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章的手貼在她腰側, 不斷細微地調整角度,但指腹始終按在她肌膚上。


    裴沐問:“好了嗎?”


    他說:“沒有。”


    一身及膝連衣裙的皇帝陛下,懷疑地挑高了眉毛,反手按在他手背上。


    “皇叔, 你還要弄多久?”


    她似笑非笑。


    攝政王頓了頓, 聲音克製:“別動, 假體要掉了。”


    雖然裴沐帶來了易/容麵具,為了更好地偽裝, 攝政王還是拿出了更多工具,修飾並調整兩人的身形。


    從剛才到現在,他就一直在幫裴沐偽裝。


    小皇帝哼了一聲:“你真的不是故意在調戲朕?”


    他手指微緊, 掐住她的腰。接著,他幹脆從背後將她環住, 低頭貼在她頸側, 又輕輕一吻。


    他柔軟的碎發、灼熱的呼吸, 還有鼻尖與嘴唇的觸感, 全都清晰地傳遞過來。


    “皇叔不光想調戲你,還想做些更過分的事。”


    攝政王的手開始不規矩了,聲音卻還是那麽清冷克製, 隻微微帶一絲/誘惑的笑意:“你給不給?不如我們先弄一回, 再出門?”


    小皇帝假笑了一下, 而後毫不留情地往後一個肘擊!


    攝政王“嘶”了一聲,不得不退開一點。


    隻見她驕傲地睨來一眼,趾高氣揚道:“朕說過了, 朕給你才是你的,現在放規矩些。”


    他盯著她優美的輪廓,喉頭滾動幾下, 眸光炙熱。


    但旋即,攝政王落下眼簾,似乎委屈而沮喪。


    “好,我規矩些。”他歎了口氣,靠上前來,果真就規規矩矩給她裝扮起來,“佘家那傻小子能追著你剖白,你連打他都舍不得用力,對我就總是凶巴巴的。”


    裴沐愣了愣,狐疑地盯著他。


    然而,攝政王本身就絕少流露情感波動,便是委屈,也隻是熟悉的人才看得出一點端倪。


    裴沐盯他片刻,又見他動作輕柔體貼,而抱怨也不過一兩句,連低落都是藏起來的,似是無意真情流露。


    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對他好一點。


    “佘源算什麽,我根本不放在眼中。”她耐心地解釋,“要不是你提他,我都快將這人忘了。”


    攝政王最後綁完一圈,又開始給自己偽裝。他略垂著頭,額前碎發擋住了視線,隻顯得鼻梁很高,像孤絕的山脊。


    “但他追你到了西山去,你不怕他發現什麽?”他淡淡問,“還是你已經將他也收服了?”


    裴沐頗感有趣地看著他。


    “薑月章,”她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等他回答,她自己摸了摸下巴,興致勃勃道:“有吃醋,但是又不止吃醋。我可以告訴你,我早就讓修士同盟那頭將佘源召過去,他不可能靠近我在西山的替身。”


    “你難道猜不到?不,你猜得到,但你就是故意要跟我演這麽一出。”


    她已經完全脫離了皇帝的角色,笑眯眯地繞著他走了一圈:“怎麽,想讓我更多關心你、對你更好?直說嘛。”


    薑月章被她盯著,還是很鎮定地做著自己的事,隻有餘光悄悄追隨著她。


    他不否認,卻也不承認,隻微微歎了口氣:“隨你怎麽想了。”


    像是個無可奈何的、年長而溫柔的情人。


    裴沐哼哼兩聲,抬手戳了戳他的肚子。


    經過偽裝,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挺拔俊美的攝政王,而是一個普通的、麵目普通的男人,還有點小肚腩。


    裴沐宣布:“我不喜歡有小肚腩的男人。”


    攝政王撩了撩眼皮。


    忽然,他也抬手一戳她的腰,冷靜道:“而我,無論你有沒有小肚子,我都會愛你。”


    不錯,偽裝後的裴沐,看著也是一個有點肉嘟嘟的、可愛的普通女孩子。


    她繃了一會兒,克製不住地笑出聲。


    “很好!”她蹦上去,摟住他的脖子,莊嚴地親了他一口,“薑月章,這是對你的甜言蜜語的獎勵。”


    攝政王接住她,趁機吻過去,讓這個輕盈的親吻變得旖旎而繾綣。


    “……獎勵?”他低笑著,重又吻了吻她,“那我一定記著,時刻都多說一些。”


    停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阿沐,我們在一起了,是不是?等眼下的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裴沐的呼吸停了一停。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第一次溫柔起來:“等你知道一切之後,再來做決定吧。”


    ……


    四月下旬的傍晚,晝光綿長、熱浪如醉,天幕已有群星,整個世界卻還朧著朦朧的天光。


    永康城裏多有繁花,街道上大多是些普通的杜鵑花、石榴花,富戶的院子裏,則有玫瑰、月季探出頭,還有些很香的白色梔子花。


    有錢有閑、不必工作的老爺、夫人,還有公子小姐們,吃過了豐盛的晚飯,穿著柔軟舒適、色彩鮮亮的華衣,正優哉遊哉地在街上散步。


    還有人拎了珍惜的寶貝鳥兒,得意地向周圍人炫耀。


    鬥鳥,這是最近的新潮流。


    一片安樂祥和的富貴景象之中,卻突然駛來一陣疾風!


    ——“讓一讓嘍!”


    還伴隨“叮鈴鈴”的響聲。


    ——呱呱呱!


    籠子裏的鳥兒驚得尖聲叫起來。


    街上的人們也被疾風吹得衣擺翩飛、冠帽歪斜,發出高高低低的驚呼。


    卻見一輛模樣古怪的機械,飛快地躥了過去,一路向前飛馳。


    那是一種兩個輪子的金屬機器,一個青年正奮力蹬著兩個踏板,令輪子轉動得像傳說中的風火輪;女孩兒坐在後座上,摟著青年的腰,大笑衝他們揮手。


    ——“不好意思,得罪啦!”


    她那麽哈哈大笑的樣子,可半點不像真的抱歉。


    街上花瓣紛飛,晚香濃鬱;街燈亮起,一盞一盞接連到遠方;天邊青山如屏,又像沉默的巨人。


    富貴閑人們憤憤地看著那遠去的二輪“怪獸”,不禁議論紛紛。


    “那是什麽?”


    “是自行車吧。”


    “什麽是自行車?”


    “你不知道?是修士同盟做出來的玩意兒,不需要靈石,就這麽一蹬——就能走。”


    “我想起來了,是不是前兩年皇帝陛下出資,搞了個什麽……租車行?全是出租這個東西。”


    “就是那個,很便宜,都是窮人在用。”


    人們撇撇嘴。


    剛才那自行車上的青年男女,樣貌普通、說話做事沒半點禮數,穿的衣服也很廉價,顯然都是窮酸的貧民。


    有人憤怒地評價:“這些窮人,真是沒有教養,仗著陛下的恩德,竟敢擅自來我們這裏放肆!”


    旁人涼涼道:“唉,也是我們心善。換成那些帶了家丁的,人家修為高明、武技高超,一巴掌過去,哪還有他們放肆的餘地?”


    話雖如此,但這裏的人們都清楚,真正能讓厲害修士隨身服侍的,無一不是頂尖權貴。他們這些人,雖然稱得上有錢,但還沒有錢到豢養修士的地步。


    人們便沉默了一會兒。


    有人酸溜溜道:“就該叫國會通過法案,實行貧富隔離,叫這些窮人再也不敢隨意侵犯我們的地方。”


    眾人紛紛讚同起來。


    ……


    裴沐回過頭。


    她的裙擺也在風裏恣意飛著,像笑聲的點綴。


    她剛剛笑得太厲害,這會兒停下來,就覺得嗓子有點發啞。


    但她還是得意洋洋地和騎車人炫耀:“你看到他們的表情沒?笑死我了,太好玩了!哼哼,還想什麽貧富隔離?做他們的春秋大夢,我就要氣死他們——氣死他們!”


    她突然高舉雙手,歡呼一句。


    攝政王趕緊斥道:“抓緊我,一會兒摔下去怎麽辦?”


    裴沐嘿嘿笑了一聲,決定不計較攝政王的失禮,隻笑嘻嘻地重新抱緊他:“我要是摔了,你肯定能及時把我撈回來。不然……”


    “不然怎麽樣?”他回了一下頭,眼睛像夜色裏的星星,笑意就是垂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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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沐努力板起臉,虎聲虎氣:“不然就治你大不敬,拉下去,午門斬首!”


    “大不敬……哦,這可真嚴重。既然無論如何都要掉腦袋……”


    攝政王看著前方,忽然更加快了蹬車輪的速度。


    “——那就更不敬一些試試!”


    自行車顛簸了一下,突然往下墜落。


    不——不是墜落,是一段很長的坡道!


    兩人帶著自行車的重量,飛快地往下方滑去;速度越來越快,兩旁的燈光都被拉成了線條似的流光。


    他聲音裏的笑意也像被拉長,從克製的、淺淡的,變得振奮而意氣風發,宛如重回少年時。


    少年時?裴沐貼在他背上,用他給自己擋風,又努力回憶了一下:薑月章少年的時候,有過這麽輕狂的時候嗎?


    好像沒有。他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成熟穩重;冷冰冰一張臉,藏著無數深沉的小心思。


    “喂,薑月章。”


    她的聲音也像兩邊的流光,被拉扯得細長。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她其實沒指望他聽見,因為她隻是用一種很普通的語氣、不高不低的聲音,問出這句話。


    如果一個人真心想讓另一個人聽見她說的內容,她應該說得更堅定有力一些。


    但是,他聽見了。


    被她環住的軀體散發著熱量,隔著假體,那些不斷用力的肌肉清瘦又充滿了爆發力。在她問出那句話後,這具軀體猛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被猝不及防戳到了一個柔軟的點。


    “我……”


    他開了個頭,但沒有再說下去。


    裴沐問:“什麽?”


    他悶了一會兒。


    等這段長長的坡道過去,自行車速度減緩,周圍的燈光也暗了不少,攝政王才一個刹車,停在路邊。


    路邊種著一排槐樹,都細細小小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現在是槐花開的季節,但枝幹上的槐花已經被人采摘得差不多了。


    裴沐仰頭看樹枝的黑影,突然覺得有點想吃槐花。


    “阿沐。”


    這時候,薑月章忽然開口。他沒有回頭,背影直立著,兩手緊緊握住自行車把手。他問:“你是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明明是我先問的。”裴沐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下,“不過,好吧,我今天大人有大量,先告訴你也無妨。應該是……”


    她思考了一會兒,自己都有點驚訝起來:“不知道。好像等我回過神,就是這麽一回事了。”


    薑月章登時悶笑一聲。


    夜風中,他聲音淡淡,語氣悠遠:“我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你從小就特別討厭我。”


    裴沐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驚訝道:“有嗎?”


    “有。”他說得很肯定,語氣平穩,隱約卻有一絲惆悵,“先太後過世那一年,我撞見你一個人偷偷地哭。我那會兒也情緒不穩,雖然還以為你是個小男孩,卻仍然頭腦發熱,衝動地上去跟你剖白心跡。我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裴沐了然地“哦”了一聲:“我記得。那天我把你狠狠罵了一頓,讓你趕快走。可那不是因為我討厭你。我們的計劃那時就已經開始,我擔心你對我太好,被人瞧見會起疑心。”


    攝政王淡淡道:“我也是那麽說服自己的……但也難免想,其實你並非做戲,而是真的厭棄我。能有個借口把我趕走,你興許很高興。”


    “我才沒那麽多閑心想東想西。”裴沐恨鐵不成鋼地戳他一指頭,“老薑啊老薑,你說說,我對你哪裏不好?要權給權,要錢給錢,把你捧得高高的,你還跟我矯情上了?我哪兒討厭你了?”


    這理所當然的口氣,又是小皇帝慣有的口吻。


    攝政王終於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她。見她神色不似作偽,他才輕輕歎了一聲,很無奈的樣子。


    “你啊……很多事你忘了,但我都記得。”


    他回憶道:“我小時候在民間度過,十二歲被先太後帶回去。那時你才六歲,莫名就很討厭我。在先太後麵前,你總是很乖,可一旦她老人家走開,你就想法設法欺負我。”


    欺負他……?


    裴沐努力回憶了一會兒,總算在遙遠的記憶中撿出幾件往事。那些模糊的場景中,似乎真的有兩個孩子,一大一小,小的那個驕橫、盛氣淩人、不講道理,大的那個沉默克製,像個憂鬱的幽魂。


    她漸漸心虛起來,卻還要嘴硬。


    “我……我不大記得清了。”她還是昂著頭,卻又感到不好意思,在後座上扭了扭,“我小時候可能是有點討人嫌吧。可是欺負你,我哪兒來那麽大本事……我,好吧,那你總不能任我欺負。”


    她嘀嘀咕咕著,逐漸回憶起了更多。


    “……等等,不對。”裴沐疑惑起來,戳了一下他的脊背,“你說清楚,我小時候為什麽討厭你?是不是你幹了什麽壞事?”


    攝政王停了停——也可能沒有,他的言行舉止向來沉穩,並不急著做事,而從來都會先觀察。所以,他隻是以一種對他而言很正常的語速回答:“我猜,可能當時你年紀小,又隻有先太後照顧你,所以我突然出現、搶走了先太後一些注意力,讓你……不大滿意。”


    “不大滿意?”裴沐保持懷疑,“這算什麽說法?”


    他看著她,笑起來。


    一笑之間,他眼睛裏就像盛滿了星星,連鋒利的眼尾都變得柔和起來。


    “傻孩子。”他揉了揉她的頭發,寵溺而無奈,“這是個委婉的說法,意思就是你特別不高興,總是變著方法欺負我。”


    裴沐保持了犀利的懷疑:“我覺得我小時候應該沒有那麽壞……”


    他卻打斷道:“你對我就是這麽壞。”


    攝政王靠近過來,鼻尖懟了一下她的鼻尖,笑意不斷:“你瞧,你明明喜歡我,還是可以毫不留情地給我耳光,何況是你不喜歡我的時候?”


    這話說得……


    簡直太有道理了。


    裴沐立刻就被說服了。


    她終於放棄質疑,爽快認錯:“好吧,對不起,我小時候不該欺負你。”


    薑月章眼中笑意更盛,又乘勝追擊:“對不起就過了?那打我的事怎麽算?”


    小皇帝立刻理直氣壯:“當然就過了,你還要如何?至於打你……哼,再來一次還打。誰讓你那麽囂張?”


    這顯然不是攝政王想聽的回答。


    “阿沐……”他皺了皺眉毛,吃了片檸檬似地,眉眼都泛著酸苦。


    裴沐昂首挺胸,從容自若,還有點得意。


    “……恃寵而驕。”


    攝政王放棄了,又愛又恨地再揉了一把她的頭:“你這小孩兒,就是仗著我心愛你,連說些好聽的叫我高興都不肯。我到底為什麽一直眼巴巴跟著你不放?”


    “自然是因為你有眼光了。”


    小皇帝毫不遲疑地自誇一句,眼睛都笑得眯起來,還真有幾分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打你就打你,你還要記恨我不成?再敢犯上,我還要打你。”


    攝政王作勢瞪她,聚起來的眉毛卻慢慢鬆開了。


    他隻凝視著她,眼神深邃,像是無數情緒交織起伏,好像即將洶湧為什麽話語。


    但最後他什麽都沒說。


    他隻是回頭看前方,重新蹬起自行車。


    鏈條發出廉價的“嘎吱”一聲,再次歡快地轉動起來,帶動輪胎的滾動。


    “記恨,自然是不成的。”他含笑的聲音順著夜風流過,“但犯上麽……我還敢。反正無論你打我多少下,一次犯上成功,我就值了。”


    裴沐“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背,換來更清晰的幾聲笑。


    她覺得自己應該威嚴地訓斥他幾句,一開口,自己卻也笑起來。


    “我……”


    她兩手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閉上眼睛:“好啦,我以後不打你就是了。”


    ……


    自行車不快不慢地行駛在街上。


    兩邊的街景也緩慢流動。


    經過剛才那段長長的坡道,兩人已經抵達了永康城的下城區,也就是所謂的貧民區。


    這裏的路燈遠比上城區稀疏,不少還破損了,沒有光源。草木明顯更少,而且但凡是能食用的花果,也全都被摘光了。


    裴沐一麵觀察著這裏的景象,一麵指點攝政王左拐右折,一路彎彎曲曲地騎行。


    在下城區,夜晚遠比上城區黯淡,街上的人影也少得多。少數幾家開門做生意的店鋪,門口都有蹭人家燈光看書、閑聊的人。


    這裏也處處都能看見自行車的蹤影。這些機械已經被使用得很陳舊,顯然使用者也不懂保養,但饒是如此,人們還是紛紛拿繩子、鎖鏈,給小心地看管起來。


    薑月章騎車載著裴沐經過,人們也隻是無聊地投來一瞥,那些臉龐在燈光裏一閃而過,五官模糊,唯有麻木的光影深刻又類似。


    攝政王對下城區並不陌生,一邊騎車,一邊跟後座的人閑聊。


    “你猜猜,你現在看到的這些自行車,有多少是他們買的,有多少是偷的?”


    裴沐晃著腿,悠然道:“你還考驗我來了?瞧瞧那些明顯被拆了銘牌的痕跡,就知道有一輛算一輛,全是公家的。”


    他笑了一聲:“你不打算管?”


    “管什麽?大燕銀號出的錢,他們倒是算成給我的欠款,想著從我這兒撈好處,我反正也不打算還,就隨心所欲地用。”她涼涼道,“自行車推廣起來,還方便我溜出來玩呢。”


    長途馬車、飛行器等交通工具,都在官府登記造冊,又要使用靈石,很容易被有心人查出行蹤。但自行車匿名、人人都能用,作為短程代步工具而言,的確方便很多。


    攝政王“嗯”了一聲:“你心裏有數就行。”


    自從自行車麵世,就因為方便、廉價,還有皇帝陛下的大力推廣支持,而受到了平民階層的廣泛喜愛。不少人沒錢,就偷了租車行的車,拿回去偷摸著用。


    通常而言,民間對待小偷深惡痛絕,輕則指指點點,重些的打傷打死都有,每年官府都要處理大量類似糾紛。


    但偷公家的東西嘛……


    大家普遍認為,偷公家的東西,怎麽能算偷?拿回去了,就是自己的了。


    以禮法和律例來看,這種觀念無疑是錯誤的。但不可否認,它在民間根基深厚。


    富戶、官員們普遍認為,這全是因為皇帝太過心軟。如果皇帝像每個大商人一樣,雇傭打手看管車行,對待明顯買不起自行車的人,都嚴厲檢查一番,豈不就能大大矯正偷盜風氣?


    所以,都是皇帝太軟弱無能、濫好人、太喜歡拉攏民心的錯。


    殊不知,對小皇帝而言,她純粹是乘機再讓大燕銀號出點血,方便自己玩耍,也順帶便利一下永康城的民眾罷了。


    而這個夜晚,當她坐在攝政王的自行車後座,快快樂樂地在下城區貧瘠的巷道中穿行時,除了她自己,沒人想得到,待會兒會發生什麽。


    連攝政王也隻是隱約有些猜想。


    當他們將自行車停在某處不起眼的角落,攝政王環顧四周,才有些驚訝地問:“這裏是佘家廢棄的老工廠?”


    裴沐彎腰檢查自己腿上綁的火銃,又看了攝政王一眼,確認他手上的手套一直戴著,這才愉快地回答:“哎呀,被你發現了。”


    攝政王一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穿了件皺巴巴的淡藍色便宜襯衣,版型有點怪,總是不大舒服,一邊懷疑地盯著她:“你不是說,我們是出來約會的?”


    小皇帝咳了一聲,拉了拉自己同樣淡藍色的便宜裙擺,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這就是我們的約會。我們的約會,怎麽能和其他人一樣?”


    ……似乎有點道理。


    攝政王的眉毛微妙地動了動。突然,他抬起手,撐在斑駁灰黑的牆麵上;這是一條狹窄的巷道,他這麽一擋,幾乎就把路全給擋住了。


    “這位跟我出來約會的小娘子,暫且留步。”他聲音低沉,連輕浮的用語也說得端莊雅致,“話還是先說清楚得好。你跟我出來,除了我,難道還有別的目的?”


    裴沐又咳了兩聲。


    “你要知道,這是信任你。”她神情誠懇,語氣莊嚴,“換了別人,我理都不理。”


    攝政王裝作思考的模樣,然後保持撐牆的姿態不動,高傲道:“如果你親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小皇帝頓時眯眼一笑:“我倒覺得,說不準打一巴掌也有同樣的效果。”


    攝政王:……


    但在他垂眼裝憂鬱的時候,那藍裙子的姑娘卻突然跳起來,用力親了一下他的麵頰,又親了一下他的嘴唇。


    “這是小娘子賞你的!”她豪氣地一攬他的肩,“好了,出發!”


    攝政王被她壓得一個趔趄,眼睛卻陡然亮起來,止不住地笑。


    “你到底要去幹什麽?”他問。


    他的小娘子對他神秘一笑,豎起手指貼在唇邊,而後在他耳邊吐出一句話。


    “——我們去炸了佘家的糧倉,砰!”


    饒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攝政王,這一刻也不禁瞪大了眼,顯出極度的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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