿爾塞發出一聲冷哼，拉低了帽簷。
從她的行為來看，要麽就是習以為常，見慣不怪，要麽就是對此頗為逼視。
特別是阿爾塞剛才的那一聲冷哼，讓羅賓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下一秒，婕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告訴了他答案——
“那座圓塔，是用來關押政敵用的。”
羅賓微微一怔，繼而笑了起來。
他突然有些明白剛才阿爾塞的冷哼不屑是什麽了。
或許對她來說，這是一個極其肮髒和汙穢的地方。
“確實是出人意料，婕希勳爵。”
羅賓將剛才婕希說的內容翻譯給妹妹，小姑娘也是一臉的驚詫。
“這座圓塔看起來也太豪華了吧？而且……”羅琳將手指向圓塔上方。
在那個高處，一麵繡著伊特奈爾經典的星月旗幟迎風飄揚。
而且，那麵旗幟出奇的大，比他們之前在皓月城的外城牆上所見的都要大上一些。
“因為那些政敵身份都非常重要，且高貴。所以其實這座圓塔的內部設施也很豪華。”婕希解釋著他們的疑惑，“準確來說，在這裏關押過的，都是非常了不起的犯人。
抱歉。“
婕希微微一禮，然後將食指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雖然聽起來有些怪，但是我也隻能用了不起一詞來形容。
這裏關押過懺悔者西雅王的長女【喬安娜·羅斯】。
也關押過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賽科瑞德傳奇執政官【多洛雷斯·佩格】。
甚至於，在瀆神者的至高者，天狼星【維文】也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維文也……”羅賓疑惑地看著她，“她那麽強大……”
“不，”婕希淺淺一笑，“人並非生而強大，當年的維文，也僅僅是洛佩斯的傳奇法師而已。”
“三百多年前？”羅賓突然有點明白了。
也就是說，維文被關在這裏的時候還不是瀆神者。
也還沒有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對，三百多年前。”婕希的雙眼中起了一層迷離的水霧，“那是一個傳奇的時代。維文作為洛佩斯的政敵，因為襲擊國王黑倫·羅斯被關押在這裏。可是……”
她感歎般笑了起來，“誰能想得到呢，維文會成為瀆神者，變得如此強大。”
是啊，誰會想得到呢？
羅賓淡淡一笑。
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和自己的妹妹會置身於這樣奇幻的世界之中。
“圓塔之下，藏有深深的水井。“婕希繼續解釋到，”
因為曾經的守衛者擔心長期被圍攻沒有水喝，所以挖了很深的水渠，也打了不少水井。
之前的圓塔周圍是護城河。
而如今護城河被填成了綠草如茵鮮花盛開的花園。
可惜冬天並沒有看到滿園花開。“
婕希將視線瞟向圓塔上方，落到迎風招展的星月旗幟之上，
“當羅斯城堡迎來重要的客人之時，城堡的圓形石塔上就會掛起皇家旗幟。”
“重要的客人……”羅賓突然恍然大悟，趕緊補了一句，“謝謝國王陛下，婕希，你們真的讓我們受寵若驚。”
“還有什麽能比您更加重要呢？”婕希淺淺笑到，“尊敬的天選者大人。”
……
馬車繞行過高大的白塔，穿過白石路和一座精致的花園，然後停了下來。
“羅賓大人，我們到了。”
婕希微微一禮，然後打開車門鑽了出去。
她回複了平時的優雅與鎮定，站在車廂外麵，一手提著裙擺，一隻手伸向羅賓。
做著迎接的手勢。
“羅賓大人。歡迎來到國王大廳。”
婕希精致的瓜子臉上帶著一抹甜美的笑容，圓圓的眼鏡片將她身上的書卷味和優雅的氣質彰顯無餘。
羅賓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我們到了。”他對身邊的妹妹說到。
“哇哦，國王嗎？”羅琳壓低了聲音，發出一聲低歎。
“是的，國王。”羅賓對她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手，示意羅琳先下車。
黑長直妹妹歡欣鼓舞地將手遞給婕希，然後從車廂中跳了出來。
“哇哦……這就是……”
她將雙手放到胸前，站直了身體，驚歎般睜大了眼睛。
在她的麵前立著（冂二二凸二二冂）這樣的一排建築（請原諒作者的表述不能）。
可以用氣勢恢宏來形容。
中間是高大的三層凸樓，尖利的頂端筆直向上，兩邊是整齊的二層排樓建築，底下是筆直的長廊。
在密密麻麻的大理石柱上，雕刻著各種神奇圖案——
獅子、老虎、狼以及許多羅琳從未見過的可怕生物。
在門口的石階上，整齊地站立著一排衛兵。
他們全都是銀甲合盔，手持劍盾，全副武裝。
如果不是她們的眼睛，羅琳差點以為這些都是類似博物館的雕塑假人。
“天呐，哥，這些是真的……”
當羅賓跳到地上的時候，她緊緊地抱住了羅賓的手臂。
“你以為呢？”
看得出來，這些守衛們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擁有強大能力的忠誠之人。
但是，令他最為在意的，是站在大門正中石階之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大約50歲的女人。
對方穿著一身便服，全身黑色，金色發白的頭發有條不紊地盤在腦後，舉止端莊典雅。
她的雙手加錯放在胸前，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但是，羅賓感受到了來自她體內湧動著的魔力波動。
不出意外，這人應該是相當厲害的魔法師。
“羅賓大人。”婕希趕緊上前一步，介紹到，“這是國王城堡的宮廷管家【露比·萊斯特】。“
她說完話，轉到一旁，為羅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下來的路程，將由露比大人引領你們。”
露比·萊斯特微微一笑，雙手合到胸前，向羅賓深鞠一躬。
“羅賓大人，陛下已經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她說完話，優雅地轉過身，走進了大廳之中。
“羅琳，你在這裏，乖乖聽凱伊和蓋爾的話，我等會兒就回來。”
“哦，好，好的。”羅琳滿口答應，卻在心裏麵翻起兩個大大的白眼。
她心中腹誹到，語言不通，你叫我怎麽聽話嘛？
羅賓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跟隨著露比的步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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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大約有200平寬的大廳，在大廳中擺放著各種有名的木製家具，以及皮製沙發。
羅賓並不了解它們的價值。
大廳的兩側牆壁上掛滿了油畫，有風景也有人像。
但無一例外，都是女性。
羅賓並不認識她們。
兩側各有一個z字型的樓梯通往而樓。
當羅賓抬起頭來的時候，能夠看到高懸在上空的高大水晶吊燈，以及在外壁上裝飾得輝煌的圖紋。
二樓的陽台之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女士。
是的，身材魁梧，羅賓第一眼看到她時，產生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
她有著寬闊的肩膀，比一般人更粗的脖子，以及粗壯的手臂。
隻不過，當羅賓注意到她手中那根短杖之時，整個人突然一怔。
不是吧？
那根短杖的頭短凸起一個圓形，準確來說，是雕刻成一個圓形王冠的形狀，金色鑲邊，紅色打底。
短杖通體金色，哪怕有著上空中的水晶燈光，也依然掩蓋不了那高貴的光澤。
羅賓的心髒重重一跳。
以他過去的認知來看，沒有那個侍衛敢拿著這種東西四處瞎逛。
也沒有那個侍從敢在頭上戴著金色邊的月形王冠……
“尊敬的陛下。”露比微微一禮，臉上似乎有些驚訝。
但是老練沉穩的宮廷管家立刻回複了平靜，托著手掌為其介紹到，“這位就是天選者大人，我把他帶來了。”
“好的。露比。”國王的目光停留在羅賓的身上，聲音洪亮悅耳，“抱歉，我不該這麽早出現在這裏的。”
是啊，按照羅賓的想法，她應該坐在某座由寒鐵打造成的布滿了利劍的王座之上，然後用陰沉地目光迎接他的到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位陛下，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那麽，”露比做了一個向上的手勢，示意羅賓可以從右側的樓梯上去。
“來吧，好孩子。”二樓陽台上，奧利維亞王的臉上湧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向著羅賓張開手臂，“上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這……
羅賓疑惑地抬起腳尖，一步一抬頭地看著對方。
他的皮靴在紅木樓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眼神平靜地注視著地麵。
怎麽辦？
現在的伊特奈爾國王。
奧利維亞，剛才表現出來的親切，似乎不像是演戲。
她的手臂張開的弧度也太真實。
就像是——
一個盼望著孩子回來的母親。
但是，羅賓，你得冷靜。
現在的立場和相互關係尚不清楚，可千萬別被迷惑了。
他之前在課本上所學到的曆史中，國王和教會之間的關係並不總是融洽。
君士坦丁的贈禮。
克呂尼運動。
十字軍東征……
咦，這些好像都是因為教會權力過大引起的。
不對不對。
羅賓心頭惴惴不安，試圖從之前學到的曆史中找到證據。
腓特烈二世。
阿維農之囚。
但是……
他媽的，我到底是為了證明什麽？
就是這時，羅賓已經站到了二樓。
他與現在的伊特奈爾國王奧利維亞，隻隔了不到五米的距離。
羅賓謹慎地抬起頭來。
在燈火交相輝映之中，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張輪廓柔和的臉。
奧利維亞有著與她的身材極不相稱的秀氣臉龐。
標準的鵝蛋臉，更符合東方人的審美。
同時，她的五官也沒有那麽立體。
黑色的眼眸晶晶發亮，如同夜幕一般。
黑色的長發整齊地梳理在腦後，挽成發髻，頭上戴著的金邊王冠閃閃發光。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貂皮領子將她潔白的脖頸顯露出來。
奧利維亞的臉上笑容洋溢，沒有多少他所想的國王架子。
或者——
她並不想在自己的麵前展示國王鐵血和威嚴的一麵。
要知道，在海洛伊絲的描述中，麵前的這位陛下可是帶著羅莎林德清繳了入侵王宮的刺客之人。
奧利維亞眼中有些微微失神。
她輕輕將手中的權杖擱置到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下麵的宮廷管家眉頭微蹙，然後提著裙擺飛快地跑了上來，將權杖小心翼翼地拾起。
……
“好孩子，走近一些。”奧利維亞招招手，示意羅賓向前幾步。
不知道為什麽，到這時，真正麵臨他無數次幻想過的恐懼之時，羅賓反而不害怕了。
他擠出一絲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身體保持筆直。
羅賓的皮鞋踩踏在木製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
他停在了離奧利維亞不到一步的距離，彼此打量著對方。
“好孩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嗯……強壯。”
奧利維亞猶豫了一下，最後用了強壯這個詞。
那可不嗎，除非是像蓋爾和凱伊一類的戰士，作為男性，羅賓自認為比一般的女性還是要強壯一些的。
“陛下，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嗯……”羅賓看著對方，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強壯！”奧利維亞幫他說完後麵的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男人之間做的那樣。
羅賓不禁想到，其實在沒有性別之分的時候，女人跟男人的行為也差不了多少。
“很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奧利維亞笑了起來，“我真心喜歡你。真心的。”
她拍了拍羅賓的肩膀，對他招了招手，“來，孩子。”
奧利維亞向前邁開健壯的步伐，向著長廊的深處走去。
……
奧利維亞帶領著羅賓進入了一個寬敞的大廳之中。
看得出來這裏裝潢得異常精美。
大理石鋪陳的地板，上麵又用紅毯鋪了一道，隻有邊角處露出一些大理石的痕跡。
四周掛滿了油畫，從金色畫框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而四周擺放著各種雕塑，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大廳的中央，是三個大紅色的長椅皮質沙發。
奧利維亞招呼著羅賓坐下。
宮廷管家適時地給羅賓倒上一被奶茶。
“請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不要拘謹。”奧利維亞笑了起來。
“好，好的。”羅賓隨口應到，但是依舊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啜著杯中的飲料。
奶香芬芳濃鬱，帶著淡淡的茶葉味道。
一點點苦澀。
羅賓的視線落到牆壁上，說起來，那些人像……
從左邊開始，到右邊的一共十三個人形，各個手中都拿著——
權杖。
他的雙眼突然一亮。
天呐，這些人是……
“伊特奈爾曆史上有名的君王們。”
注意到羅賓的目光，奧利維亞笑了起來，“當然這裏隻有一部分，羅列的是近三百年的君王，除了一些臭名昭著被褫奪王權的除外。”
“褫奪王權？”羅賓疑惑地看著她。
“哦，對了，你並不了解這些，我的孩子。”奧利維亞親切而溫和地笑著，回過身來看向牆壁之上的畫像，“像是臭名昭著的【砍頭人】【費·羅斯】就因為一生中殺戮太多，沒有被掛上去。”
她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抿起嘴唇，壓低聲音到，“甚至於，她還被關押在圓塔中，度過了悲慘的下半生。”
羅賓記了起來，之前路過上區的時候，婕希提到過用來關押政敵的圓塔。
“在最左邊的那個。”奧利維亞站起身來，踱步到掛滿了畫像的牆邊，用手指向最左邊的那副畫像。
羅賓緊隨其後。
那是一個左手握劍，右手攥著權杖，笑容狂放的女性。
與其他的君王頗有不同的是，畫像中人身穿鎧甲，一頭鮮豔的金色長發披散在肩膀上。
不得不說，能把人畫到這種程度，足可見當時畫師的功底深厚。
“這是三百年前的黑倫·羅斯，也是伊特奈爾新時代的開啟者，被稱為——”
“曙光王。”羅賓脫口而出到。
“對，曙光王。”奧利維亞讚許地點點頭，“你的諾美爾通用語說得真好。看來以後可以省下一門課程了。”
“……”羅賓一頭黑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任何新時代的開啟，都伴隨著黑暗。黑倫·羅斯推翻了亞米拉的統治，建立了羅斯王朝。而……”她的目光瞥向最後那一副畫像，“塞薇婭拉·倫納德，結束了羅斯王朝最後一人珍妮·羅斯的黑暗統治。”
那是一副精致美麗的畫像。
被稱為塞薇婭拉的君王站在一片草叢中，背靠著一株大樹。
她一手拿著權杖，低垂身側。
另外一隻手拿著玫瑰，高舉胸前。
嘴唇微張。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或許泛著微紅。
羅賓分不清那是眼睛本身的顏色，還是倒影出玫瑰的顏色。
總之畫師的畫技精湛，將整個場景乃至人物表情描繪得惟妙惟肖。
這位中年女性溫柔細膩的一麵，以及作為君王深沉大氣的一麵都被展露出來。
權杖。
玫瑰。
在她笑著的時候，羅賓也仿佛深受感染。
那個人，在畫像中就像是活的一樣。
她在用熱情的方式向他招手。
羅賓眨了眨眼睛。
深吸一口氣。
塞薇婭拉……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排在最後一個。
卻不是羅斯的姓。
他同時意識到，那個名字背後的故事——
先王死於十六年前的刺殺之中。
奧利維亞幫助先王報仇，同時阻擋了敵國的進攻……
原來是在這裏。
“塞薇婭拉，曾經是我最崇敬的人，”奧利維亞眼中露出一絲遺憾，一抹悲傷，“也曾經是我最親近的戰友……隻可惜……”
她抬起目光看向羅賓，擠出一絲微笑，“我手中的權杖本該屬於倫納德家族的，而後麵也該掛滿了倫納德家的畫像。她是一位好君王。”
羅賓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哦，對了。”奧利維亞打起精神，將剛才的沉悶氣氛丟到一旁，用手指向左起第二幅畫像，“你有沒有覺得這副畫掛在這裏特別奇怪？”
“奇怪？”
羅賓疑惑地轉過目光。
畫像中的人咧嘴大笑，笑容真摯而樸素，相比起其他人來說，這副畫的主人顯得異常年輕。
而她穿著一件白色的亞麻短袖上衣，身後是一片碧綠的草地。
畫中人坐在河邊上，光著腳，小腿淹沒在河流之中。
她將一隻手撐著河岸，另外一隻手撩撥著耳邊的長發。
紅色的長發，如同火焰一般。
要說奇怪的話——
“她的手上……”羅賓終於注意到了不同，略帶著一絲驚訝說到，“她的手上沒有權杖。而且，她穿得也太……樸素了點……”
羅賓不想用寒磣這個詞。
一個君王，被掛到牆上，沒有權杖應該不算什麽，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喜好。
但是，在這一排拿著權杖的人中間，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那是因為……”奧利維亞微微歎息，“她沒能成為國王。”
“那她……是怎麽會……”羅賓一頭霧水。
“這是平民騎士王，蓋爾·法斯賓德。”
蓋爾？
羅賓心頭一跳。
這麽說來，她就是之前蓋爾特別崇拜的曆史上有名的英雄。
連吸血鬼談起這個曆史上的人物時，都忌憚三分。
說起來，她跟現在的神官侍衛，年輕的蓋爾還有幾分相似。
“她本該成為國王的，”奧利維亞笑了起來，“但是蓋爾把王位讓給了黑倫·羅斯，成就了其曙光王的威名。”
“什麽？”羅賓難以置信地看著奧利維亞。
“對，如果要認真追究起來，應該是蓋爾率領人民推翻了國王的暴政，並且與黑倫·羅斯一起帶領戰士們拚死奮戰，將吸血鬼們趕回了東陸，她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也本該加冕為王。”
奧利維亞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敬仰之情，“她最後選擇了丟下劍盔，回到鄉下。這也是為什麽她的畫像會出現在這裏，與黑倫大帝同列的原因。”
羅賓胸膛起伏不定。
情緒波動得厲害。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什麽樣的一種……
對於曆史上的蓋爾，他除了驚歎，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
“很偉大，是吧？”奧利維亞微微笑到。
“對。”
羅賓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蓋爾是真正的為了人民，她並非貴族，出生於一個農戶家庭，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過著耕種放牧一直到死的生活。
但是，後來的黑暗統治，以及流血戰爭讓她站了出來。
也是在無數次的死亡曆練之中，蓋爾成長為一名可敬的英雄，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戰士。
然後當她為了人民，取得了一切的勝利之後，卻依然懷揣著那個美好的平民夢想回到了她的家鄉。“
奧利維亞發出一聲低歎，“在我的心中，不，在所有伊特奈爾人的心中，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是啊……
羅賓在心底附和到——
這麽偉大的人，怎麽能不令人驚歎。
甚至於……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又怎麽會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放棄到手的至高權力，回歸塵埃。
在他認知的範圍內，恐怕也隻有華盛頓和聖女貞德了……
“我聽說了你們路上的經曆。”奧利維亞話鋒一轉，開心地笑起來，“感謝神靈，你們能平安歸來。”
感謝神靈……
羅賓一時有些語塞。
“在你到來之前，我跟神使大人已經商量妥當。”奧利維亞笑到，“婕希之前應該對你說過了吧，我們會給你，嗯，還有你的妹妹製造一段新的經曆。同時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會有人給你們安排相關的課程。”
“嗯。”羅賓點點頭。
他們還得學習伊特奈爾的語言和文字。
“至於賽雅的事情。”奧利維亞皺起眉頭，難掩心中的憂傷，“賽科瑞德人之後會將此次出行的神官隊伍的遺體送回來。
而我們跟他們之間也必然會有一場談話。”
奧利維亞擠出一抹微笑，“這件事情不隻是神殿的事情，也是整個伊特奈爾的事情。”
“所以，我們之後會有一場戰爭嗎？”羅賓試探性地問到。
“哈哈。”奧利維亞大笑一聲，“不，不，孩子。事情沒有那麽複雜，也沒有那麽簡單。如果戰爭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她沉吟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還得等賽科瑞德人來了再說。”
說到這裏，她突然恍然大悟般抬起頭來。
“對了，我想你最好也準備一下，畢竟是天選者，而這次的事件起因是神官遇刺。到時候可能會需要你出場。”
“我？”羅賓苦笑一聲，“我能做什麽？”
“哈哈哈……”奧利維亞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用力地在羅賓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不用太過擔心，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需要。畢竟神殿的主人會處理好的。”
說起神使，奧利維亞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秒。
“要知道，我也是被她帶大的。”
“哎？”羅賓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
現在的陛下是神使帶大的，這還真是想不到。
而且，據他的觀測，奧利維亞現在也已經是中年，那麽那位神殿的主人——
得多大年紀啊？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形象。
羅賓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樣的神使真的能處理好後續的事情嗎？
“那麽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奧利維亞雙手攏到胸前，平靜而溫柔地看著他。
咦？
羅賓瞳孔微張，有些驚訝。
這句話他太過熟悉——
就像是他之前實習找工作，麵試的時候，走完了整個流程，麵試官作為結束語禮貌地問到：
“那麽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這個劇情不對啊。
按照最開始凱伊和他的設想，奧利維亞應該拋出橄欖枝，羅列一大堆跟她合作的好處，或者是通過什麽方式來博取他的信任，以羅賓誠摯而發自內心的效忠而告終才對。
但是……
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些什麽呀？
羅賓突然笑了起來。
他臉上的笑容和阿爾塞的目光引得婕希一陣心驚。
以至於她一時語塞，忘記了剛才要說什麽。
就是這一刻，婕希似乎明白了天選者與神殿聖法衛之間的默契。
那種可怕的危機感從她的腳底躥到頭頂。
婕希的心頭咯噔一下。
馬車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了丁字路口的正中。
神殿在左，國王在右。
……
羅賓微微笑了一下，給婕希投以一個安心的眼神。
對方用手捂了一下胸口。
這位婕希伯爵一顆心幾乎要停滯了一般。
他將目光轉向阿爾塞。
阿爾塞也正注視著他，隨時準備回應他的期待。
不得不說，這種掌握權力的感覺真好。
神殿的主人，給了他一分特殊的禮物。
但是——
不。
阿爾塞。
不。
羅賓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現在的選擇是，去找國王。
“神殿區，”羅賓微笑著抬起手，指向右方，“國王區。我大概知道了，謝謝您耐心的講解。婕希大人。”
婕希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甚至於忘記催促身後的車夫繼續前行。
但是她知道，隻要阿爾塞願意，沒有人能阻擋這位神殿的侍衛。
“那麽我們繼續吧，我都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傳說中的國王宮殿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聽到羅賓的話，婕希有些微微失神。
她呆立了一秒鍾，馬上反應過來。
婕希抬起手指，輕輕叩向車廂門板。
馬蹄響起，車身再次震動起來。
直到現在，當看到外麵的風景變幻之時，這位來自國王堡壘的廷臣，婕希伯爵才長舒了一口氣。
她的後背卻早已濕透。
手指也微微顫抖。
她不敢想象，阿爾塞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將天選者帶走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對王權的極度蔑視？
國王親衛甚至可以殺上神殿。
但是，那將為王國帶來深重的災難。
如果放棄武力，而是親自神殿，那麽陛下的身份和尊嚴……
太可怕。
而且，如果不是去國王城堡的話，那麽她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幾乎都付諸流水……
她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
婕希對羅賓報以感激一笑，然後雙手將眼鏡摘了下來。
她靠在座位上，雙眼微閉。
一顆心狂跳不止。
……
就在剛才不到3秒內的時間，羅賓幾乎收獲了他想要的一切。
首先，凱伊的猜測是真的。
不得不佩服這位一百多年前的老滑頭的目光敏銳。
阿爾塞敢於在這種時候帶他回神殿，就說明神殿的力量足夠強大。
神殿的那位主人權力和地位絲毫不亞於國王。
而婕希眼中的震驚和後怕也證實了這一點。
之後她笑容中的感激也不是裝出來的。
這場交鋒之中，羅賓了解到了上層人對於王權和神權兩者的比重。
非常直接，鋒利。
就像是一柄刀架在頭上。
隻不過這顆頭，剛才是婕希的。
對此羅賓不由得有些愧疚。
恐怕這位女士以後都要對他畏懼三分。
這幾天的相處，羅賓已經給她帶來了太多的擔驚受怕。
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婕希是國王的廷臣，他還挺喜歡這個小姐姐的。
既溫和又漂亮。
既聰明又善解人意。
可惜……
羅賓雙手平放到膝蓋上，平靜地笑了起來。
……
“婕希大人，前麵就是羅斯城堡了。”
前麵傳來車夫的聲音。
婕希突然回過神來。
車夫的聲音如同一棵救命稻草，或者說是帶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將快要溺死的婕希從思想的恐懼中撈了起來。
“我們到了。”
婕希感歎般說著這句話，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回到國王城堡會是如此愉悅的事情。
那句話仿佛一句咒語，將她從無限的噩夢中拯救出來。
而她回望羅賓的時候，在這位年輕人的清澈純真的笑容上，再也不見之前的惡魔影子。
但是……
她隻能說，幸好。
噠噠的馬蹄聲在鋪設潔白岩石的地板上響起。
車輪滾動，帶著他們向著遠處走去。
羅賓靠近窗戶，向著前方遠眺，在他的視線盡頭，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城堡。
映入眼簾的是城堡的m字型大門。
兩側是高大的岩石城牆。
雖然沒有皓月城外部的壁壘高聳，可也極具規模。
兩邊的高大樹木修剪得極為整齊，白色的道路向前鋪陳，一路通到城門。
“這座城堡最早是在300多年前建立的，黑倫·羅斯開啟了新的伊特奈爾時代，同時也修建了這座城堡。
所以國王城堡也被稱為羅斯城堡。
然後曆經三百年，經過曆代君王的不斷擴建和完善，形成了今天我們見到的模樣。”
婕希盡職盡責地解說到，“實際上，在曙光王黑倫·羅斯的時代，還沒有外麵的護城河以及高大的壁壘，最開始黑倫王隻是為了辦公和休息，所以等會兒我們會看到，國王城堡的內城區，其實也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結構。”
馬車帶著他們穿行過長長的街道，和高大的城門。
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就好像穿過了數百年的曆史。
剛才婕希所說的人物，連同這個世界厚重的曆史，隨著他們頭頂上高大的城牆拱門向後飛掠而過。
車輪轉動著。
發出沉重的聲響。
一如曆史的軌跡。
轉動到了今天。
在羅賓的眼中，兩排的建築向內延伸，整齊地排列著，如同恪盡職守的士兵。
他們的前方，是一片碧綠的草地。
其中的花朵盛開，在草坪中鮮豔奪目。
四周的灌木都被修剪得極為整齊。
按照羅賓的估算，這座草坪至少有4個足球場那麽大。
馬車進入城門之後，就沿著草坪繞行，貼著東側的建築飛速掠過。
那些建築有的高大六七層，紅木窗戶清晰可見。
一時之間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房間。
羅琳抱著羅賓的臂彎，驚歎連連。
彷如置身於童話世界一樣。
“在城牆的四個角上，各有一個魔法哨塔，”婕希解釋到，“跟我們進入皓月城時的一樣，是為了防止法師入侵的。然後……”
她抬起手來，托舉到上方，指引他們看向東側的建築群。
“這裏是城堡的下區，主要用於防守和供守衛們居住的。”婕希說完話，再用手指指引他們看向建築群的下方。
羅賓注意到，在這一排城牆的下方，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石頭門。
說起來，門的樣式非常奇特，是一個打開的三角形。
裏麵大，外麵窄，就像是兩扇門故意虛掩著。
“這樣的城門結構，其實是為了防守，”婕希一臉的自豪，“每隔十米，這裏就有類似的防禦工事，兩邊都是用泥土夯實，很難從外麵撞開。而且這些門內寬外窄，也使得守衛可以更加輕鬆地以多敵少，形成小範圍的人數優勢。”
原來如此。
羅賓點點頭，不得不佩服當年修建這座城堡的人的智慧。
“皓月城災難深重，曆史上有過幾次內亂，也有過幾次被敵國兵臨城下的情況，除了我們本身就有的強大將士之外，堅固的堡壘也是我們能堅守下來的重要原因。”
羅賓一邊聽婕希解說，一邊用中文翻譯給羅琳。
這位小姑娘雙眼發亮，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
馬車轉過一個彎，逐漸向上奔馳而去。
隨著地形的攀升，之前的建築群逐漸在眼底縮小。
直到這時羅賓才看清了羅斯城堡的大體布局——
外圈是一個非常規則的四方形，建築群和城牆融為一體，在四個角有著高大的魔法哨塔。
m形的拱門上方，也是各種鏤空的窗戶和警戒所。
而在內部，大體上是一個向上攀登的不規則四邊形。
大小城區的交界全部都種植了鬱鬱蔥蔥的樹林。
“我們現在即將進入羅斯城堡的內區，也因為地勢更高，”婕希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我們也將其稱為上區。”
羅賓點點頭，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記憶力好，恐怕來了這個地方非迷路不可。
在他和妹妹的視線之中，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座圓形高塔。
白色的牆麵，上方裝飾豪華的窗欞，以及頂端聳立的避雷針依稀可見。
“那一定是國王居住的地方了。“羅琳叫到。
婕希微微一笑，雖然聽不懂她的話，但是大致能猜到羅琳對這座建築非常感興趣。
“你們一定猜不到它的用途。”這位來自國王親衛的廷臣神秘而狡黠地笑了起來。
旁邊的阿爾塞發出一聲冷哼，拉低了帽簷。
從她的行為來看，要麽就是習以為常，見慣不怪，要麽就是對此頗為逼視。
特別是阿爾塞剛才的那一聲冷哼，讓羅賓有一種不同的感覺。
下一秒，婕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告訴了他答案——
“那座圓塔，是用來關押政敵用的。”
羅賓微微一怔，繼而笑了起來。
他突然有些明白剛才阿爾塞的冷哼不屑是什麽了。
或許對她來說，這是一個極其肮髒和汙穢的地方。
“確實是出人意料，婕希勳爵。”
羅賓將剛才婕希說的內容翻譯給妹妹，小姑娘也是一臉的驚詫。
“這座圓塔看起來也太豪華了吧？而且……”羅琳將手指向圓塔上方。
在那個高處，一麵繡著伊特奈爾經典的星月旗幟迎風飄揚。
而且，那麵旗幟出奇的大，比他們之前在皓月城的外城牆上所見的都要大上一些。
“因為那些政敵身份都非常重要，且高貴。所以其實這座圓塔的內部設施也很豪華。”婕希解釋著他們的疑惑，“準確來說，在這裏關押過的，都是非常了不起的犯人。
抱歉。“
婕希微微一禮，然後將食指推了推臉上的眼鏡，“雖然聽起來有些怪，但是我也隻能用了不起一詞來形容。
這裏關押過懺悔者西雅王的長女【喬安娜·羅斯】。
也關押過曆史上赫赫有名的賽科瑞德傳奇執政官【多洛雷斯·佩格】。
甚至於，在瀆神者的至高者，天狼星【維文】也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維文也……”羅賓疑惑地看著她，“她那麽強大……”
“不，”婕希淺淺一笑，“人並非生而強大，當年的維文，也僅僅是洛佩斯的傳奇法師而已。”
“三百多年前？”羅賓突然有點明白了。
也就是說，維文被關在這裏的時候還不是瀆神者。
也還沒有擁有那麽強大的力量。
“對，三百多年前。”婕希的雙眼中起了一層迷離的水霧，“那是一個傳奇的時代。維文作為洛佩斯的政敵，因為襲擊國王黑倫·羅斯被關押在這裏。可是……”
她感歎般笑了起來，“誰能想得到呢，維文會成為瀆神者，變得如此強大。”
是啊，誰會想得到呢？
羅賓淡淡一笑。
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他和自己的妹妹會置身於這樣奇幻的世界之中。
“圓塔之下，藏有深深的水井。“婕希繼續解釋到，”
因為曾經的守衛者擔心長期被圍攻沒有水喝，所以挖了很深的水渠，也打了不少水井。
之前的圓塔周圍是護城河。
而如今護城河被填成了綠草如茵鮮花盛開的花園。
可惜冬天並沒有看到滿園花開。“
婕希將視線瞟向圓塔上方，落到迎風招展的星月旗幟之上，
“當羅斯城堡迎來重要的客人之時，城堡的圓形石塔上就會掛起皇家旗幟。”
“重要的客人……”羅賓突然恍然大悟，趕緊補了一句，“謝謝國王陛下，婕希，你們真的讓我們受寵若驚。”
“還有什麽能比您更加重要呢？”婕希淺淺笑到，“尊敬的天選者大人。”
……
馬車繞行過高大的白塔，穿過白石路和一座精致的花園，然後停了下來。
“羅賓大人，我們到了。”
婕希微微一禮，然後打開車門鑽了出去。
她回複了平時的優雅與鎮定，站在車廂外麵，一手提著裙擺，一隻手伸向羅賓。
做著迎接的手勢。
“羅賓大人。歡迎來到國王大廳。”
婕希精致的瓜子臉上帶著一抹甜美的笑容，圓圓的眼鏡片將她身上的書卷味和優雅的氣質彰顯無餘。
羅賓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我們到了。”他對身邊的妹妹說到。
“哇哦，國王嗎？”羅琳壓低了聲音，發出一聲低歎。
“是的，國王。”羅賓對她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手，示意羅琳先下車。
黑長直妹妹歡欣鼓舞地將手遞給婕希，然後從車廂中跳了出來。
“哇哦……這就是……”
她將雙手放到胸前，站直了身體，驚歎般睜大了眼睛。
在她的麵前立著（冂二二凸二二冂）這樣的一排建築（請原諒作者的表述不能）。
可以用氣勢恢宏來形容。
中間是高大的三層凸樓，尖利的頂端筆直向上，兩邊是整齊的二層排樓建築，底下是筆直的長廊。
在密密麻麻的大理石柱上，雕刻著各種神奇圖案——
獅子、老虎、狼以及許多羅琳從未見過的可怕生物。
在門口的石階上，整齊地站立著一排衛兵。
他們全都是銀甲合盔，手持劍盾，全副武裝。
如果不是她們的眼睛，羅琳差點以為這些都是類似博物館的雕塑假人。
“天呐，哥，這些是真的……”
當羅賓跳到地上的時候，她緊緊地抱住了羅賓的手臂。
“你以為呢？”
看得出來，這些守衛們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擁有強大能力的忠誠之人。
但是，令他最為在意的，是站在大門正中石階之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大約50歲的女人。
對方穿著一身便服，全身黑色，金色發白的頭發有條不紊地盤在腦後，舉止端莊典雅。
她的雙手加錯放在胸前，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但是，羅賓感受到了來自她體內湧動著的魔力波動。
不出意外，這人應該是相當厲害的魔法師。
“羅賓大人。”婕希趕緊上前一步，介紹到，“這是國王城堡的宮廷管家【露比·萊斯特】。“
她說完話，轉到一旁，為羅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下來的路程，將由露比大人引領你們。”
露比·萊斯特微微一笑，雙手合到胸前，向羅賓深鞠一躬。
“羅賓大人，陛下已經等候多時，請隨我來。”
她說完話，優雅地轉過身，走進了大廳之中。
“羅琳，你在這裏，乖乖聽凱伊和蓋爾的話，我等會兒就回來。”
“哦，好，好的。”羅琳滿口答應，卻在心裏麵翻起兩個大大的白眼。
她心中腹誹到，語言不通，你叫我怎麽聽話嘛？
羅賓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服，跟隨著露比的步伐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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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大約有200平寬的大廳，在大廳中擺放著各種有名的木製家具，以及皮製沙發。
羅賓並不了解它們的價值。
大廳的兩側牆壁上掛滿了油畫，有風景也有人像。
但無一例外，都是女性。
羅賓並不認識她們。
兩側各有一個z字型的樓梯通往而樓。
當羅賓抬起頭來的時候，能夠看到高懸在上空的高大水晶吊燈，以及在外壁上裝飾得輝煌的圖紋。
二樓的陽台之上，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女士。
是的，身材魁梧，羅賓第一眼看到她時，產生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
她有著寬闊的肩膀，比一般人更粗的脖子，以及粗壯的手臂。
隻不過，當羅賓注意到她手中那根短杖之時，整個人突然一怔。
不是吧？
那根短杖的頭短凸起一個圓形，準確來說，是雕刻成一個圓形王冠的形狀，金色鑲邊，紅色打底。
短杖通體金色，哪怕有著上空中的水晶燈光，也依然掩蓋不了那高貴的光澤。
羅賓的心髒重重一跳。
以他過去的認知來看，沒有那個侍衛敢拿著這種東西四處瞎逛。
也沒有那個侍從敢在頭上戴著金色邊的月形王冠……
“尊敬的陛下。”露比微微一禮，臉上似乎有些驚訝。
但是老練沉穩的宮廷管家立刻回複了平靜，托著手掌為其介紹到，“這位就是天選者大人，我把他帶來了。”
“好的。露比。”國王的目光停留在羅賓的身上，聲音洪亮悅耳，“抱歉，我不該這麽早出現在這裏的。”
是啊，按照羅賓的想法，她應該坐在某座由寒鐵打造成的布滿了利劍的王座之上，然後用陰沉地目光迎接他的到來。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這位陛下，看起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
“那麽，”露比做了一個向上的手勢，示意羅賓可以從右側的樓梯上去。
“來吧，好孩子。”二樓陽台上，奧利維亞王的臉上湧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向著羅賓張開手臂，“上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這……
羅賓疑惑地抬起腳尖，一步一抬頭地看著對方。
他的皮靴在紅木樓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眼神平靜地注視著地麵。
怎麽辦？
現在的伊特奈爾國王。
奧利維亞，剛才表現出來的親切，似乎不像是演戲。
她的手臂張開的弧度也太真實。
就像是——
一個盼望著孩子回來的母親。
但是，羅賓，你得冷靜。
現在的立場和相互關係尚不清楚，可千萬別被迷惑了。
他之前在課本上所學到的曆史中，國王和教會之間的關係並不總是融洽。
君士坦丁的贈禮。
克呂尼運動。
十字軍東征……
咦，這些好像都是因為教會權力過大引起的。
不對不對。
羅賓心頭惴惴不安，試圖從之前學到的曆史中找到證據。
腓特烈二世。
阿維農之囚。
但是……
他媽的，我到底是為了證明什麽？
就是這時，羅賓已經站到了二樓。
他與現在的伊特奈爾國王奧利維亞，隻隔了不到五米的距離。
羅賓謹慎地抬起頭來。
在燈火交相輝映之中，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張輪廓柔和的臉。
奧利維亞有著與她的身材極不相稱的秀氣臉龐。
標準的鵝蛋臉，更符合東方人的審美。
同時，她的五官也沒有那麽立體。
黑色的眼眸晶晶發亮，如同夜幕一般。
黑色的長發整齊地梳理在腦後，挽成發髻，頭上戴著的金邊王冠閃閃發光。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貂皮領子將她潔白的脖頸顯露出來。
奧利維亞的臉上笑容洋溢，沒有多少他所想的國王架子。
或者——
她並不想在自己的麵前展示國王鐵血和威嚴的一麵。
要知道，在海洛伊絲的描述中，麵前的這位陛下可是帶著羅莎林德清繳了入侵王宮的刺客之人。
奧利維亞眼中有些微微失神。
她輕輕將手中的權杖擱置到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下麵的宮廷管家眉頭微蹙，然後提著裙擺飛快地跑了上來，將權杖小心翼翼地拾起。
……
“好孩子，走近一些。”奧利維亞招招手，示意羅賓向前幾步。
不知道為什麽，到這時，真正麵臨他無數次幻想過的恐懼之時，羅賓反而不害怕了。
他擠出一絲微笑，盡量讓自己的身體保持筆直。
羅賓的皮鞋踩踏在木製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
他停在了離奧利維亞不到一步的距離，彼此打量著對方。
“好孩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嗯……強壯。”
奧利維亞猶豫了一下，最後用了強壯這個詞。
那可不嗎，除非是像蓋爾和凱伊一類的戰士，作為男性，羅賓自認為比一般的女性還是要強壯一些的。
“陛下，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嗯……”羅賓看著對方，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強壯！”奧利維亞幫他說完後麵的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像是男人之間做的那樣。
羅賓不禁想到，其實在沒有性別之分的時候，女人跟男人的行為也差不了多少。
“很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奧利維亞笑了起來，“我真心喜歡你。真心的。”
她拍了拍羅賓的肩膀，對他招了招手，“來，孩子。”
奧利維亞向前邁開健壯的步伐，向著長廊的深處走去。
……
奧利維亞帶領著羅賓進入了一個寬敞的大廳之中。
看得出來這裏裝潢得異常精美。
大理石鋪陳的地板，上麵又用紅毯鋪了一道，隻有邊角處露出一些大理石的痕跡。
四周掛滿了油畫，從金色畫框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而四周擺放著各種雕塑，一看就是名家之作。
大廳的中央，是三個大紅色的長椅皮質沙發。
奧利維亞招呼著羅賓坐下。
宮廷管家適時地給羅賓倒上一被奶茶。
“請把這裏當做自己的家，不要拘謹。”奧利維亞笑了起來。
“好，好的。”羅賓隨口應到，但是依舊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啜著杯中的飲料。
奶香芬芳濃鬱，帶著淡淡的茶葉味道。
一點點苦澀。
羅賓的視線落到牆壁上，說起來，那些人像……
從左邊開始，到右邊的一共十三個人形，各個手中都拿著——
權杖。
他的雙眼突然一亮。
天呐，這些人是……
“伊特奈爾曆史上有名的君王們。”
注意到羅賓的目光，奧利維亞笑了起來，“當然這裏隻有一部分，羅列的是近三百年的君王，除了一些臭名昭著被褫奪王權的除外。”
“褫奪王權？”羅賓疑惑地看著她。
“哦，對了，你並不了解這些，我的孩子。”奧利維亞親切而溫和地笑著，回過身來看向牆壁之上的畫像，“像是臭名昭著的【砍頭人】【費·羅斯】就因為一生中殺戮太多，沒有被掛上去。”
她說到這裏，意味深長地抿起嘴唇，壓低聲音到，“甚至於，她還被關押在圓塔中，度過了悲慘的下半生。”
羅賓記了起來，之前路過上區的時候，婕希提到過用來關押政敵的圓塔。
“在最左邊的那個。”奧利維亞站起身來，踱步到掛滿了畫像的牆邊，用手指向最左邊的那副畫像。
羅賓緊隨其後。
那是一個左手握劍，右手攥著權杖，笑容狂放的女性。
與其他的君王頗有不同的是，畫像中人身穿鎧甲，一頭鮮豔的金色長發披散在肩膀上。
不得不說，能把人畫到這種程度，足可見當時畫師的功底深厚。
“這是三百年前的黑倫·羅斯，也是伊特奈爾新時代的開啟者，被稱為——”
“曙光王。”羅賓脫口而出到。
“對，曙光王。”奧利維亞讚許地點點頭，“你的諾美爾通用語說得真好。看來以後可以省下一門課程了。”
“……”羅賓一頭黑線，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任何新時代的開啟，都伴隨著黑暗。黑倫·羅斯推翻了亞米拉的統治，建立了羅斯王朝。而……”她的目光瞥向最後那一副畫像，“塞薇婭拉·倫納德，結束了羅斯王朝最後一人珍妮·羅斯的黑暗統治。”
那是一副精致美麗的畫像。
被稱為塞薇婭拉的君王站在一片草叢中，背靠著一株大樹。
她一手拿著權杖，低垂身側。
另外一隻手拿著玫瑰，高舉胸前。
嘴唇微張。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或許泛著微紅。
羅賓分不清那是眼睛本身的顏色，還是倒影出玫瑰的顏色。
總之畫師的畫技精湛，將整個場景乃至人物表情描繪得惟妙惟肖。
這位中年女性溫柔細膩的一麵，以及作為君王深沉大氣的一麵都被展露出來。
權杖。
玫瑰。
在她笑著的時候，羅賓也仿佛深受感染。
那個人，在畫像中就像是活的一樣。
她在用熱情的方式向他招手。
羅賓眨了眨眼睛。
深吸一口氣。
塞薇婭拉……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排在最後一個。
卻不是羅斯的姓。
他同時意識到，那個名字背後的故事——
先王死於十六年前的刺殺之中。
奧利維亞幫助先王報仇，同時阻擋了敵國的進攻……
原來是在這裏。
“塞薇婭拉，曾經是我最崇敬的人，”奧利維亞眼中露出一絲遺憾，一抹悲傷，“也曾經是我最親近的戰友……隻可惜……”
她抬起目光看向羅賓，擠出一絲微笑，“我手中的權杖本該屬於倫納德家族的，而後麵也該掛滿了倫納德家的畫像。她是一位好君王。”
羅賓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哦，對了。”奧利維亞打起精神，將剛才的沉悶氣氛丟到一旁，用手指向左起第二幅畫像，“你有沒有覺得這副畫掛在這裏特別奇怪？”
“奇怪？”
羅賓疑惑地轉過目光。
畫像中的人咧嘴大笑，笑容真摯而樸素，相比起其他人來說，這副畫的主人顯得異常年輕。
而她穿著一件白色的亞麻短袖上衣，身後是一片碧綠的草地。
畫中人坐在河邊上，光著腳，小腿淹沒在河流之中。
她將一隻手撐著河岸，另外一隻手撩撥著耳邊的長發。
紅色的長發，如同火焰一般。
要說奇怪的話——
“她的手上……”羅賓終於注意到了不同，略帶著一絲驚訝說到，“她的手上沒有權杖。而且，她穿得也太……樸素了點……”
羅賓不想用寒磣這個詞。
一個君王，被掛到牆上，沒有權杖應該不算什麽，每個人有每個人自己的喜好。
但是，在這一排拿著權杖的人中間，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那是因為……”奧利維亞微微歎息，“她沒能成為國王。”
“那她……是怎麽會……”羅賓一頭霧水。
“這是平民騎士王，蓋爾·法斯賓德。”
蓋爾？
羅賓心頭一跳。
這麽說來，她就是之前蓋爾特別崇拜的曆史上有名的英雄。
連吸血鬼談起這個曆史上的人物時，都忌憚三分。
說起來，她跟現在的神官侍衛，年輕的蓋爾還有幾分相似。
“她本該成為國王的，”奧利維亞笑了起來，“但是蓋爾把王位讓給了黑倫·羅斯，成就了其曙光王的威名。”
“什麽？”羅賓難以置信地看著奧利維亞。
“對，如果要認真追究起來，應該是蓋爾率領人民推翻了國王的暴政，並且與黑倫·羅斯一起帶領戰士們拚死奮戰，將吸血鬼們趕回了東陸，她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也本該加冕為王。”
奧利維亞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敬仰之情，“她最後選擇了丟下劍盔，回到鄉下。這也是為什麽她的畫像會出現在這裏，與黑倫大帝同列的原因。”
羅賓胸膛起伏不定。
情緒波動得厲害。
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什麽樣的一種……
對於曆史上的蓋爾，他除了驚歎，不知道該用什麽來形容。
“很偉大，是吧？”奧利維亞微微笑到。
“對。”
羅賓點點頭，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蓋爾是真正的為了人民，她並非貴族，出生於一個農戶家庭，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過著耕種放牧一直到死的生活。
但是，後來的黑暗統治，以及流血戰爭讓她站了出來。
也是在無數次的死亡曆練之中，蓋爾成長為一名可敬的英雄，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戰士。
然後當她為了人民，取得了一切的勝利之後，卻依然懷揣著那個美好的平民夢想回到了她的家鄉。“
奧利維亞發出一聲低歎，“在我的心中，不，在所有伊特奈爾人的心中，沒有人能比得過她。”
是啊……
羅賓在心底附和到——
這麽偉大的人，怎麽能不令人驚歎。
甚至於……
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他又怎麽會相信真的有人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放棄到手的至高權力，回歸塵埃。
在他認知的範圍內，恐怕也隻有華盛頓和聖女貞德了……
“我聽說了你們路上的經曆。”奧利維亞話鋒一轉，開心地笑起來，“感謝神靈，你們能平安歸來。”
感謝神靈……
羅賓一時有些語塞。
“在你到來之前，我跟神使大人已經商量妥當。”奧利維亞笑到，“婕希之前應該對你說過了吧，我們會給你，嗯，還有你的妹妹製造一段新的經曆。同時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會有人給你們安排相關的課程。”
“嗯。”羅賓點點頭。
他們還得學習伊特奈爾的語言和文字。
“至於賽雅的事情。”奧利維亞皺起眉頭，難掩心中的憂傷，“賽科瑞德人之後會將此次出行的神官隊伍的遺體送回來。
而我們跟他們之間也必然會有一場談話。”
奧利維亞擠出一抹微笑，“這件事情不隻是神殿的事情，也是整個伊特奈爾的事情。”
“所以，我們之後會有一場戰爭嗎？”羅賓試探性地問到。
“哈哈。”奧利維亞大笑一聲，“不，不，孩子。事情沒有那麽複雜，也沒有那麽簡單。如果戰爭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她沉吟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這些事情，還得等賽科瑞德人來了再說。”
說到這裏，她突然恍然大悟般抬起頭來。
“對了，我想你最好也準備一下，畢竟是天選者，而這次的事件起因是神官遇刺。到時候可能會需要你出場。”
“我？”羅賓苦笑一聲，“我能做什麽？”
“哈哈哈……”奧利維亞開心地笑了起來。
她用力地在羅賓的肩膀上拍了拍，“你不用太過擔心，不到萬不得已，也不需要。畢竟神殿的主人會處理好的。”
說起神使，奧利維亞的笑容似乎僵了一秒。
“要知道，我也是被她帶大的。”
“哎？”羅賓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
現在的陛下是神使帶大的，這還真是想不到。
而且，據他的觀測，奧利維亞現在也已經是中年，那麽那位神殿的主人——
得多大年紀啊？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形象。
羅賓不由得擔心起來。
這樣的神使真的能處理好後續的事情嗎？
“那麽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奧利維亞雙手攏到胸前，平靜而溫柔地看著他。
咦？
羅賓瞳孔微張，有些驚訝。
這句話他太過熟悉——
就像是他之前實習找工作，麵試的時候，走完了整個流程，麵試官作為結束語禮貌地問到：
“那麽你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這個劇情不對啊。
按照最開始凱伊和他的設想，奧利維亞應該拋出橄欖枝，羅列一大堆跟她合作的好處，或者是通過什麽方式來博取他的信任，以羅賓誠摯而發自內心的效忠而告終才對。
但是……
剛才說的這些，都是些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