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看著她喝完粥,把過脈,就離開了。


    柔安看著靳玉,覺得有好多話要問,卻不知從何問起,最後,隻能撿最關心的事出口。


    “那具假屍……騙過他們了嗎?”


    “是。他們沒有懷疑。”


    “所以……他們追著去下遊了?”


    “嗯。”


    為什麽她有點想笑。


    柔安整理了一下表情。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我們現在還在元城是嗎?”


    “是。等你的身體養好了,送嫁的大臣都走了,我們就可以回景國了。”


    “那……白大夫這裏會不會有很多患者出入?我在這裏會不會給他惹麻煩啊?”


    “不會。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他給你易容。他的易容術很好,你想出去玩也沒問題。”


    “這麽厲害?和你之前的朋友一樣厲害嗎?這麽說來……那具屍體……?”


    “就是他易容的。除非流水讓屍體的皮膚腐壞,不然易容就不會掉。”如果掉了,說明屍體外表早就難以辨認了,那還有誰說得清這不是撫國公主呢。


    靳玉把手中倒好的不知道什麽藥材泡的水端給柔安,看她聞著苦味皺著眉頭喝了半杯,才又遞上一塊糖漬杏肉,繼續往下講。


    “白仁心和陸八方之前共同改進過易容粉,他二人技藝相類,不好比較高低。”


    陸八方就是靳玉那位擅易容的朋友,靳玉雖然沒專門向她介紹過,但他一提她就反應過來是誰。


    柔安雖然沒看到那具假屍的樣子,但他既然能騙過大將軍派來護送她“遺體”的人,靳玉又這麽放心地將準備假屍的任務交付給他,那個看著不正經卻對自己手藝精益求精的陸八方同他還一起搞研究,再回想一下幾乎不打折扣的假死藥藥效,她得出結論:這位白大夫的能力一定相當可靠。


    她很放心。


    “我們怎麽回去呢?”


    “等你休養好,我們同商隊一起回去。”


    元城和璃州之間雖然一路荒涼,但還是有一些人少又破敗的小城鎮的。有人的地方就有耳目,一男一女兩人一起上路太過惹眼,容易落下痕跡。混入商隊中一起回去就不那麽顯眼了。


    柔安聽了不再多問,自從遇到靳玉,她已經充分領略了他的可靠。


    她深深覺得江湖上給他的最常見的讚譽除了“戰無不勝”以外,應該再加上一個“無所不能”。


    她有的時候胡思亂想也會覺得,如果穿越了就算女主的話,如果她穿越成一個瑪麗蘇的話,那靳玉一定是她最大的金手指。


    可惜除了這副皮囊,她實在沒摸到多少瑪麗蘇的邊,連靳玉這個最大的外掛還是她臨死前拚命纏上的。


    一想就心酸得不行。


    不過她現在一點都不心酸了,簡直開心到要飛起。


    確切地說,自從重新醒來,她覺得天也藍了、草也綠了、太陽也暖了、風也和煦了、以前經常有的胡思亂想還在但再也不瞎糾結瞎反省了、靳玉也變得更好看了、貓也喵得更可愛了……她對靳玉又是一笑,俯身把不知何時過來正在她腳下蹭過來蹭過去的三花貓一把抱起,墊在桌上,她低頭拄在貓背上,雙爪其上,隨心所欲地開擼……


    她覺得自己真正意義上的重生了。


    謹慎還在,但丟掉了所有的瞻前顧後,更能直麵自心、從心所欲、一往無前了。


    靳玉看著柔安給自己一個能催開花的笑容,然後淘氣地撫弄白仁心的貓。


    他也感受到了她的變化。


    如果說她以前總是笑得溫柔、笑得和煦,那溫柔和煦裏也總帶著一絲絲微不可察的沉鬱和顧慮,而她醒過來之後,就真的笑得明媚、笑得清朗了。


    柔安一笑,他眼前就鋪開一座晴好怒放的花園。


    他想著,也不由對她笑起來,抬手撫上她重新變得黑如鴉羽的發,一下一下順下去。


    柔安擼貓擼得舒服,也被摸頭摸得舒服。


    半晌,她突然睜大快要舒服得眯上的眼:好像有哪裏不對?


    手下,她擼貓。


    頭上,他…摸她?


    ………………


    怎麽覺得她被當成貓在擼了……算了,感覺太美,就不計較了。


    靳玉就看柔安突然睜大眼坐直,不知想了什麽,片刻後又繼續趴下眯眼,還把他因她驚坐起而抬起的手抓到了她的發頂。


    他也沒多問,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摸摸摸。


    靳玉並沒有把發生在柔安葬禮那天的事告訴她,反正結果沒有偏差,事情也過去了,何必白白嚇到她。


    柔安當然就無從得知她險些葬身狼腹的事,身體一好就開開心心地在蠻國境內接上了在景國未竟的風情遊,頂著易容在元城大街小巷四處吃吃逛逛,還有沉眠中錯過的瀑布風光,當是慶祝重生的旅行了。


    她由特級保鏢靳玉作陪,幾乎把所有好奇的地方都探索了一遍,順道探聽景國官員們的動向。


    在送嫁隊伍動身回國之後的第十天,他們也踏上了返程之路。


    柔安毫不意外,靳玉的又一位朋友幫他們把即將搭夥的商隊搞定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白仁心也要同他們一起回到景國,還來了一個一看就是高手的人專程護送他。


    她隻當是慕名而來請他出診的人,但看白仁心每日忙裏忙外地變賣產業打包行李,幫忙搭把手的時候不由好奇詢問。


    “你不在這裏行醫了嗎?”


    “嗯。能遇到的病症幾乎都見過了,再在這裏也發現不了什麽新的病症。”


    要不是她知道他是個靦腆過頭的家夥一定會覺得他這話是在賣弄。


    “那你為什麽要回去呢?按照你的邏輯,你是把景國的病症都見過了,覺得不新鮮了,才來蠻地的吧?”


    “嗯。但是我在這裏呆了這麽久,景國應該又有新的病症出現了。”


    “啊……也就是說,等景國新出現的病症被你診完了之後,你還要來蠻地對吧?”


    “不一定來蠻地,但還是會找一個可能有新病症的地方去。”


    柔安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農事上的休耕。她的腦海裏瞬間出現一個q版的白仁心握著鐮刀割名為“病症”的韭菜的場景——這批割完換片地割,割過的讓它繼續長,長好以後回來割,割過一片又一片,割完一批又一批……


    她為這種情景囧得一個寒顫,目光難以言喻地看向這位醫癡。


    白仁心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奇怪,看了她的麵色問她要不要給他號號脈。


    她頓時產生了自己也是韭菜之下一抔土的聯想,笑著拒絕了。


    眼見白準神醫似乎打算說“不要諱疾忌醫”之類的話,她借口想起來找靳玉有事,落荒而逃。


    柔安可沒說謊。


    她真的找靳玉有事。


    她得去找靳玉問清楚,白仁心還沒對醫學狂熱到在活人身上做試驗的地步……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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