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小明，準備提審！”當管教從喇叭裏提示萬小明準備提審的時候，他正在用撲克牌擺算一副王八卦。算卦，是看守所裏的人們自我安慰的一種遊戲，王八卦是最為複雜的一種。首先洗兩副牌，按照王八的形狀先金字塔結構擺扣三層，最後兩張明擺，然後用手中剩餘的牌去對明牌，手中的牌與王八卦上的牌一致時收起，如果最後都能收起，則“卦通”，說明案子順利，甚至可以早日“出去”，如果手中的牌用盡而不能收盡所有的牌，則“卦不通”，說明案子前景堪憂。萬小明今天這一卦是“通卦”。
“怎麽樣？在裏麵還習慣吧？”嶽警官望著萬小明。“不習慣也得習慣！”萬小明的話不帶任何色彩，但他內心希望這次提審能夠與“王八卦”相對應而有所轉機。“聽說你那個監室是模範監室？負責你們的還是市人大代表呢！”“再模範的監室，也不如最簡陋的茅草房！”“看來你很想出去？！”“當然！沒有人願意待在這裏麵！”“那要看你的態度！”“態度？我們不是講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嗎？”“理論上是這樣！如果態度好呢，可以減輕直至免於處罰，如果態度不好，就要加重處罰！”“我在裏麵看書了，侵犯商業秘密罪，據《刑法》第219條規定，是指以盜竊、利誘、脅迫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獲取權利人的商業秘密，或者非法披露、使用或者允許他人使用其所掌握的或獲取的商業秘密，給商業秘密的權利人造成重大損失的行為。一般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給權利人造成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可是我不明白，我隻是複製了鹿總辦公室的監控資料，怎麽就成了侵犯商業秘密了呢？”“就你這樣的態度，”嶽警官點燃一支煙吸了起來，審訊室裏立刻煙霧繚繞：“還想出去？”“萬小明！你老實點兒！”另一名警官訓斥道：“嶽警官剛才說了，你在裏麵待多長時間，關鍵是看你的認罪態度！”“犯罪的三要素，第一，動機，我隻是為常小雪收集證據；第二，行為，我隻是複製並收藏了鹿總辦公室的監控資料；第三，後果，也沒有給公司帶來商業方麵的重大損失！”“照你這麽說，你一點兒錯也沒有，我們抓錯人嘍？！”“如果說的過錯的話，也是我收集證據的方式有些問題！”“有些問題？你問題大了！”嶽警官摁滅了煙頭兒：“本來呢，我們想給你個機會，覺得你是搞藝術的，是個人才，鹿總也說了，隻要你態度好，寫個檢查，就放你出去，繼續當你的藝術總監……但聽你的意思，你是不打算出去嘍？！”萬小明沒有吱聲，他想起了剛才那個王八卦。“說說吧，到底想不想出去？”另一個警官插嘴道。“當然……想！”“好吧，給你個機會，看你能不能把握了……。”這個警官邊說邊把幾頁筆錄紙撕下來推給萬小明：“回去寫份檢查，一，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剖析原因；二如實交待你複製的資料給了誰或想出放在哪裏，寫的深刻呢，我們就放你出去，拒不檢查，我們將報送檢查機關……批捕！”萬小明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這些天來，萬小明從賈文龍和其他獄友那裏學到了不少東西，他清楚批捕意味著什麽——在公安機關偵察階段，事情還好回旋，一旦到了檢查機關，即使真的抓錯了人，為了維護公安機關的顏麵，檢查機關會不斷地退回偵察機關補充偵察，既然已經發生了關押的事實，偵察機關就會想方設法找一些其他罪名安在你的頭上！監舍裏有個涉嫌詐騙銀行的，人家銀行都出來為他開脫，說“他沒詐騙我們”，關押了近一年也沒弄出個名堂來。最後根據對他手機定位的信息進行分析，說他某年某月某日，乘遊艇到過深圳以外的公海上，構成偷越國（邊）境罪，押一（年）判一（年），幾天後將會釋放。還有那位12005號，隻是盜用名人名義寫文章，然後自己弄成假紅頭文件，騙取了境外一家自稱研究機構的稿費。起初，他是以間諜罪名被抓進來的，由於拒不認錯、抗拒審訊、態度惡劣，被批捕後“退補”了兩次，罪名相繼改為了“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泄露國家機密罪”，最後押8（個月）判8（個月）剛剛釋放，連上訴時間都沒給他留。至於定罪的依據，不過是他在假紅頭文件中涉及了某某機關的某某人，經保密委員會鑒定為“機密”！接到判決書後，12005號憤憤不平地說要上訴，邢永瑞大隊長見怪不怪地眼皮都不抬：“我說你呀，見好就收吧！押你8個月，總不能平白無故地把你給放了吧？什麽保密委員會，還不得聽審判委員會的？想要辦你呢，隻要在鑒定人員那裏暗示一下就行了，比如說——這一項，怎麽也夠機密級別了吧？鑒定人員一聽就明白了！你認了呢，馬上就能出去，你上訴呢，退回偵察、重新開庭，你自己說說，吃虧的是誰？”
“好吧！什麽時候交給你們？”萬小明妥協了，他忘記了賈文龍“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別相信預審員那張嘴”的忠告，他一心想著剛才的那一“通了”的王八卦，心想：“或許，真的是靈驗了呢？！”
萬小明把按照要求寫好的檢查交給嶽警官他們的第三天，是看守所賣東西的時間。看守所每周有一次賣東西的機會，售賣書籍、雜誌、郵票文化類用品，牙刷、肥皂、毛巾生活類用品，以及方便麵、榨菜、火腿腸等零食。雖然是在看守所裏，卻和外麵一樣是窮人吃苦、富人享福。賈文龍、邢記瑞等因為外麵有人送錢，他們基本不吃看守所供應的發黴麵粉蒸出來的發糕和清水煮土豆這樣的“號兒飯”，而那些外麵沒有人給送錢的人，甚至為多吃一個有著黴味兒的發糕而拚命和頭板兒套近乎。“操，整天方便麵火腿腸都吃膩了，今天有什麽好吃的沒有？”邢永瑞大隊長隔著鐵門問走廊裏賣東西的管教。“有奧利奧！”“什麽玩兒？耗子藥？”“我說邢大隊您什麽耳朵呀？您敢吃我也不敢賣給您呀！奧利奧！就是廣告裏說的——扭一扭，然後泡一泡！”“噢，巧克力的，我愛吃，來十包！”“我也來兩包吧！”萬小明的案子由於處在偵察階段，不讓會見律師、也不許與外麵接觸，小雪打聽幾次都不知道他到底關在哪裏，所以外麵沒人送錢。好在他被拘留時口袋裏有八百塊錢，可以偶爾打打牙祭。“萬小明是吧？先別買了！”“為什麽呢？”“哪兒那麽多為什麽!下一個！”
“哥們，你很可能要出去了！”買完東西後，賈文龍湊到萬小明麵前悄聲說。“別……拿我打鑔！”萬小明嘴裏這麽說著，心卻在胸腔裏狂跳。“剛才管教不賣給你奧利奧，說明他們得到了消息！”“嗯……但願吧！”萬小明偷偷長出了一口氣，內心卻更加地緊張。“哥們兒，如果你出去了，我托你給辦件事兒！”
“怎麽樣？在裏麵還習慣吧？”嶽警官望著萬小明。“不習慣也得習慣！”萬小明的話不帶任何色彩，但他內心希望這次提審能夠與“王八卦”相對應而有所轉機。“聽說你那個監室是模範監室？負責你們的還是市人大代表呢！”“再模範的監室，也不如最簡陋的茅草房！”“看來你很想出去？！”“當然！沒有人願意待在這裏麵！”“那要看你的態度！”“態度？我們不是講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嗎？”“理論上是這樣！如果態度好呢，可以減輕直至免於處罰，如果態度不好，就要加重處罰！”“我在裏麵看書了，侵犯商業秘密罪，據《刑法》第219條規定，是指以盜竊、利誘、脅迫或者其他不正當手段獲取權利人的商業秘密，或者非法披露、使用或者允許他人使用其所掌握的或獲取的商業秘密，給商業秘密的權利人造成重大損失的行為。一般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給權利人造成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可是我不明白，我隻是複製了鹿總辦公室的監控資料，怎麽就成了侵犯商業秘密了呢？”“就你這樣的態度，”嶽警官點燃一支煙吸了起來，審訊室裏立刻煙霧繚繞：“還想出去？”“萬小明！你老實點兒！”另一名警官訓斥道：“嶽警官剛才說了，你在裏麵待多長時間，關鍵是看你的認罪態度！”“犯罪的三要素，第一，動機，我隻是為常小雪收集證據；第二，行為，我隻是複製並收藏了鹿總辦公室的監控資料；第三，後果，也沒有給公司帶來商業方麵的重大損失！”“照你這麽說，你一點兒錯也沒有，我們抓錯人嘍？！”“如果說的過錯的話，也是我收集證據的方式有些問題！”“有些問題？你問題大了！”嶽警官摁滅了煙頭兒：“本來呢，我們想給你個機會，覺得你是搞藝術的，是個人才，鹿總也說了，隻要你態度好，寫個檢查，就放你出去，繼續當你的藝術總監……但聽你的意思，你是不打算出去嘍？！”萬小明沒有吱聲，他想起了剛才那個王八卦。“說說吧，到底想不想出去？”另一個警官插嘴道。“當然……想！”“好吧，給你個機會，看你能不能把握了……。”這個警官邊說邊把幾頁筆錄紙撕下來推給萬小明：“回去寫份檢查，一，承認自己的錯誤並剖析原因；二如實交待你複製的資料給了誰或想出放在哪裏，寫的深刻呢，我們就放你出去，拒不檢查，我們將報送檢查機關……批捕！”萬小明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這些天來，萬小明從賈文龍和其他獄友那裏學到了不少東西，他清楚批捕意味著什麽——在公安機關偵察階段，事情還好回旋，一旦到了檢查機關，即使真的抓錯了人，為了維護公安機關的顏麵，檢查機關會不斷地退回偵察機關補充偵察，既然已經發生了關押的事實，偵察機關就會想方設法找一些其他罪名安在你的頭上！監舍裏有個涉嫌詐騙銀行的，人家銀行都出來為他開脫，說“他沒詐騙我們”，關押了近一年也沒弄出個名堂來。最後根據對他手機定位的信息進行分析，說他某年某月某日，乘遊艇到過深圳以外的公海上，構成偷越國（邊）境罪，押一（年）判一（年），幾天後將會釋放。還有那位12005號，隻是盜用名人名義寫文章，然後自己弄成假紅頭文件，騙取了境外一家自稱研究機構的稿費。起初，他是以間諜罪名被抓進來的，由於拒不認錯、抗拒審訊、態度惡劣，被批捕後“退補”了兩次，罪名相繼改為了“非法獲取國家秘密罪”、“泄露國家機密罪”，最後押8（個月）判8（個月）剛剛釋放，連上訴時間都沒給他留。至於定罪的依據，不過是他在假紅頭文件中涉及了某某機關的某某人，經保密委員會鑒定為“機密”！接到判決書後，12005號憤憤不平地說要上訴，邢永瑞大隊長見怪不怪地眼皮都不抬：“我說你呀，見好就收吧！押你8個月，總不能平白無故地把你給放了吧？什麽保密委員會，還不得聽審判委員會的？想要辦你呢，隻要在鑒定人員那裏暗示一下就行了，比如說——這一項，怎麽也夠機密級別了吧？鑒定人員一聽就明白了！你認了呢，馬上就能出去，你上訴呢，退回偵察、重新開庭，你自己說說，吃虧的是誰？”
“好吧！什麽時候交給你們？”萬小明妥協了，他忘記了賈文龍“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別相信預審員那張嘴”的忠告，他一心想著剛才的那一“通了”的王八卦，心想：“或許，真的是靈驗了呢？！”
萬小明把按照要求寫好的檢查交給嶽警官他們的第三天，是看守所賣東西的時間。看守所每周有一次賣東西的機會，售賣書籍、雜誌、郵票文化類用品，牙刷、肥皂、毛巾生活類用品，以及方便麵、榨菜、火腿腸等零食。雖然是在看守所裏，卻和外麵一樣是窮人吃苦、富人享福。賈文龍、邢記瑞等因為外麵有人送錢，他們基本不吃看守所供應的發黴麵粉蒸出來的發糕和清水煮土豆這樣的“號兒飯”，而那些外麵沒有人給送錢的人，甚至為多吃一個有著黴味兒的發糕而拚命和頭板兒套近乎。“操，整天方便麵火腿腸都吃膩了，今天有什麽好吃的沒有？”邢永瑞大隊長隔著鐵門問走廊裏賣東西的管教。“有奧利奧！”“什麽玩兒？耗子藥？”“我說邢大隊您什麽耳朵呀？您敢吃我也不敢賣給您呀！奧利奧！就是廣告裏說的——扭一扭，然後泡一泡！”“噢，巧克力的，我愛吃，來十包！”“我也來兩包吧！”萬小明的案子由於處在偵察階段，不讓會見律師、也不許與外麵接觸，小雪打聽幾次都不知道他到底關在哪裏，所以外麵沒人送錢。好在他被拘留時口袋裏有八百塊錢，可以偶爾打打牙祭。“萬小明是吧？先別買了！”“為什麽呢？”“哪兒那麽多為什麽!下一個！”
“哥們，你很可能要出去了！”買完東西後，賈文龍湊到萬小明麵前悄聲說。“別……拿我打鑔！”萬小明嘴裏這麽說著，心卻在胸腔裏狂跳。“剛才管教不賣給你奧利奧，說明他們得到了消息！”“嗯……但願吧！”萬小明偷偷長出了一口氣，內心卻更加地緊張。“哥們兒，如果你出去了，我托你給辦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