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台上, 隨著眾人齊聲倒數:“十!九!八……三!二!一!!!”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下電子按鍵,“當當當當――”


    清越的電子鍾聲響徹整個交易所, 台上的每一張麵孔上流露出興高采烈的神色,藍色的彩紙屑應景地噴灑而出, 落滿一身身楚楚衣冠,可每一個人麵上沒有絲毫被打擾的不悅,有的隻是越加興奮飛揚的神采,畢竟,從站在台上的這一刻起,意味著他們因篳路藍縷白手起家而艱苦偉大的征程進入全新的戰程,意味著他們已經殺出千軍萬馬的重圍、進入金字塔尖的至高較量, 這不隻意味著草莽的初創之戰已經告捷, 為當初的理想與奮鬥畫下一個完美的逗號,更意味著另一件意義更重大的事情。


    能站到這個台上,交易所的審批與認可代表著這個世界上至高無上的主宰力量――資本的青睞。


    一路走來,多少人在負重前行, 多少人徹夜難眠, 多少人半路逃跑,又有多少人,耗幹荷包與每一滴心血之後,在絕望中認輸,不論是逃跑的、還是認輸的,也許餘下的一生中再也無法鼓起勇氣來做一番事業,隻在日日重複的生活中麻木地承認自己的平庸、說服自己甘於平凡。


    而站到這台上的, 且不論今後這金字塔尖大風大浪裏與權力、與資本、與市場的多少血雨腥風,注定要有多少翻雲覆雨的手段才能繼續站在這金字塔上,至少這一程,他們已經取得了勝利,站在這台上的時刻,是盡情享受勝利的時刻。


    相比這舞台背後流動的龐大到足以左右世界局勢的驚人資本數目,這舞台也實在太過簡陋,哪怕在夢境中想像了無數次站在這裏的場景,當第一次真正站到它麵前時,也不免怔愣於它的樸素。


    不是每一個能共享這一勝利時刻的戰友們都有這殊榮站到這小小的台麵上,能夠站上來享受這榮光的,無一不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或是於絕境中力挽狂瀾,又或是在危難中不離不棄,還有默默無聞卻從始至終堅守如一者,簡而言之,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團隊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是最有資格享受這榮光的人,更是最有資格站到這裏好好品味這勝利滋味的人。


    勝利,不隻是精神層麵的,更有物質層麵的――


    畢竟,手持原始股的初創者們,能夠堅持到登錄交易所,手中股票的獲利足以令下半生實現真正的財務自由。


    這就好像古時候願意舍棄大陸上安逸生活毅然下海的勇士們,前方是不確定的大風大浪,沒有人可以告訴你前方的海麵是什麽樣,會有什麽樣的怪物,又會有什麽樣的天災,注定了九死一生,不,真正統計出來的概率也許是九十九點九九死,零點零一的可能性生還。


    可若是你是那萬中無一的幸運兒,遇到靠譜的船長與舵手,選擇了一條正確的航道,哪怕千難萬險,哪怕宵衣旰食,隻要你沒有動搖、沒有放棄,一路抵達到了第一個停駐點,那麽,恭喜你,你也贏得了足以叫大陸上的原住民兢兢業業努力一生也無法到手的巨大財富,從此站上了一個新的階層。


    誠然,願意冒著九死一生揚帆遠航的不乏那種天性熱愛探索的冒險者,不甘於平靜的生活、日複一日的循規蹈矩,可更多的人願意拋家舍業、拚死一搏,圖的不就是這站在新階層的一瞬間嗎?


    所以,這一刻,台上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投注向中央那個人,他們的船長、他們的舵手,他們一路行來的領路人,他們能站在這裏成為幸運兒的最大原因。


    而站在台上台下這群最激動的人中央,那個按下電子鍵、那個引發這場激動的始作俑者,卻隻是低著頭瀟灑地揮筆寫就自己的姓名,然後抬起頭來驀然一笑,飛揚的紙屑在這粲然笑容麵前都不由黯澹失色。


    刹那間,這張年輕生動的麵孔叫直播的電視網頁app前,無數人看得呆了一瞬――哪怕已經知道這張臉的主人很年輕,真正看到他站在這台子中央露出這樣笑容的時刻,還是叫所有人再次對他的年輕感觸莫名。


    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年輕,同時也已經是資本的最大注腳――如果不是那叫無數人如墜迷霧的算法數據、各種概念炒得如火如荼卻沒幾人搞得明白的數學公式,這世上又怎麽可能會誕生一個這樣年輕卻白手起家的富豪?


    這個世界上,通向金字塔最頂尖的通道那樣窄,窄到你身後若沒有家庭傳承幾乎已經沒法向上再走的地步,隻除了另一種情況,新的技術――足以擊碎金字塔現有形態、足以打碎所有利益鏈條、足以改寫所有遊戲規則而叫那些金字塔最尖端的玩家不得不咬牙切齒給你讓出一個席位的……新技術。


    毫無疑問,這個沒有任何背景卻能站在這舞台中央的年輕人,手裏握的,正是這樣一副王牌。


    金字塔尖的大人物翻雲覆雨所倚仗的,不過隻有一樣,他們手裏永遠牢牢把持著民眾們不得不賴以通行的通道,而他們賺錢的方式,一般而言也並沒有太複雜的花樣: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這樣東西,在古代,是土地,在工業時代,是機器,而在信息時代,嗬嗬,是一個個服務器,或者,更高端的稱呼,叫平台。


    手握著這一條條必經之道,積累了驚人財富的大玩家們還有一樣本事,他們永遠能動用龐大的資源提前知曉普通民眾永遠也不可能知曉的便捷小路,然後,搶在所有蜂擁而至之前,奪下它的所有權,等到小路發展起來,走的人多了,啊,他們又多了一條壟斷之途,在金字塔尖再升一個段位――啊,多麽美.妙的旅程!


    至於底下的芸芸眾生們,也許一生庸庸碌碌,也永遠和那些大路小路沒有關係,當然,如果有幸,願意當出海者,在那狂暴的未知海域中去當探險者,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尋找到一條新路從而踏上金字塔,那也是沒有可能,隻是,隨著大玩家們手中的資源越來越驚人,就快連海洋也是他們的了,又有多少機會留給探險者們呢?便是剛剛被發現的新路,不是被大玩家們參股,就是被大玩家們蠻橫擠開,總之……機會是越來越少啦。


    而在這樣的情形下,有一個年輕人站出來說,我們為什麽要走那一條條必經之路,我們完全可以自己開路嘛,我已經解決了道路的安全和可靠問題,從今天起,大家都不用走那些大佬們搞的大路了,我們可以彼此低成本地修路連通,由中心式變成分布式嘛!這就叫去中心化!我可以把修路的方法告訴大家啊~


    石破天驚。


    這尼瑪是要搞大事情啊!


    叫大玩家們幾乎嚇破膽的宣言之後,便是滾雪球一般壯大的追隨者,好在好在,修路的方法因為太新,不是那麽成熟,也不總是那麽可靠,嘲諷如暴雨般砸過去,小船哪裏經得起大風浪,年輕人的團隊一時間風雨飄搖,逃跑的、捅刀的、臨時變卦的,總之,比小說裏的故事跌宕起伏多了,連不知天高地厚向來高調宣言的年輕人好像都沉默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再也沒有發聲。


    市場裏噓聲四起,民間出了很多段子手,提起年輕人,大家眾口一詞:哈,他呀,炒概念炒糊了吧?


    但叫大佬們吃驚的是,有一天,這個年輕人一一登門找到他們,說的也隻有一件事,我的方法已經改進啦,但是在發布新版本之前,我們是不是可以來談談合作的事,你看啊,這個方法呢,可以公布給所有人使用,但是呢,也可以先給您使用,畢竟,不走大路、按我的方法繞開中心式計算,您也可以省下好大一筆銀子,而且,誰也說不準這個方法未來會不會成為下一條必經之路啊,提前布局,也有利於您掌握形勢嘛。


    大佬們不得不沉思,他們年輕的時候,能不能像這個年輕人一樣迅速熟諳金字塔裏的遊戲規則,從傻白甜秒變老司機,好像並沒有,畢竟嘛,誰還沒年輕過呢?如果沒點意氣風發的狗脾氣,那能叫年輕一回?


    年輕人出乎意料的回馬槍叫這許多大佬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他的提議並非沒有可行性,至少,按照遊戲規則來玩,哪怕金字塔尖的玩家席位再多一個,大佬們也覺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以繼續玩下去。


    不過,大佬們卻並不會這麽輕易向一個新晉者握手言和,他們在等,最好這個小家夥頭破血流,手中籌碼越來越少,要價低到塵埃裏的時候再出手,到那個時候,如果能夠再借機將年輕人踢走,把這條注定光明的新路據為己有就更好了!


    可惜,這件事畢竟沒有發生,市場,畢竟有市場的規律,大佬們都看好的一條路,彼此間的博弈注定不可能壓到那種低位,年輕人很快絕地翻盤,再次崛起,而這一次便是勢不可擋,一直站到了那個台上。


    透過各式各樣的屏幕凝視著那張年輕得叫人妒忌的麵孔,大佬們的眼神中不由流露出沉思:是不是當初登門拜訪的時候,這小家夥就已經預料到了後麵那些事?


    但不論如何,這小家夥,今後也是牌桌上的一員,哼,今後有的是機會叫他知道新的世界有新玩法,想再像從前那樣以小搏大已然再不可能。


    繁瑣的詢價、開盤、采訪,收獲勝利的這一天,哪怕再忙再累,也叫人不由心中愉悅、興高采烈,到得晚上到了公海的遊輪之上,才是慶功的最高.潮。


    這一晚的靳一斯來者不拒,能來敬他這一杯香檳的,都是與他跌跌撞撞一路走到現在的,能夠有今天的一切,一杯香檳而已,有什麽不能喝的?!


    定製西裝的外套扔到了一旁,再然後來的就不隻是香檳了,白的、紅的、啤的,靳一斯的態度隻一個字:喝!


    待到領帶不知扔哪兒、襯衫不成模樣時,靳一斯都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吐了多少,但是,當這個人站到自己麵前時,靳一斯突然清醒了。


    來人在這堪稱群魔亂舞的現場簡直衣冠整齊得格格不入,他溫柔地看著靳一斯:“一斯,恭喜你。”


    靳一斯敞著皺巴巴的白襯衫斜倚在甲板邊的長椅上,一雙長腿交疊擱在欄杆上,喝得一雙桃花眼都夾著抹嫣紅,眼神卻清醒,或者說,冷酷得不像話,原本醉話連篇卻偏偏此時口齒異常清楚地點頭道:“秦師兄。”


    靳一斯口氣是尊敬柔和的,姿態卻是睥睨冷酷的,不論是他此時歪倚著的身形、還是斜睨過來的眼神,都透著一股居高臨下、拒人千裏的意味。


    秦雨城卻好脾氣地道:“一斯,你看,你早聽我的就對了,不要輕易去碰觸所有人的底線,你看,現在,你不就贏了?”


    領著秦雨城過來的中人刷地一下汗就下來了,這二位乃是同門師兄弟,是真的同門,同樣出身t大cs係,同樣拜在分布式計算當世大牛餘老名下,也是餘老最得意的兩個弟子,當初創業的時候情同手足,後來翻臉的故事……隨著靳一斯敲鍾的消息傳出去之後,那翻臉的故事江湖中也已經傳出了十萬八千個版本,每個人都在津津樂道於靳一斯當初是如何堅守信念絕地翻盤才有今日敲鍾盛事,秦雨城自然就是那個半途而廢、有眼不識金鑲玉的陪襯笑話兒了。


    可畢竟是同門師兄弟,這個領域這麽窄、這個江湖這麽小,中人不過想著如今秦雨城錯過這場盛事又上哪裏去找這領域的第二隻金母雞、第二個ipo去?也算是江湖失意人吧。而如今靳一斯正是如日中天意氣風發的時節,心情正好,大人不計當初之事,他從中說和,當初的事情一筆勾銷,也算是成就一樁江湖美談吧。


    哪知道秦雨城可真是不識抬舉,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初他和靳一斯是怎麽分道揚鑣的,他自己不記得了嗎!竟然還敢舊事重提!


    別說靳一斯了,他聽到也覺得秦雨城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中人站在當場,覺得自己真tmd幹了件費力不討好的事,得了,今天怕是靳總又給他記上一筆了,唉,靳總什麽都好,就是記性太好,真叫人吃不消……更別說秦雨城當初幹的那些齷齪事了。


    靳一斯卻奇異地,看起來並沒有太生氣的樣子,他隻是看了秦雨城一眼,慢條斯理地道:“不,秦師兄,我依然是對的。錯的是你。”


    秦雨城笑笑:“哦?既然這樣,你怎麽不繼續原來的2c商業模式,轉向2b的市場了?”


    中人在一旁聽得酒都醒了個幹淨,汗水濕透後背,公海緯度低,夜晚的海風也是溫煦柔和的,卻偏偏叫他打了個寒戰。


    靳一斯並沒有動怒,隻是靜靜地道:“有了錢,研發進度會加快,會更快普及到每一個人的。”


    這不像是一個解釋,隻像是一個說明,一個告知,卻不知為何叫斯文的秦雨城猛然暴怒地上前一把拎起靳一斯的衣領:“你tmd還在做這種夢?!你既然想這麽幹,那今天幹嘛去敲鍾?恩?你不知道那些錢背後都是些什麽人?想追逐你那幼稚可笑的理想,哈,先問問背後那些人答不答應!”


    靳一斯卻彷佛根本不在意被拎在秦雨城手裏的模樣,隻是醉眼乜斜地道:“反正我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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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靳一斯出了名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到做到江湖有名。


    秦雨城簡直氣得雙手發抖:“你把所有人當成了什麽?啊?!這麽多人,就是為了陪你做個夢!玩個遊戲?!”


    靳一斯慢條斯理地把秦雨城的手撥開:“所有人?嗬嗬。”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被捏得皺成一團的衣領:“你想問的不就是許琳嗎?”


    中人此時隻覺得眼前一黑,完了完了,江湖傳聞中師兄弟翻臉原來是為一個女人,他原來以為不過是江湖造謠,沒有想到,這一次居然是他燈下黑了!誰能想到靳一斯這平時看起來嬉笑怒罵沒個正形、對著美女還挑剔個黃金分割比例嘲諷個臉容量不如乳容量的混賬居然真的對許琳上了心?!


    秦雨城刹那間青筋暴漲,竟是一時說不出一個字來,更叫中人坐實了自己心中的恐怖猜想。


    好半晌,秦雨城才窩火道:“你對她放尊重點!”


    而靳一斯卻是無奈搖頭:“我說,秦師兄,許琳是我的cfo,財神爺,我當然是很尊敬的,”不等秦雨城再說什麽,靳一斯卻伸出一根手指頭搖了搖,眼神無比清明:“但也別指望我有除了同事之外的其他照顧,公司裏,一視同仁是基本法。”


    秦雨城抿緊嘴唇的瞬間,靳一斯卻是輕鬆笑道:“好啦,你不用這麽苦大仇深吧,你帶著核心技術跳出公司,我沒把你老婆怎麽樣,繼續委以重任,還叫她現在財務自由,算對得起你了吧?”


    中人此時隻覺得,完了完了,再聽下去,恐怕他就要死無全屍了!


    什麽叫沒把你老婆怎麽樣?


    合夥人跳槽走人,結果合夥人老婆不走,你非但沒有防著對方,叫對方對你死心,反而繼續重用合夥人他老婆,叫她為你當牛做馬衝鋒陷陣一直到現在,還有臉對合夥人我沒對你老婆怎麽樣,我重用她,我給了她不少原始股,還一臉我對起你的模樣……wtf!!!


    秦雨城幾乎是反複深呼吸才壓下自己一拳打到眼前這張得意洋洋的臉上的衝動,說真的,如果不是師出同門,對於某人在處置這類事情上的缺心眼兒,秦雨城真的會毫不猶豫往死裏揍,別tmd管什麽同門之誼!


    好半晌,秦雨城才繞開這個叫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的話題,他咬著後槽牙壓低了聲音道:“靳一斯!我警告你,你是在玩火!別tmd給談什麽理想、說什麽光明!你動了所有既得利益者的蛋糕!你tmd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


    靳一斯卻是輕笑一聲,他站到甲板邊上,看著漫天星辰灑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上,海濤陣陣:“可是,這個世界是給造夢者準備的,”他回首,在漫天星光裏對秦雨城張開雙臂,露出一口白牙:“這個世界,也是造夢者們創造的呀!”


    秦雨城眼前竟一陣恍惚,在這漫天星光之下,年輕時候在書本上看到的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名字,竟不期然間,夾著海浪陣陣在耳畔響起,那些讀書時代起便叫他熱血沸騰的事跡,那一個個在不可能中奮力前行,最終創造出,他們腳下,這堅實而不可撼動的巨人之肩。


    曾經所有人都說,路必須一步步地走、活兒必須一點點自己幹,可是現在,他們擁有轟隆隆的各種機器,擁有風馳電掣的各式汽車,遙遠的距離變得觸手可及。


    曾經在曆史上“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大部分地域中,整個星球的人均壽命也已經超越了古人覺得已經算得上是稀罕的年齡,在未來,這個人均壽命注定還將不斷刷新,不斷超越。


    曾經所有人都說,人類不可能上天,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能夠自由在太空漫步,甚至在遙遠的天際某處建立起空間站與基地,甚至有生之年遷移到另一顆星球都不再是遙遠的夢想。


    每一次將不可能變為可能,都是造夢者一場場絢爛到繁華的夢境成真,整個世界因為他們而天翻地覆,整個人類都向自由、向平等往前走了一大步,整個人類都在不斷擺脫既有的宿命,不論是空間的約束、時間的約束,我們都在更自由。


    這個世界,本就是建立在一場場聲勢浩大的夢境之上!沒有敢做夢、敢造夢的人,這個世界還會是原始社會,人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天吃飯七十古來稀。


    所以,憑什麽我們要嘲諷做夢者?阻攔造夢者?


    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把操場邊上、圖書館裏那個因為一場場夢境而熱血沸騰不能自已的自己,給弄丟了呢?


    而眼前的靳一斯,年輕的模樣,卻與象牙塔時代的那個白衣少年影像重合,好似時光在他身上施了什麽魔法,光陰在他身上停止了流淌一般。


    靳一斯哈哈大笑,繞過那堆高腳杯,開了兩聽啤酒:“師兄,回來吧,回來一起把那天晚上宿舍裏我們聊過的那個夢一起實現!”


    白色的泡沫浸著涼意自鐵皮罐頭裏噴湧而出,一同噴湧而出的,還有那夜涼如水的回憶,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們仰躺在高低鋪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好一場大夢。


    靳一斯對於那天晚上的回憶隻有後來的喝啊喝,師兄抱著他後來哭得稀裏嘩啦,喊著後悔啊小琳啊什麽亂七八糟的,再然後就是風雨交加雷電一片,外加冰涼黑暗裏,喘不上氣的恐懼。


    宿醉的頭痛欲裂中,靳一斯再睜開眼,隻覺得他大概是酒還沒有醒,他第一反應就是臥槽,眼睛要瞎了,尼瑪誰tmd搬了這麽多彩燈到他床邊,跟個萬花筒似的!!!


    在靳一斯大叫“臥槽”數聲後,周遭也依舊安靜無人回應。


    ,交易所新貴、剛剛登頂金字塔尖的男人無奈地自己揉了揉眼睛,總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頭痛背痛腰痛,現在連眼睛也被閃得真tmd痛,下次再也不能再這麽瘋地喝斷篇!


    靳一斯在內心深處給自己劃了一根底線,恩,就是再敲一次鍾,再來一次ipo也絕不能這麽喝了!


    他畢竟算是有點自製力的人,想起今天剛剛登錄交易所,實時成交價格需要關注,昨天瘋狂喝了一輪基本都是自己人,今天還有各路牛鬼蛇神需要去對付,一個不小心,宿醉過後胡子拉雜滿麵憔悴的模樣恐怕就要帶著各路標題見諸各大媒體,不利於股價啊,想到這裏,靳一斯“嘖”了一聲,所以說,師兄的話,也有那麽些道理,上市,也有上市的煩惱,受製於人哪。


    然而,靳一斯很快發現,相比於眼前的情形,上市的煩惱,根本算不了什麽。


    因為,他周圍,密密麻麻好大一片花花綠綠的植物根本看不到頭,更他.媽的古怪的是,這些植物,靳一斯一棵也不認識!


    要知道,從如美地植物園、奇跡花園到佩拉德尼亞皇家植物園,靳一斯自認為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但現在他周圍的這些植物,他真的一棵也從來沒有見過!如果這些還算植物的話!


    是,他靳一斯學的是cs,不是植物學,當然不能記得每一種他見過的植物,但是他敢發誓,眼前這些,如果還能叫植物的家夥,他如果見過,他一定不可能忘記!


    並不是靳一斯對於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有多麽崇拜,而是尼瑪這種顏色詭異得像頂著一千瓦詭異彩燈、看一眼都會閃瞎眼睛的植物,不論是誰,見過一次後也絕不可能忘記吧?!


    而且,就算再沒有常識,靳一斯去過僅有的那麽幾家頂級植物園也知道,越是珍稀的植物越是需要細心看護,可眼前這些各色各異、卻都莫名一樣詭異一樣閃瞎人眼的植物們,卻擠滿了靳一斯視線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種可能的視野!


    就問你對這裏的主人服不服!服不服!


    靳一斯心裏隻有一個大寫的“服”字。畢竟,這麽多看起來就絕對價值不菲的奇珍異植居然就這樣密密麻麻像韭菜一樣、跟蘿卜一樣、跟任何一種靳一斯知道的老百姓天天飯桌上的蔬菜一樣,不服不行。


    不過,靳一斯隨即湧起一個好大的疑問,那麽問題來了,甭管人土豪愛怎麽把人參當蘿卜種、沒準人就喜歡看這擠成一團的熱熱鬧鬧呢(土豪:……),這麽奇珍異植的地方,一看就是極其珍貴的秘密花園,他是怎麽從公海遊輪到這兒的???


    而當靳一斯起身環視之後,他就:……


    很好,他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全部,密密麻麻,挨挨擠擠,都是閃瞎人眼的詭異植物。


    不錯,這很符合土豪們熱熱鬧鬧的審美。


    但問題又來,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然後,靳一斯把視線投向了最不可能、但一切都排除之後、最不可能也成了唯一可能的――頭頂上。


    藍天晴朗、白雲朵朵,風和日麗,周遭靜得可以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


    講真,南來北往、全球旅行了那麽多地方,能叫他覺得溫度與濕度都這麽舒適怡人、而且還能這麽絕對安靜的地方真不多,至少,靳一斯在心裏排了一圈,經緯度,都與他先前所在的公海有著遙遠的距離。


    所以……到底tmd是哪路土豪閑得沒事幹,把他從公海悄沒聲地裝到直升機再給空投到自家裝滿奇珍異植的秘密花園中央???


    這一刹那,就是靳一斯自己都荒謬地覺得他沒有那個能享受這種“綁架”待遇的價值。


    畢竟,能擁有這種地方、能動用這種手段的人物,還用得著這麽對付他???!!!


    這一刻,哪怕就是公認的智商逆天,靳一斯也覺得他遇到了一道看起來好像無解的難題。


    不過,身為餘老傳人,他確實深得老板真傳,麵對一切算法盡出也無法解決的問題時,他們餘派傳人有最牛逼的一手高招:等。


    科科。


    他現在都依稀記得,老板如何以滿頭銀發德高望重的麵孔來道貌岸然地解釋這一手高招的。


    “等嘛,就是一個難題,你現在不能解決它,不要著急,你可以到外麵走走,見見其他新鮮的人和事,找找靈感。”


    靳一斯的解決方桉:旅行,隨便選個目的地旅行。


    秦雨城的解決方桉:見人,見不同的人,最後一頭紮進許琳的深坑裏拔不出來。


    “如果還找不到解決的算法?啊呀,不用太著急啦,現在硬件發展那麽快,算法不夠,cpu來湊嘛……”


    “年輕人,不要吃驚,不要著急,靠硬件不算丟人啊,想當年好多我們解決不了的問題,放到今天還不是用計算機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什麽?如果計算機也不行?恩……繼續等。嗬嗬,等別人來解決。”


    老板最後一句話,他與秦雨城當初隻覺得是玩笑,可越是到後麵,越是覺得……可能老板真的說了一句大實話,這世上,人力有時而窮,一個人再如何牛逼,總是有極限的,這是事實,但是,身而為人,雖然每到這時候會覺得很沮喪,但有的時候,靳一斯又會覺得很慶幸,啊,還好是人類啊,還有很多的同類,總有許多出類拔萃的人一樣在奮鬥,在解決著各種問題,與自己一樣在推動著時代滾滾向前。


    等待,有時候並不是一種消極,隻要在等待的時候,你的思維、你的腳步沒有停歇,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你一樣可以一躍而起,就像無數次發生在科學史上的學科間交叉碰觸發生的火花,燃起一片又一片不同的天空。


    這一刻,靳一斯就是這樣說服自己的,他很快冷靜下來,不論他是怎麽抵達這裏的,把他弄到這裏的人,遲早會出來,畢竟,對方總有要從他身上達成的目的。


    這是一個規劃得十分古怪的秘密花園,你說,那麽多珍稀植物你種得密密麻麻,偏偏中央這方圓幾十米地,空得這麽突兀,一根草也不種,就像灑了除草劑一樣。


    這中央的空地也長得很奇葩,根本不講究什麽園林布局,隻是像是用圓規認認真真畫出的標準正圓,正圓之外,挨挨擦擦,別說落腳的地方,靳一斯相信,如果從天下降下一場大雨,也絕不可能有一滴水能不碰到一片葉子直接落到地上,簡而言之,如果有陽光,靳一斯也相信不會有任何一線陽光會穿透到地麵上,真的,是太密集了,連一寸多餘的地兒都沒有!


    你說你植物都快沒地方長了,怎麽地還在中間空這麽一塊出來,這到底是奇葩的什麽規劃、什麽新潮的園林設計???


    而很快地,靳一斯就沒什麽功夫去吐槽土豪的審美觀了,因為他發現他錯得有很離譜。


    他發現,恐怕……等不到對方暴露目的,他就已經要渴死了。


    他所在的這塊古怪空地上,真的什麽也沒有,無奈之下,他也隻能嚐試一下野外生存,但是,他很快又遲疑地,因為,這裏的每一棵植物看起來都特別像是網絡遊戲,不,應該說是那種劣質的網頁遊戲裏麵道具植物的奇葩配色與奇葩長相,他……實在沒有勇氣膽敢去嚐試裏麵到底哪一個是無毒的。


    餓得頭暈眼花、渴得口唇開裂的時候,靳一斯突然猛地回身,他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然後,他眯了眯眼睛,不,他沒有看錯!就是它!


    “別tmd裝了!就是你!”靳一斯走到那委委屈屈掛在樹上甚至被擠得隻剩下一條小小樹枝可以棲息的藤蔓邊上,他一雙桃花眼幾乎是淩厲地盯著它:“三十個呼吸間,纏的是八圈,現在卻有九圈,剛剛還晃了一下!”


    然後,靳大總裁冷笑一聲,環視當場,終於又有站在交易所台上那種橫掃全場的霸道氣魄:“哼,說吧,這tmd到底是什麽新把戲?擬真植物?還是最新的機器人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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